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閆鈞臨心裡,許恩慈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已經開始長大,懂得哪些話可以問哪些覺得不能說。
也許閆輝就是跟年紀小小的她說明白了這個道理,她纔會變成那樣。
不管如何,閆鈞臨是鬆了口氣,不用擔心她在許建強面前失口說錯話。
一個連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閆鈞臨不敢保證如果哪天小慈惹怒了那個男人,會不會也招來殺人之禍。
所以他和閆輝提議,將她提前接到閆家來,當初也曾經有過這個提議,但因爲許宛如拒絕,也就沒人再說。
而這回,卻是魏瓊拒絕。
她拒絕,閆輝也沒有強求,擺擺手,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會跑掉,小慈還小,不着急。
所以,林傅在盤問他是不是對小慈做過什麼的時候,時間又牽扯到十六年前,她八歲的時候。那時候閆鈞臨已經成年,懂得了很多。
而這“催眠”這一詞,徹底讓他將前前尾尾原本覺得不符合邏輯的事情全部都聯繫到了一起。
當然,還有一些,是關於他自己的。不至於和林傅說。
閆鈞臨說這些,無非是告訴許恩慈和林傅,如果她真的被下了催眠,那麼那個男人也是閆輝而不是他。
這件事情無從考證,除非當面問閆輝。就在三人陷入沉默,就聽到有人來敲門,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晚上鼻樑上還架着一副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
他進來,帶了一個巨大的,震驚在座的消息,閆輝在牢裡自殺了。
“不可能。”許恩慈立刻反駁。她站起身,櫻脣緊抿,話裡透着不容置疑的情緒。
沒有緣由,她就是不相信,不相信閆輝會那麼輕易的自殺,將目光放在閆鈞臨身上,“能不能帶我們去見一下閆老爺子?”
閆鈞臨當然沒有拒絕。
可是,等到他們趕到派出所時,已經來得及看到被放在擔架上的閆輝,他身上蓋着一塊白布。
有警員偷偷告訴幾人,閆輝是青雲城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對青雲城做出的貢獻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的清,誰知道這會兒他在牢裡,幾天後就能被保釋出去,所以根本沒有人敢對他動死刑。
還好吃好喝的供着。
但是問訊的人員離開後,沒過多久,他就叫來警官,將他所犯的所有罪行都公認不悔。摁了手印後,沒一會兒就傳來他自殺的消息。
他用的是塑料袋。
給他送的外賣是用塑料袋裝着,他撕開袋子,然後往自己脖子上繞,直到無法喘息,窒息而亡。
這過程是痛苦的。
閆輝遺體,面部還是青紫色,脖子上有非常深的一道勒痕。
“問訊的有哪幾人?”林傅問。
警員搖頭,說這個他就不清楚了,閆輝自殺這件事情還不能曝光,希望他們能暫時保持沉默,免得引起軒然大波。
現在在所有人心中,都認爲閆輝不肯出面,對那些新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不是潛逃被捕,一個晚上,已經認罪伏法
,並且自盡在監獄中。
所以,纔剛剛有點眉目,線索就中斷了?
許恩慈還是無法置信,回家途中,心中疑團重重,“閆輝一定不捨得就這樣死,一定不會的。那有沒有可能……”
她知道這樣猜想,可能對“死者”不敬,但是閆輝那樣老奸巨猾的人,金蟬脫殼這一招……
林傅握住她的手,“一切皆有可能,我會讓人監視‘他’的遺體,也會叫人去再診斷他的死因。”
“閆輝在之前身體就不好,也許他背後還有人。”
“Kindness,你該睡一覺,這些讓我來查。”
許恩慈突然紅了眼眶,可是嘴巴開開合合,最後只說了句,“我不想睡。”
她想朝他吼,睡睡睡,她已經睡了一個下午,要不要她一輩子醒不來?
但是她吼不出口,她身邊只有林傅了。
許恩慈覺得自己已經變成無頭蒼蠅。
她明明見過,比剛剛那殘忍的不知道多少倍的死法,但是在看到閆輝面無氣息的躺在擔架上,反而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她回國,從來沒想過,讓他們付出這樣的代價。秦喚殘了,人不人鬼不鬼,閆輝死了,在進監獄的第二天。
她不能想象,如果許建強,閆鈞臨,還有商翊之……
這些人的下場又會是怎樣。
好像背後有一隻手在操控着全局,而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一直告訴自己,他們是罪有應得,但她真的沒有半點快意,有的只有惶恐不安。
許恩慈握緊林傅的手,眼底蓄着淚,聲音微顫,“耐耐……耐耐容容,我要把他們送到英國去……”
林傅輕嘆,眼底是難言的複雜,車子已經停在樓下,他鬆開方向盤,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有我在。”
他的吻落在她的發頂,“我來查,你別擔心,不要想太多,一切都只是偶然罷了。”
真的,會有那麼多偶然嗎?
第二天,許恩慈的郵箱多了一個文件。
那是最近十六年來,青雲城崛起的公司,還有一些和許家閆家有過過節的公司,包括,上輩子的恩怨。
東西很齊全,分別在命名好的文件夾裡。
林傅一大早已經出門,許恩慈一邊解決早餐,一邊坐在電腦前,翻看這些資料。
門鈴響起,她應了一聲,進。
很快,臥室外頭站着一個少年,眉目俊朗,面色微沉。
許恩慈轉頭看,“是小嘉啊,隨便坐,我給你倒茶?”
“一杯果汁吧,謝謝姐姐。”
他喊她姐姐,這讓許恩慈沒法端起長輩的心來教訓她,甚至她覺得,孫嘉宇沒有她認爲的那麼無用和懦弱,以及……急功近利。
許恩慈給他倒好果汁,自己端着牛奶在喝。突然聽到自己手機響起,是來自孫霜雪的一條短信,她說她回美國了。
因爲不想見到分別的場面,現在已經在上了飛機,叫她不要掛念,以後如果去
美國,可以到她那邊坐坐。
說將孩子託付給她了。
孫嘉宇似乎知道她的手機裡是什麼一般,半晌沒有說話,等到許恩慈放下手機,纔將手中的果汁杯也放下,“閆輝死了。”
許恩慈手一顫,牛奶杯滑落,“砰”摔在地上。
杯子落在地毯上,沒有碎,但是牛奶流了一地。許恩慈卻無暇顧及,而是看和孫嘉宇,目光有些不可置信,“林傅跟你說的?”
孫嘉宇搖頭,卻沒有解釋,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想進永森公司,希望許姐姐幫我說說話,帶我去跟劉哥道個歉。”
劉乾,是永森房地產的人資部,當初是他帶孫嘉宇進的永森,不過最後他要走,劉乾也沒有留住。
許恩慈抿脣,“這個你應該找林傅,我不怎麼懂。”
“那拜託您和林叔叔提一下吧。”孫嘉宇不傻,早已經看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不是林傅在美國說的那樣是叔侄。
“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須得告訴我,留下來是爲了什麼。”許恩慈早就想問了,她一點都看不懂這個少年,哪怕他都還沒成年,纔剛剛初中畢業。
孫嘉宇穿着一身藍色的運動服,是短袖,他聞言也沒有多猶豫,擡起右手給她看……
他的右手手腕有一道疤痕,很淺,但很醜陋。
會在手腕上的傷口,整齊劃一的缺口,會是怎麼回事?
許恩慈一時間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孫嘉宇放下手,很是風輕雲淡,“媽媽幫人畫畫,在餐廳裡給人彈鋼琴,用這樣的方式賺錢養家。而這道疤,是在我十一歲那年,落下的。”
“那個時候,我得了一場大病,醫生不肯收留,因爲都認爲已經無法醫治,而她沒有錢。”孫嘉宇表情很淡,對上許恩慈,黑色的眸裡沒有印下任何倒影,“情急之下,她拿着十多年來,從來沒有動用過的卡,那個男人給她的。”
“但是顯示的餘額,是零。”
“媽媽回來的時候,又哭又笑的跟我說這個。那個時候我很痛,然後她拿着水果刀,告訴我,一會兒就不痛了。”
“我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她也在隔壁,臉白得像紙。”孫嘉宇抿脣,“救了我們的是一位叔叔,以前也見過他,他偶爾會送我媽回來,但也僅僅限於送她回家。媽媽也許是因爲我在,所以不和那叔叔在一起,也許是那叔叔想要我媽先給我找地方安頓,再決定在不在一起。”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決定留在青雲城,我要把屬於我的東西都拿回來。到時候,不管媽媽要留在美國還是中國,她的身份都會堂堂正正。”
孫嘉宇說到這,青澀的面容才浮起笑容,眼底幾分倨傲,“對於強者,大家只有攀附的念頭,到時候誰還敢說我是私生子?”
“畢竟大家都知道,是閆輝始亂終棄,是他辜負了我媽媽。”
許恩慈一直沉默着聽他說,直到這話落下,她只覺得自己腦子裡電光石火的閃過什麼,最後詫異出聲問:“那個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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