10 打嘴仗有何難

打嘴仗有何難

9、這句話齊慕安聽明白了,心說阮夫人果然是個聰明人,知道齊老爺不滿意與簡家的親事,便將髒水潑到簡雲琛的身上,不但將齊老爺的怒火成功轉向而忽略她所作所爲的不妥當,而且更給齊慕安的將來帶來了無限隱患。

這想想老爺子從一開始就對未來的大兒媳婦兒心存不滿,所謂先入爲主,那這小夫夫倆可還真是統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將來想翻身都難。

齊慕安心裡正尋思着該怎麼應答呢,外頭有兩個丫鬟打簾子通傳,“大小姐來了,二少爺來了!”

阮夫人的臉色微微一僵,齊慕安倒是笑呵呵地跟一雙弟妹打起了招呼,頌雅和齊慕文自然也是客客氣氣滿臉帶笑的。

齊慕安一看人齊了也就沒了顧慮,便對他老爹道:“先前大舅父和三姨媽兩家的禮單兒子確實是改了,不過倒與簡雲琛無關,兒子一向不愛看他那張自以爲是的臉,怎麼可能聽他的教唆?”

其實齊慕安本來並不知道原主對簡雲琛是怎麼個印象,不過聽見落梅抱怨過也就記住了,這裡可算派上了用場。

齊老爺一想對啊,大兒子是塊暴炭脾氣,偏偏那簡雲琛又是副目下無塵的冷麪孔,兩個人每每到了一處不是互不理睬就是劍拔弩張,倒是不可能聽由那小子擺佈就是。

齊慕安見他老子沒有反駁他,便跟着趁熱打鐵道:“兒子大病初癒,其實對大舅父和三姨媽都已經完全記不得了,至於誰輕誰重、誰親誰疏,只能拿彼此出身和關係來揣測,父親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您看,大舅父是我生母的嫡親大哥,本朝一等魯國公。三姨媽雖然也是母親的親姐妹,但畢竟是庶出的隔母的妹子,再者夫家的地位與大舅父家也是天地懸殊。光從這上頭,兒子私心裡覺着,不該將兩家的禮比肩,知道的說咱們府裡對親戚一視同仁一樣親厚,是太太仁慈,可要是不知道的呢?還不在背後笑話咱們家不分尊卑不明事理嗎?便是大舅父那邊,恐怕也會因此而生出嫌隙來。”

說完還不忘拉上一向人情練達、最最明禮的二弟齊慕文,拿起桌上的禮單就往他手裡塞,“二弟,大哥是粗人,你來幫我看看,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齊慕文翻着手裡的冊子只覺着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母親悄悄幫補三姨媽一家他一直是知道的,本來也並不反對,畢竟三姨媽會討母親歡心不是?平時給點錢給點東西,也花不了幾個錢。

可母親這回擬的這單子,大紅袍是什麼茶,貢茶!

他們家就一戶平頭百姓,你給他他喝得出來嗎?

還有成窯的東西,老爺房裡也就只有兩隻茶盅子還湊不成套呢,尋常來客哪裡捨得拿出來招待,不過擺設罷了,太太竟然給他們家一套?

象牙的佛雕就不說了,你給他們他們往哪裡擺去?

拿眼角悄悄打量他母親吧,果然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

齊老爺因爲一進門就叫阮夫人給灌了迷湯,壓根還沒翻開冊子細細看過呢,這會兒見他最器重的二兒子也面露難色不吭氣了,不由心生疑竇,便叫齊慕文把冊子拿過來自己看看。

不看不要緊,一看兩邊眉頭都要飛起來了,一張嘴張得老大,瞪着眼睛向阮夫人道:“這……這是你擬的單子?你一向最會辦事,怎麼這一回這麼糊塗啊!”

阮夫人本來滿懷篤定自己能拿捏得住齊慕安,壓根沒想到他敢把單子給老爺子看來對峙,更沒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也來了,當即臉上還怎麼掛得住,只好故作鎮定地接過齊老爺丟到她手邊的單子佯裝不知情似的掃了一眼。

立時便驚愕地紅了眼。

“金鈴!你給我進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鈴慌慌張張走進來,被阮夫人用力甩出的冊子砸得眼冒金星,可奴婢的奴字怎麼寫,她從六歲起被賣進國公府難道還能不知道嗎?

立馬二話不說、乾乾脆脆地將錯全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爺太太息怒,全怪奴婢糊塗,奴婢犯渾,謄抄禮單的時候竟寫反了!那三樣原本就是送去魯國公府裡的,全是奴婢一時粗心,竟惹得老爺太太生了這麼大的氣!奴婢實在該死!”

光認錯還是不夠的,只見金鈴話音剛落便擡起手左右開弓啪——啪——啪地猛抽自己的耳刮子。

或許是這些場景見得多了,不過是一個丫鬟,齊家各位主子全都不爲所動,倒是齊慕安心裡有點不過意了,雖然知道封建社會主僕分明,但他畢竟纔來不是,還不是很習慣這種動不動就被人跪,不高興就賞人張嘴的官僚主義生活。

因此在聽了十幾聲清脆響亮的啪啪聲之後只好投降了。

“父親,金鈴知道錯了就算了吧,我看她還是個知道好歹的。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外頭裝貨送貨的人叫進來問問,別真的送錯了纔是正經。”

一句話提醒了齊老爺,忙要叫人,齊慕文機靈地湊了上去,“夜了,生怕外頭管事的要吃酒躲懶,兒子去一趟吧。”

說完便腳底下呼呼生風地逃離了這是非地,頌雅一直一言不發地坐着,到這會兒方給自己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命她把兩頰紅腫的金鈴給攙扶出去,自己陪着笑替阮夫人說好話。

“母親這真是無妄之災,我看金鈴姐姐平日裡倒妥當,偏今兒出了錯,連累出一場氣來,還冤枉了大哥哥。”

這話說得很和軟,意思我母親也是受害者,她也不是有意找大哥哥麻煩的。

齊慕安看齊老爺已經變得緩和下來的臉色,知道他心裡肯定是偏着阮夫人的,再揪着這件事也沒意思,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以齊慕文的聰明識趣,哪怕東西已經送到那什麼三姨媽家去了呢,他也得想辦法給弄回來給魯國公送去。

因此便不置可否地咧了咧嘴,“自古只有長輩教訓晚輩的,母親教訓兒子,也是爲了兒子好。”

阮夫人一肚子的火正沒地方去呢,聽見他還這樣得了便宜賣乖不由越發氣不打一處來,因此便一邊拿帕子擦眼睛,一邊抽噎道:“全是母親毛糙,不問青紅皁白委屈了我兒,可你也不該這樣大的氣性,拿落梅來做筏子啊!她十歲上下就跟在你身邊伺候,哪一點不體貼不妥當?我原想着,簡公子到底是個男人,難免粗心大意哪裡知道怎麼服侍你,等你們成了大禮,咱們就將落梅開了臉放在你屋裡,明公正道地給你做姨娘。男人不好生養,難道你就不想早點抱個大胖兒子?”

好一副春蠶到死絲方盡的慈母心腸!

男人不好生養不假,可小老婆生的就算是兒子又能頂什麼用?阮夫人這是明知庶子威脅不大,因此故作大方呢。

齊慕安心裡跟個明鏡似的,當然也不會與她正面衝突。

因此便有意忿忿不平道:“母親只當落梅是個好的,還護着她,可不知道她可把母親的名聲給帶累壞了!絕不是個省事的!”

這話說得衆人都奇了怪了,畢竟女人的名聲那等於就是命,因此連阮夫人自己也忍不住流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齊慕安見他們都上了鉤,方喝了口茶潤潤喉道:“兒子因見大舅父的禮太薄,就想着開了我那邊的庫房另添幾樣也是一樣的,誰知道叫那丫頭拿鑰匙,她撥嘴不動,再三問她,她說這需得太太點頭才能開。”

這話說完別說阮夫人和頌雅,連齊老爺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了。

因爲齊家尚未分家,因此幾位小爺的日常吃穿嚼用還都是公中大帳房上負擔的。

不過因爲齊慕安早已成年,而且也在外頭走動,所以早幾年齊老爺已經單獨撥了兩個莊子和幾間鋪子給他供他花銷。

不單是他,老二齊慕文滿了十六歲也是一樣的待遇。

而齊慕安又有個與衆人不同的,那就是他的生母福和郡主留下了一筆極其豐厚的嫁妝,如今便成了給他的遺產。那些寶貝也都在他單獨的庫房裡封着,因有許多宮裡賞賜的東西,因此上頭除了郡主的孃家薛家的蓋印以外,還有內務府的印。

這些東西在交給齊慕安之前是絕對不許動的。

如果將來齊慕安襲了爵位,那它們自然還是留在齊家成爲國公府財產的一部分,但如果齊慕安不能襲爵,那按理說這筆財產是要讓他帶出府去的。

這筆錢財別說阮夫人沒資格動,就是齊老爺,只要他還要臉面,也是不會去動的。

可齊慕安方纔那些話,分明就是在說阮夫人利用落梅在打他親孃嫁妝的意思了,齊老爺能高興?阮夫人心裡如何能不怕?

就連頌雅也嚇得一頭都是冷汗。

不過齊慕安也不傻,阮夫人在府裡經營多年有的是根基,齊老爺雖然有妾室,但老夫少妻還是很寵愛她,她又有兒有女,兒子深得老爺子喜愛,女兒未來的婆家也是赫赫揚揚的顯貴人家。

自己憑几句捕風捉影的話就想撼動她在家裡的地位,那是絕不可能的,不過先拋出這些話來嚇唬嚇唬她,點到爲止而已。

因此話鋒一轉道:“落梅那丫頭分明自己貪心,或許想偷拿我庫房裡的東西拿出去變賣換錢也未可知,可惡的是竟全推到母親頭上,怎麼對得起母親對她這些年的栽培TIAO教?因此兒子實在替母親氣不過,忍不住就先自作主張發落了她。”

這話無疑是給阮夫人遞了個臺階下了,哪怕阮夫人再不情願呢,也不得不順着他的口氣佯怒道:“好個落梅丫頭!平日裡我看她也不是那起眼皮子淺的東西,沒想到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我兒周詳,倒是保全了我啊!”

說完不由涕淚俱下,拉着齊慕安的手連連點頭,一副老懷欣慰的樣子。

一場鬧劇就這麼被齊慕安四兩撥千斤地給化解了,齊老爺雖沒說因此而對他有所改觀吧,不過倒也沒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更厭惡他就是了。

阮夫人雖然不服,可也隱隱有些明白這個草包大兒子變了,不過她是將他的變化全都算到簡雲琛的頭上。

夜裡齊老爺並沒有在阮夫人房裡留宿,而是去了頌嫺的生母陳姨娘的房裡。

陳姨娘性格懦弱,一輩子奉承阮夫人,因此阮夫人倒不怕她掀什麼風浪,這會兒更顧不上吃醋,連夜命人將落梅送出府去賣得遠遠的,一邊又拿出自己的私房賬出來細細盤算,這一回虧得可不少。

原來她這個人一向喜歡斂財,平日裡當家攢下的並不能滿足她,隨着齊慕安的長大和糊塗,她的胃口也越來越大,早就將心思動到了福和郡主嫁妝的頭上。

這幾年不拿不拿也偷偷摸摸拿出來了不少,再利用她孃家三妹運出府去替她存着,有一些還能看準時機賣出去換成銀票捏在手裡,那是最實惠的。

這一回寫在禮單上的大紅袍是她給妹妹妹夫的甜頭,而佛雕和成窯的瓷器卻是她自己的心頭好,想着將來等親兒子當了家可以拿出來給他撐門面,如今竟就這麼去了魯國公家,到嘴的肥肉沒了,叫人如何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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