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林長歌和蔣氏在馬車內的說笑聲，在李素雪的耳朵裡極爲的刺耳，平日裡頭她最擅長和人交際談話，可此時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手帕捂着自己被刮出了幾道血痕的額頭。
其實這傷說重也不重，說輕卻是怕留疤，但李素雪哪肯回府，她今天出來就是一心想要跟這林長歌好好套套近乎，也想要知道這林長歌究竟吃了蔣氏什麼樣的迷魂藥，竟然一心就向着蔣氏，她越想心裡頭就越發的不舒服。
林長歌如何掃視不到這李素雪的小動作，卻是默不作聲，淺笑着聽着蔣氏說話。
這平郡王府裡頭的瑣事說到底她都不方便摻和太多，說到底她姓的是林，而並非是莊，這平郡王府裡頭的家事自然也輪不到她一個姓林的來管，只是這李素雪若是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的話，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
馬車停靠在了平城裡頭最有名氣的首飾樓——一品閣，林長歌剛下了馬車就被蔣氏拉進了這棟首飾樓裡，明香和素珍下了後面那輛馬車之後，也緊緊的跟在身後，倒是李素雪的步子放慢了不少，被實秋扶着，用手裡的絲巾遮住了被案几擦傷的額頭。
一品閣啊……
林長歌再次邁進這裡的時候，卻已經是國公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了，她看着這一品閣裡頭一如當年般熟悉的擺設，可卻早已經是物是人非。
當年的容楚爲她一擲千金，買下了這一品閣的首飾三百有餘，成就了當時的一段佳話，可現在呢？他是曾爲她一擲千金，令得世人驚歎過，可現如今，他也一樣可以爲了旁人一擲千金，甚至可以在前一天對她寵愛有加，後一天就將她置於死地。
帝王的寵愛，向來都是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他們愛的，從來也都不過只是自己罷了。
一品閣裡頭的掌櫃的一見來人是平郡王府的少王妃，立刻就迎了上來，再看到蔣氏身邊站着一位清秀的冷淡少女，出塵的氣質一時間就令得他當下判斷，這位小姐的來頭恐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李素雪也並非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來，只是每次來都是陪着平郡王妃一起來的，就連她身上的一些首飾都是在這一品閣裡買下來的。
這一品閣裡頭的首飾可都不便宜，不過好歹她這裡還帶了八百兩銀票，應該是足夠的……
掌櫃的是個人精，見蔣氏和林長歌極爲親熱，就知曉肯定來頭就不一般，更何況一早的時候，平郡老王妃的外孫女回府的消息就在平城傳開了，只是沒有人見過老王妃的孫女究竟長什麼模樣罷了。
現在一看，恐怕蔣氏身邊的還就是老王妃的那位外孫女，京都國公府裡的嫡出大小姐。
想到這裡，掌櫃的笑的更加殷勤了不少，“少王妃和林小姐大駕光臨，真是讓咱們一品閣蓬蓽生輝啊，不知道少王妃和林小姐這次來想要挑些什麼首飾？”
蔣氏訝異的笑道：“掌櫃的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認出了我這表妹。”
掌櫃的立刻道：“這平城裡頭可尋不出幾個能跟少王妃的美貌不論上下的女子，除了這京都裡頭來的國公府大小姐之外，還能有哪位能和少王妃站在一起還毫不遜色的呢？”
“掌櫃的這話說的我可不敢當，我這表妹論起樣貌可是在我之上，只是年紀尚小，還沒有長開模樣罷了，你們這樓裡頭有什麼樣的好東西就都拿出來吧，可別等着本王妃挨個去找。”蔣氏被掌櫃的那幾句話哄得心花怒放，側臉看向林長歌，“你瞧瞧這裡可有你喜歡的首飾？”
林長歌向來都不喜歡這些太過沉重的首飾，身上也素淨的很，可要是有些眼力見的就會認出她髮髻之上的那幾根簪飾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手上的玉鐲更是難得一見的好玉雕琢而成的。
林長歌答道：“麻煩嫂嫂了，只是我平日裡不喜歡戴這些多餘的東西，也素淨慣了，哪裡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蔣氏怨道：“既然來了，總歸都要挑幾件不是？你要是不挑的話，我可就給你挑幾件了，要是不喜歡的話，可別回頭又跟我抱怨。”
林長歌見她這樣，卻也不好推脫，“嫂嫂說什麼就是什麼，我挑上兩件好的拿着就行，不用多了。”
她嘴上雖是這樣說，可根本卻是掃也不掃眼前放着的這些精緻的簪飾。
都說女爲悅己者容，她前世不就是如此麼？可她前世卻沒有這樣好的樣貌，但若是她沒有毀了容的話，也應該是個令人驚歎的美人吧……
“表小姐可看上了什麼？”李素雪的聲音突兀的在她的身旁響起，令得林長歌的回憶“咯吱——”一斷，她擡眼看她，眸中盡是散不盡的恨意和冷淡，令得李素雪的話剛到了喉嚨那裡就又咽了下去。
“沒有，隨意看看罷了。”林長歌看了她那受驚了的小兔模樣，一時間心裡頭的厭惡翻滾而來，真是……和顧沉魚相似至極。
只是李素雪卻還沒察覺到這一點，見她回了自己的話，心下一喜，立刻就忘了方纔林長歌那令人畏懼的眼神，就連說話都忘了之前的拘束，“這裡頭可有長歌表妹喜歡的，若是有的話，挑選幾件出來，就當是我送給表妹的見面禮好了。”
林長歌拿起那木盒裡的一支雕刻極爲精美的玉簪，眸光微凝，聲音是聽不出來的輕柔，“素雪姑娘方纔又叫錯了，我與素雪姑娘非親非故，素雪姑娘這聲表妹我也是擔當不起。”
這聲音不大也不小，剛好能讓這附近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引得身旁不遠處挑選簪飾的富家小姐們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甚至還有幾束幸災樂禍的眼神掃視着這邊。
李素雪立時認出來那堆挑選首飾的女子之中，有幾個卻是眼熟的，臉上立時就有些緋紅，她向來都以平郡王府的義女身份自居，生怕別人提起她和平郡王府沒有半分血緣的這件事，這無疑就是她的痛處。
她雖說身上的首飾衣裙都比那些富家小姐來的要貴重，可李素雪卻也清楚這些富家小姐們在背後是怎麼議論她的，無非就是說她身份卑賤卻還想着一步登天之類的話，可她卻是不明白，她只不過是想要嫁*郡王府裡頭，又有什麼錯？反倒是那些富家小姐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更惹人厭些。
李素雪咬了咬脣，微微垂下眼瞼，眼圈一紅，十足令人憐惜的模樣，“素雪知道錯了，只是娘吩咐素雪要這麼叫，以示親熱，卻沒想到長歌表妹卻是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