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的老家主,蕭子炎的父親蕭泰匆匆趕來,攔住了換了衣裳要出門的蕭子炎,厲聲道:“你這是瘋了?!”
蕭子炎退散了一旁的下人,這才拱手行了一禮,“父親,我們蕭家表面風光,可是內裡早就被宣王府逼得在江南形同虛設了,難道您讓兒子乾坐着眼巴巴看蕭家就此沒落?”
大周朝的世家也是變更不斷的,沒落的世家灰飛煙散後便有無數新的世家崛起,沒有誰是註定擁有榮華富貴的,想要留住名利就得拼一把。
蕭泰臉色還是不好,“你……你若是失敗了……難道拉着我們蕭家一起死?”
蕭子炎神色凜然,“兒子一直便是謹慎之人,這次更是不會看錯了人,跟着許君彥,兒子確信不會失敗!”
蕭泰囁嚅了片刻,重重嘆了口氣,甩袖讓開了路,“爲父只是……”
“父親不必擔心,兒子留了後路,若是出事,這個家主之位留給二弟就是,兒子絕不拖累蕭家分毫。”
做了家主便要擔負起整個蕭家的興亡,興他與有榮焉,出事卻只能盡力自己一力承擔。
說着他便決然而去。
蕭泰盯了他的背影半晌,半天說不出話來。
夜裡的涼風習習,提着琉璃燈的管家打了個哆嗦,“老爺,大少爺他……”
蕭泰搖了搖頭,隨後神色肅穆道:“今夜把所有能調動的護院都調動起來,裡裡外外的門都要着人看守,不得疏忽!”
此時江邊的刀劍碰撞聲在江水的流淌中被掩蓋了幾分,一個侍衛看準了時機繞到了夏禾的身後,手裡的劍毫不猶豫地刺向了夏禾。
許名神色一變,一把拉過夏禾,自己的手臂卻撞在了劍刃上,隨後許名身旁的一個侍衛也趁機拿刀砍向了許名。
許名閉上了眼,翻了個身後便用身體護住了夏禾。
他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他只知道不能讓懷裡的人兒受了傷害。
夏禾怔在了原地,看着那把刀透着寒氣,揮向緊緊擁住自己的許名,她咬了咬脣,沒有絲毫猶豫,後退了一步,斜傾着身子拉着許名倒向了滔滔江水中。
許名來不及反應,只能下意識地牢牢扣住懷裡的夏禾,可到了江裡又是一片漆黑,湍急的江水推着他不斷向前而去。
夏禾嗆了幾口水後狠狠咳嗽起來。
許名忍着手臂的劇痛,勉強地控制着方向,卻在江面上沒有絲毫可以依託的物件,只能順勢而下。
江邊的侍衛紛紛傻了眼,這算是什麼?
正當衆人頭疼該如何覆命之時,身後一隊人馬已經悄然逼近,隨許君彥而來的都是鎮南衛裡精銳的軍士。
這些都是跟着許君彥進鎮南衛的,各個兒都是以一當十的身手,沒有哪個不是從戰場上的刀光劍影裡活下來的。
他們身手極爲矯健,如同撒開天羅地網後迅速收網,沒等這些侍衛反應過來便將這些人殺了個乾淨。
許君彥陰沉着臉望着黑漆漆的江面,“沿岸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城中蕭子炎更是動作利落,配合許君彥將宣王的兵力全都盡數逼了出來,幾個宣王的手下沒有收到宣王的意思,只能對峙着。
宣王聽到院子裡動靜越來越大,抽身便下了牀,隨意披了件繡金錦袍便出了內室。
“出什麼事了?!”
一羣副將參將此時都臉色暗沉,“王爺,我們好幾個暗樁都被人包抄了!”
宣王踉蹌了一下,“那你們還在這兒做什麼?!給本王去……”
“王爺……末將們出不去了!王府被人圍住了!”
宣王慘白着
臉,指着爲首的一個副將半晌說不出話。
“王爺……”
突然幾個護院急忙趕來,“王爺!他們砸門了!”
“孃的!當本王死了不成?!”
話音未落,四周的聲音頓時響徹了宣王府,宣王楞在了原地。
完了!
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那些副將參將也是急衝衝而來沒有帶人馬,此時都只能拔出劍等着拼命了。
蕭子炎在宣王府外望着晚來了一步的許君彥道:“許將軍,可否進去了?”
許君彥微微點點頭,“吩咐下去,宣王府的人不要留半個活口,蕭大人奏章可是寫好了?”
蕭子炎笑着點了點頭,“蕭某不敢馬虎,他宣王謀逆的罪證若是搜得到那也罷了,即便是搜不到,蕭某也做好了萬分的準備。”
而這次平判的功名蕭家卻不能沾染太多,但除去了宣王府自己已經很是滿意了。
門已經被砸了開來,幾百鎮南衛兵士同蕭家的死士和侍衛都紛紛衝進了宣王府,火光映天之際刀劍相撞聲與女人的驚呼聲交織在一起……
宣王是被人在一口枯井裡發現的,灰頭土臉之際懷裡還摟着個姬妾。
拖出了宣王后,再沒人管井裡的女人,幾個軍士倒了油下去後扔了火把,便不再理會裡頭哭天喊地的尖叫,用巨石封住了井口。
宣王府的人都要死。
許君彥在火光沖天的宣王府外看着這個盤踞江南十幾年的一方霸主,“意圖謀反你可知罪?”
宣王目光呆滯地望着眼前驚爲天人的男人,一動不動。
蕭子炎皺了皺眉頭,問道:“罪證搜出來不曾?”
幾個參將拿出一個紅木匣子,裡頭一大堆的賬本,許君彥翻了幾本後點了點頭,“同奏章一起送去洛陽。”
突然有軍士趕來,“將軍,城外的宣王兵馬聽到動靜不對已經往這邊殺來了!”
“關城門,城門口的宣王人馬一個不留。”許君彥的話音句句冷冽,蕭子炎站在一旁都覺得有些冰涼。
此時宣王纔像是清醒了,指着許君彥狂怒道:“你區區一個皇室的走狗居然也敢污衊本王謀反?!本王饒不了你……”
許君彥看了眼押着宣王的參將,“宣王自知愧對聖上,服毒自盡吧。”
話音剛落,宣王就被人按在了地上,卸了下巴灌了一壺毒酒,轉瞬就蜷縮在了地上,很快便不動了。
“首級取下,隨奏章快馬送去洛陽。”
宣王私募兵馬已久,但此刻沒有帶兵遣將之人,這幾萬兵馬也不過是被一一拔除,絲毫不留。
“吩咐那幾個盯着孟添的人手,做的乾淨點。”
這次可謂是一箭雙鵰,若不是夏禾一事,還能更利落些,想到許名和夏禾下落不明,許君彥蹙起了眉頭。
許名是自己的親信,亦是過命的交情,若不是考慮到許名暗地裡走動的身份,他也能做到參將之位,只是夏禾是他過不去的劫數。
劫數……
若是江錦言出了事,自己還能如此鎮靜嗎?
如果是劫,傾盡所有又如何……
他望了眼身後火光沖天的宣王府,眼底浮過一絲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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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立誠趁着蕭家自顧不暇之際辦完了事,隨着上京的奏章一起回的洛陽,沒有暴露形跡,他並未親眼所見,只是聽說了這次的江南之亂,也聽說了許君彥威嚴無雙的功名。
許將軍憑戴罪之身平叛的英勇事蹟隨着江南而來的捷報席捲了洛陽。
王昭久久收不到孟添的消息,等來的卻是許君彥平叛有功,
上朝之時,他站在金鑾殿上聽着江南捷報,臉色無比陰沉。
同樣臉色不好的是許君輝,沒想到自己剛舒暢了一段日子,那個庶子又要加官進爵了!這次是要越過自己了嗎?
而端王已經報病在王府歇息了十幾日,原本以爲宣王會被押解到洛陽,那時他還能逼宣王交出手裡重要的東西,可誰知,許君彥做事居然狠辣至極!
服毒身亡?他了解宣王的很,若說這不是許君彥的手筆他是萬萬不信的!
宣王都死了,宣王府也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那宣王在江南的所有勢力包括兵馬和財力……
他惡狠狠地摔了手邊的黃釉紫彩人物花卉紋觚。
“嚴讓,吩咐下去,柳氏也該暴病身亡了。”
嚴讓躬身應了連忙退了下去,他看得出,這次王爺氣的不輕!
柳氏必須得死,宣王府都被端了,她這個從宣王府出來的姬妾再活着就是把柄了。
後院裡,柳眉慘白着臉看着眼前幾個端着鴆酒冷着臉的婆子,後退了一步,尖聲道:“你們要做什麼?我可是王爺的人!”
一個婆子冷笑道:“宣王意圖謀反已經死的透透的了,你一個宣王府出來的姬人還能活?別跟她廢話,早灌下去我們早去給王爺覆命。”
柳眉聽到宣王府倒臺,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她木然地被扳開了嘴,品不出鴆酒的味道如何,只有一種冰涼刺骨的寒意,是的,她要死了。
“死了吧?拖出去吧,扔遠一點。”
幾個婆子踢了踢地上縮做一團、衣衫不整的妖豔女人,啐了口唾沫,“長得狐媚子似得也沒用,誰讓你運氣不好。”
端王府死了一個姬妾這件事細微到連前院也傳不到,卻又被各府的眼線火速傳遞到各府,連永寧帝聽到消息也垂着眼簾沉默了片刻。
此時的江南淮州還有些人心惶惶,集市也罷了,局勢不穩定,誰敢出來觸黴頭呢。
城內的安撫事宜,許君彥已經交給了蕭家,隨後便帶着人馬沿着江岸繼續搜尋許名和夏禾。
幾百號人已經順着江水找出去一百多里路了,可就是沒有許名和夏禾的身影。
已經過了一夜,許君彥站在江邊望着滾滾而去的江水,蹙着眉頭一字一句道:“繼續搜。”
此時的樹叢裡,夏禾正精疲力竭地將昏迷不醒的許名拖到了一顆碗口粗的榆樹下。
天已經亮了,她這才瞧見許名緊緊護着她的手臂上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邊緣已經被江水泡得發白,腫脹起來。
“許名!你醒醒啊!”夏禾沒來由的害怕了,她看了眼許名蒼白的臉,顫抖着手去探了探許名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
她替許名擦了擦臉上的江水,低頭卻看見地上隱隱還有血跡,她想到跳下江前的揮向許名的那刀,連忙費力地擡起他的半邊身子,果然背上還在隱隱流血,黑色的袍子都染了一絲暗紅色,又暈染開。
怎麼辦?怎麼辦!
“許名!你別嚇我啊!我跟你認錯成不成……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們有要緊事,還來江南做什麼……你躺在這兒是什麼意思?!記恨我嗎?你起來啊……我求你了……你別睡了!你不是說了都聽我的嗎?你耍賴!”
說着她已經泣不成聲,眼淚混着江水流到嘴裡,鹹的發苦。
她從來都是被保護地好好的,突然見到一向護着自己的人躺在自己眼前一動不動,她滿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別哭了……”
一隻被江水泡得發白的大手舉着一支玉簪,顫悠悠地遞到了她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