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靜的出奇。
曲項天沉眉看着眼前人,不動聲色的面容上凝着肅穆沉沉,葉君殿卻在此時放下了槍,將手中的*貼合於面部,動作快色熟練,不到十秒,已經重新換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羽,他們要抓我。”
“哈?”青年人一副“你特麼逗我?”的模樣,蹙眉不耐地掃過一臉無辜的葉君殿,卻緩步上前,擋在了對方面前。
李沉看着眼前瞬間逆轉的狀況,縱使聰明如斯也腦袋脫軌,直到餘光看見曲項天的神情,這才明白對方並非虛張聲勢。
可是這種時候哪來的外援?赤刃無法調動……除非……
李沉一愣,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家英明神武的老大,果然他從一開始就洞悉了葉君殿的身份,竟然……
“你應該聽聲音就明白,你外面的人已經都不能行動了。我最精銳的部隊就在外面集結,現在孤立無援的人,變成你了。”毒蛇,赤刃的秘密部隊,這是一隻不在正規軍編制裡的部隊,訓練也比一般的特種兵要嚴酷得多。外界一直傳說這支隊伍的存在與否,甚至有人說這只是故佈疑陣。因爲在這個世界上,能讓毒蛇出動任務的人只有曲項天,他們的訓練方式是黑暗世界的一套精英教育,暗中端掉無數毒梟巢穴,黑幫組織,維護秩序,他們的存在甚至讓知道蛛絲馬跡的政府高層感到畏懼。
曲項天名震帝京的炎帝的封號,不僅是因爲他帝京軍區最大首長的身份,更是因爲這個暗中潛伏的秘密部隊,不知何時就會取走某個人的腦袋,神不知鬼不覺。
而這樣的一支隊伍,現在就在門外。
葉知鬱依然沉浸在之前葉君殿說的那番話裡。兄妹情誼,一刀兩斷。他殺伐決斷從不猶豫半分,永遠追逐絕對統治的冷酷面孔下,她至少知道面具後的那個人是溫情的。
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葉知鬱最恨自己的,是已經到了這地步,她聽聞他的劣勢,一顆心竟然還是會爲他而揪起來。
每個人心中想着不同的心思,而處於風暴中心的男人卻依舊笑得溫潤淡雅,好像遠離紛擾沒有半點牽扯其中。
“曲項天,在這裡和我動手,你知道會怎麼樣嗎?”他從從容容地問,鳳目中不見絲毫驚慌。
“知道,所以我不會對你出手。”他衣服的下襬被她緊緊捏在手裡,在他說出不會出手的保證時,曲項天明顯感到懷中人鬆了一口氣,不由蹙眉,深沉的視線掃過她緊蹙的眉,又看向那個彷彿無喜無悲的男人,心中暗歎何至於此。
既然他想演戲,他自然奉陪。
一揮手,曲項天冷聲開口:“現在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會被射成馬蜂窩。”
“不要!”懷中人幾乎是驚彈而起,臉上滿是驚慌。
男人溫潤的鳳目看着葉知鬱緊張的模樣,波光流轉間閃過一絲欣慰,繼而朗聲開口:“你要是殺了我,羽就不會繼續治療你。在這裡二次感染,你的命就危險了。”
“你覺得老子是怕死的人?”
“你不是,”葉君殿倏爾話鋒一轉:“可是小鬱得多難過。”
眼中的精光直逼牀上人,葉知鬱身體一僵,斂下了視線。
“……你們……”她的脣微顫,像是好不容易纔能發出聲音:“……一定要變成這樣嗎……?”
房內響起一聲輕笑,帶着些許嘲弄,“你看,就算你不死,殺了我,小鬱一樣會很難過呢。”
這句話幾乎是壓壞葉知鬱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個笑着望着自己的男人,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他竟然還能狠下心拿她當做籌碼?
“葉君殿,你的心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小鬱!”曲項天一把拉住她阻止她衝上前去,而葉知鬱卻不管不顧,拼命掙扎,“你放開我!我要剖開他的心看看!放開!”
“葉知鬱你冷靜一下!”
“你他媽放開我聽到沒有!”
兩人正爭執着,突然一道冷漠的男聲幽幽飄來……“你再這麼扯動傷口,會廢掉的。”
那聲音讓葉知鬱一怔,身體僵住了。
“老大!”李沉看着曲項天胸口再次染紅的衣料,驚呼出聲,趕忙道:“大嫂你冷靜一下,你這樣根本沒辦法談事情!老大身體已經這樣了,不能再讓他惡化下去了!”
“這樣怎麼樣,你放了我,我就讓羽治療你。”葉君殿幽幽道。
“你閉嘴。”曲項天冷冷看了他一眼,僅用單手將葉知鬱輕輕擁住懷中人顫抖的肩膀,突然吹出了幾聲旁人聽不懂的哨聲。那哨聲尖銳地穿過耳膜,葉知鬱只覺得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阻止,列隊有序的幾排黑衣武裝人員就衝進了房間。
“把這個人抓起來,一級嚴密監禁。至於地點,李沉你去安排。”
“是!”
“是!”
“不……“葉知鬱看着那些人一擁而上,將站在那裡低眉淺笑的男人的雙臂反扣於背後,渾身顫抖得厲害,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羽在旁邊站着,卻意外地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在葉知鬱眼中,男人的臉雖然是陌生的樣子,可那溫柔的目光依舊是她熟悉的寵溺,好像在注視她的幸福……那樣深沉的情緒,好像沉澱在一路走來的冗長時光裡,熟悉而令人安心。
“……哥……”
“……”曲項天看着她緊緊咬住自己的脣,幾乎將脣咬出血來,劍眉當即擰起來,想要開口,最終,卻只是沉着臉,什麼都沒說。
騷亂平息,房內只剩下羽和那個壯漢,葉知鬱緊緊抓着曲項天的衣服,在週中捏緊成不可平復的皺褶,眼淚鼻涕這次真的沒有客氣,結結實實蹭了一身。只是這次,高大陰沉的男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是夜。
今夜無月。
常言道月明星稀,然而今天分明沒有月色,竟也見不到半顆星子,甚至連風都沒有。
羽的院落裡房間很多,李沉找了一間偏房,沒問主人的意思就將人給扔了進去,由他自己親自看守,而毒蛇的人則被曲項天派出去執行別的任務。
房間裡沒有電燈,男人悠然坐在蒲草團上,從姿勢上看不出絲毫屬於犯人的狼狽,反而有着消磨時光的愜意。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黑暗中,房內男人眼中閃過一道詭光,繼而預料之內門被推開,出現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沒想到這就可以下牀走路了,我還以爲還要很長時間。”他的聲音裡帶着笑意,像是調侃。
“還好意思說,都他媽是你這個神經病醫生,不知道給勞資注射了多少針,老子都他媽要被紮成篩子了!”男人當即沒好氣地吼起來,黑暗中緊接着就響起冷漠的男聲:“你的人那麼粗暴地對待阿殿,那幾針都算是輕的。”
“老子就知道你他媽是故意的!”
“哼……”
雖然沒有光,房內的火藥味卻已經很容易察覺。溫潤的男人緩緩開口想要打圓場,卻被那兩人集體嗆了回來。
葉君殿不在意地輕輕一笑,這纔再次開口:“小鬱呢?”這次,房間裡顯然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傳來曲項天的嘆氣聲:“你走了之後她又哭了好久,總算是睡了。”
“那就要辛苦你安慰她了。”
“我沒聽錯吧?”曲項天輕哧了一聲,語氣中頗有些促狹:“你竟然有讓‘我’來照顧你寶貝妹妹的一天。”這廝的妹控屬性已經到了病態的地步,如果不是那天他來找他亮明身份的時候說了這個計劃,他今天根本不會這麼配合。
“還有,你不覺得這樣對她太殘忍了嗎。”她哭成那樣,這個男人的心疼程度不會亞於他。
黑暗中,葉君殿脣邊勾起一個有些苦澀的弧度,笑道:“不然還能怎麼樣,因爲我而影響她的人生嗎?”
“或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她的人生是她的選擇。我認識的葉知鬱會迎難而上。她不是可以被關在溫室裡飼養的女人。”他的女人,不會那麼軟弱。
室內是一陣沉默,數秒後,響起了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是嗎……可是我不捨得……”
知道她有着驕傲的骨頭,也明白她是個百折不饒的好姑娘。可是那是他也明白她對他的信任。
二十年,他將自己的每一分愛惜與寵溺都灌溉在了這多小花上,眼見着她開出最爲美麗的花朵。他又怎麼忍心,讓她飽受風雨摧殘。
從她喊他第一聲“哥哥”的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定,哪怕這個世界不是永遠晴天,他也要給她永遠和煦溫暖的天氣,幸福地成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一聲嘆息,曲項天明白,沉聲允諾:“我不會讓你白白做出這種犧牲。”
黑暗中的男人輕輕一笑,卻像是這些天終於撕開面具後露出的第一個真心笑容。
“拜託你,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