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蓉移開身子,徐德本這纔看到蜷縮在地上的徐修瑞,見他面色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神情扭曲,脣畔還殘留着血漬,當下立即上前,看向一旁的方郎中,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他這是怎麼了?!”
方郎中面色閃過一抹猶豫,還是拱手道:“家主,瑞公子這是……中了鳩毒……”
鳩毒?!徐德本面色陡然一變,鳩毒之毒他也是略有耳聞的,只是不是說這種毒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了麼?!怎麼修瑞會中此毒?!
銳利的眸光掃了房間一整圈,待看到那抹紅色的身影的微微頓了一下,這纔再次開口道:“是誰下的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郎中微微斂下雙眸,也不再開口了,他雖然在徐府三十幾年,但終究是個外人而已,有些事情,他這個外人不好多說些什麼,徐府之中的這些彎彎繞繞還是讓他們這些姓徐的人來解決爲好,否則一不小心,倘若是牽扯其中只怕是又要惹來一場事端。
好處得不到,反而惹了一身腥,就不好了。
方郎中的神情自然沒能逃得過徐德本的雙眸,方郎中在府中多年,他也是知道一些他的性子的,如今他這般動作,他大抵也猜出了這件事情所牽扯的人了,側眸看向一旁的徐念蓉,沉聲道:“念蓉,你說,此事究竟是誰所爲?!”
徐念蓉眼神有些閃躲,猶豫了半晌依舊沒有開口,最終還是在徐德本的再次逼問下才娓娓道出實情來:“是……是大伯母下的毒……”
徐德本面上頓時浮現一絲震怒,側身看向依舊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大少夫人,見她口中依舊無意識的呢喃着一些旁人根本聽不懂的話語,頓時朝一旁吩咐道:“徐管事,將人拉起來!”
一旁的徐管事立即點頭應下了,但是男女有別,他實在不好出手,於是趕緊招手喚來了兩個丫鬟,兩個丫鬟輕聲喚了那大少夫人兩聲,發現她並無任何反應,不由得對視一眼,擡手就要把她扶起來,卻不想剛把她扶起來,這大少夫人竟是像瘋了一般,猛地撞開兩個丫鬟的鉗制,口中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要殺他!沒有……沒有……是你!這一切都是你害的!”突然眼神撇到一旁的徐德本,頓時雙目再次變得赤紅,伸出那隻還未雙端的手臂,指着他,聲音變得聲嘶力竭:“沒錯!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徐盛他是你的親侄兒,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沒錯,你不就是想讓他死麼!我也想讓他死!哈哈……這麼些年我早就受夠了!什麼徐府的少爺,不過就是一個徐府的傀儡而已!什麼權利都沒有,整天的除了喝酒就是賭錢,這些也就算了,他竟然還敢在外面養那個臭婊子和他們的野種!哈哈……你說我能不生氣嗎?!所以啊,我先派人去殺了那個婊子和他們的野種,本來打算把他也一起殺掉,哪知道他竟然這麼命大,殺了他這麼多回他都一點事都沒有!家主是不是你在背後幫他啊!你爲什麼要幫他呢?!你明明跟我一樣都想讓他死的不是嗎?!他死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他死了我就安生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突然神情一變,手指的方向一變指着沐音厲聲道:“你爲什麼不直接殺死他!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擡回來做什麼?!我就是要毒死你!毒死你!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想讓我照顧他一輩子麼?!你們做夢!哈哈……我會一點一點的折磨他,一點一點的將他給折磨死!他欠我的我都要一點點的討回來!哈哈……”
徐德本的面色已經陰沉的仿若可以滴出墨汁來了,甚至可以聽見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銳利的雙眸仿若是一把利刃一般直直的射向那大少夫人,聲音也是低沉的讓人忍不住心中一寒:“來人啊,她的神智已經失常了,把她帶下去鎖起來,別讓她傷到了人!”
徐管事面色也同樣陰沉的厲害,聽到他的吩咐,即刻便帶着人將那大少夫人給拖下去了,房間沒了聲嘶力竭的吼叫聲,倒是安靜了不少,徐念蓉他們早就被這突然的變化給嚇得怔在了當場,一個個的神色佈滿了震驚,愣愣的看着方纔大少夫人所在的位置,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徐德本收回目光,看向方郎中道:“他可還有救?!”
這個他是誰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方郎中淡淡的搖了搖頭道:“家主,天下間能解此毒之人寥寥無幾,更何況……如今瑞少爺的身子只怕是……”說到此處,神情不由得閃過一抹淡淡的哀傷,道:“雖然我方纔爲他施了幾針,但是鳩毒之毒實在是太過霸道,如今若少爺的五臟六腑只怕是也已經……”
之前也都是從醫書上識的的,並未曾在現實中見過此等案例,更何況他對此毒根本就沒有研究過,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破解之法呢,方纔的施針不過就是爲了給他減輕一些疼痛而已,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從中毒到現在也有將近半柱香的時辰了,就算是大羅神仙在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徐德本自然知道他話中的意思,垂眸看向因爲疼痛面色扭曲而蜷縮在一起的徐修瑞,面色依舊暗沉,看着他因爲痛苦又發不出呻吟的模樣,凹陷的雙眸中閃過一抹陰翳,眉宇微蹙,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很淡:“方郎中讓他走吧。”
方郎中眉宇一沉,面上閃過一抹不忍,雖然他這個決定或許是對的,但是他確實下不去這個手,他雖然不是徐府之人,但在徐府呆了這麼些年,到底也算是看着他們這麼一幫小輩長大的了,多少也有一些情誼在的,他如何能下得去這個狠手?!
“家主,你再救救他好不好,他還活着啊!你不能這麼狠心啊!”原本蹲在徐修瑞身旁的徐麟聽到徐德本的話陡然一下坐在了地上,心裡已經涼了大半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家主竟是這般的狠心,竟然救都不救就要如此的捨棄了他!不管怎麼說他到底也是徐家的孩子啊,雖然只是庶出,但是好歹也是家主的親生孫子啊!他怎麼能這般的狠心!怎麼能?!
徐德本深邃的雙眸看着他震驚的雙眸,面上沒有絲毫的一點多餘的情感,聲音也依舊平靜淡然:“我狠心?!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有多痛苦!語氣這麼眼睜睜的痛死倒不如趕緊結束來的乾脆!”
徐麟看着這樣的徐德本,突然嘴角扯出一抹悽然的笑意來,就那麼靜靜的對視着他,聲音沙啞暗沉:“倘若躺在這裡的人是念蓉姐姐,家主也會這麼做嗎?!”
“放肆!”徐德本突然揚手扇了他一巴掌,卻是直接的將他的面頰扇的背到了一邊去,徐麟的左脣角立時溢出了一道血漬,順着脣角滑落到了地面。
“你就是這麼詛咒自己的姐姐的?!這些年教你的教養難不成都被狗給吃了?!”徐德本的面色陰沉,凹陷的雙眸看起來也滲人的很。
徐麟捂着紅腫的面頰,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眸中的不羈和悽然讓徐德本的面色再次沉了下來,徐麟仿若沒看到一般,伸手擡手抹去脣角的血漬,皺了皺眉道:“家主說的沒錯,自從你將我母親趕出徐府的那天開始我的教養就已經被狗給吃掉了!”
那年他也不過才八歲,他的母親當時也只是無意頂撞了家主幾句,後來家主就開始對其百般的刁難,到最後甚至將她趕出了徐府!道現在母親離開徐府時的情景他還記得清清楚楚,母親對他說過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去招惹這個徐府的家主,因爲他是徐府的掌權人,決定了每一個人命運!是以,這麼些年以來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去惹他生氣,一直到了今日他才發現不論他怎麼努力,家主都不會對他心軟一分一毫的,就像是大伯一般,既然沒有了價值都會被無情地丟棄,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之情。
“孽障!”徐德本的面色已經沉得仿若黑鐵了,眸中的怒火鼎沸,揚手就要再次打過去,卻不想這一次卻是被一雙纖細白嫩的五指給握住了。
“爺爺……麟兒只是因爲擔心瑞兒纔會一時情急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要再打他了!看在念蓉和瑞兒的面子上您就原諒他這一次好不好?!”徐念蓉滿臉淚痕,雙手死死的抱着他揚起的那隻胳膊,泣聲道。
徐德本看着他們的這番模樣,突然冷哼一聲,收回了手,若是徐管事在此,肯定就會知道他之所以饒過徐麟,並非是因爲心軟,而是因爲他眼神瞥到了一旁坐在凳子上神色淡然看着這一切的沐音,原本請他到府上是商量合作的事情,卻不想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倒真是平白的讓他看了笑話。
當下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來人!將瑞少爺擡出去送到蘭苑!”而後又看向方郎中道:“你也跟着去蘭苑走一遭吧。”
方郎中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雖然心中百般不情願,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隨着一同離開了偏房。
徐芷煙早就被這樣的情況嚇得呆住了,若不是徐念蓉的提醒恐怕還那麼傻愣愣的呆在那裡呢。
而徐麟離開的時候卻是別有深意的看了徐德本一眼,而後也跟着他們一道離開了偏房。
待所有人離開之後,徐德本才起身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只是面色依舊不怎麼好看,卻在看向沐音的時候,扯了扯嘴角道:“都是府上的一些瑣事,讓音公子見笑了。”
沐音神色看不出喜怒來,只是輕輕的揚了揚眉道:“徐家主不必如此,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這個音某也理解,只是……”突然話鋒一轉道:“徐家主請音某來府上做客,卻無端的遭到暗害下毒,徐家主是否要給音某一個交代呢?”
徐德本脣角原本就有些僵硬的笑意陡然一僵,眉宇間劃過一抹暗沉,心中不由得暗罵了一句果真是一條小狐狸!他明明就已經將話說道這個份上了,聰明的人都應該知道這件事應該就這麼接過去了,可他卻偏生還要將這件事拿到明面上來說,當真是個難纏的主,凹陷的雙眸劃過一抹暗芒,隨即開口道:“想必音公子方纔也看到了,給你下毒的人是老夫那大侄子的夫人,她精神方面本就有些不正常,如今只怕是老毛病又犯了,老夫已經命人將她關押起來了,像音公子這等人物向來也是不會跟她計較的吧。”
話落,嘴角還撤出了一抹笑意來,好似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一般。根本就不值得在意。
沐音如何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當真以爲就這麼幾句話就能將她給打發了麼?!倘若她真的是個精神不正常的人,她也不會放過,更何況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呢,鳳眸微挑看向坐在一旁的徐德本道:“徐家主此話差異,尚且不說那大少夫人端茶來的時候精神正常的很,就單說徐家主將音某請到府上來,倘若不是音某身子有些不適沒有飲下此茶,如今恐怕是已經命喪黃泉了!如此嚴重的事情,竟然被徐家主一言帶過,未免也有些太草率了吧,難不成……徐家主當真是看我雲門不順眼,想要欲除之而後快?”
徐德本差點沒一口氣更在喉嚨裡!什麼叫顛倒是非黑白他可算是見識到了,明明是他先對他徐府的人出手,倘若不是他將那徐盛傷成如今的模樣,那他的夫人又如何會跑上來給他下毒!更何況他根本就一點事情都沒有,反而是他的孫子現在已經頻臨在死亡的邊緣了,他又該去找誰理論去?!
掩下眸中的思緒淡淡道:“音公子這是說的哪裡話?!老夫請音公子上門是有心想要結識一番,怎麼會看雲門不順眼?!”
“哦?”沐音揚眉道:“大少夫人來的時候明明說的是她是奉了徐家主的命令前來送茶水的,這麼說她說的並非是實情了!我還倒是以爲徐家主這是設了一場鴻門宴在這裡等着音某呢。”
徐德本眉眼一沉,繼而笑道:“老夫怎麼會對音公子設下鴻門宴,向來是她精神錯亂一時編造的謊言罷了,老夫一直在書房談事情,根本就沒有吩咐她做任何的事情,音公子還是不要誤會的好,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不僅徐府的名聲不好就連雲門也會受到牽連啊。”
這是軟的不行打算直接來硬的了麼?!
沐音鳳眸微眯,脣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淡聲道:“既然此事不是徐家主的意思,那音某也就放心了,但是下毒之事還望徐家主能給音某一個滿意的交代,相信徐家主應當也查到了音某的脾性了吧,若是徐家主不肯給音某這個面子,那也只當是音某識人不清了。”
當真以爲在這欒城是他徐府的地界兒,她就不敢怎麼樣麼?!未免也有些太過自負了一些,她本就不是心善之人,敢對她下手就要付出一些相應的代價來!如此三言兩語就想將她給打發了?未免也逃過癡心妄想了些!
徐德本面色沉了下來,看向沐音的神色霎時間變得凌厲起來,這麼些年在這片的地界上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麼不給他徐府家主面子,眼前的這個黃口小兒竟敢如此的大言不慚,竟然絲毫不將他的話放在眼裡,當真是狂妄的厲害!
面色變了又變,沉默了半晌,纔開口道:“音公子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沐音揚眉,淡淡道:“徐家主看着辦就好,音某隻要一個交代!”
這是在逼他了?!徐德本眸中劃過一抹暗沉,朝門外揚聲道:“來人!”
徐管事立時從門外進來了,朝着坐在那裡的徐德本微微彎了彎身子,恭聲道:“家主有何吩咐?”
“去將那大少夫人拉下去重責一百板子!”徐德本沉聲吩咐道。
徐管事面色閃過一抹驚詫,這一百板子下去一個男子尚且受不住,大少夫人的身子本就已經傷痕累累,如今這一百板子下去,定是要沒命的!
但是看家主的神情,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多說無益,點了點頭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房間,只是離開的時候不由得悄悄的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那紅衣少年,家主下這樣的命令,定也是因爲她緣故,看來家主這次是鐵了心了啊。
待徐管事離開房間之後,徐德本纔看向沐音道:“音公子可還滿意?”
沐音揚了揚眉,淡聲道:“徐家主果真不愧是徐府家主,手段果然不錯。”
看來師兄調查的資料果真是不錯,這徐德本果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絲毫不顧念一點情誼,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之前那大少夫人之所以會變得這般的瘋魔,並不只是她受到的刺激太大,而是因爲之前她瞧瞧在這房中散的一些可以控人心神的粉末罷了,那大少夫人的情緒過於激動,是以纔會如此早的便會發作起來,而那徐麟同樣也是因爲這些粉末的作用纔會做出那樣的舉動罷了,其餘的人之所以還未發作,不過就是早晚的問題而已,倘若不是徐德本將他們全部趕出去,恐怕還會有一段精彩的好戲上演了!
還真是可惜了!不過這徐府倒還真是複雜,不能說的秘密還真是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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