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莫倒是沒察覺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形狀有些慵懶地擦着還在滴水的頭髮,走到茶几邊上給自己倒了杯涼開水,仰頭喝下,喉結的輪廓隨着吞嚥的動作上下滾動,有種難以名狀的色氣。
“你不去洗澡?”
他放下水杯看她,卻發現還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不由覺得有些古怪。
冰凌被他這麼一問當即回神,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她冷然道:“這就去。”說罷就轉身離開了客廳,留下顧君莫一臉莫名。
怎麼……她生氣了……?
反手關上浴室的門,冰凌幾乎是腳下一軟險些靠着門板跌坐在地上。
輕輕撫上自己跳得飛快的心臟,如果不是剛剛真的發生了,她絕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有一天對着一個男人癡愣起來。
這已經不僅僅是因爲身材好的原因了,她小時候在特工島訓練的時候,一起訓練的人,無論是迭隱還是阿笙,因爲訓練任務每天都是絕對的超負荷,特工島的氣溫又是終年炎熱得過分,她看過的身材出衆的男人不禁不在少數,甚至從來無感。
可是剛剛……她確實是看他看得口乾舌燥……
就在那一瞬間,“欲、求、不、滿”四個字當即突兀地躍入腦中,讓她臉上狠狠一燙,二話不說就擰開花灑,衣服都沒脫就站到了花灑的下面。
溫熱的水沖刷着身體,輕薄的衣衫貼着身體的感覺有些微妙,她卻闔着眼,調整着呼吸。
顧君莫……
這個男人給她太多意外,能夠牽動她的情緒到了連她自己都吃驚的地步。
“總有一天,你會遇到比我更重要的人。那個時候,你還會選擇留在我身邊嗎?”
幾乎是毫無預警,那個低啞溫潤的嗓音迴響在耳邊,她的眼前彷彿隨時可以浮現出男人溫雅輕笑的模樣。
永遠是那麼淡定從容的男人,看不透,甚至讓她覺得去揣測他的心思都是一種褻瀆的存在的男人。有的時候她覺得他好像是太陽,而她,因爲太久的仰望和注視,即使是有一天被灼瞎雙眼,眼前依舊會出現太陽的殘影。
那個男人給了她一切,從前她覺得他問這種問題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羞辱。可是現在,她卻難以否認,她動搖了。
FBK和赤刃的關係一直很緊張,她作爲外勤組的尖刀常常在出勤任務的時候撞上同爲赤刃外勤組組長的那個男人。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是他用計將她困在了暗殺對象的地下室,她一直都懷疑,那晚導致她得以逃出來的唯一漏洞是那個男人故意爲之。而現在,她更是確定了。那個男人的原則,赤刃是第一位的,然後就是他那該死的紳士風度和不該有的柔軟。
不像曲項天,永遠都是滿是戾氣生人勿近的氣場,更不像那個叫做李沉的男人,笑嘻嘻的眼神背後的冰冷深不見底。與外表的冷硬與木訥相反,顧君莫這個男人,優柔寡斷的,異常不適合當軍人。
她微微睜開眼,睫毛因爲水珠的重量而微微顫了顫。
咬住脣,眼底劃過一絲厭惡。
她喜歡那個男人,不錯。
但是“不希望他死”,這已經是極限。
就好像赤刃在他的心裡是第一位的一樣,對於她來說,FBK和大人也是第一位的。
他們之間的立場的鴻溝橫亙在那裡,根本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再說……他也不會喜歡她……
脣角的弧度有些諷刺,她開始調整自己心中的雜念。
什麼都不去想,因爲並沒有值得去想的。
就像大人曾經教她的那樣,只要集中去完成自己手裡的任務就好。
……
顧君莫被一頭霧水地丟在客廳,然而在時間分分鐘過去已經讓他等了足足一小時後,心中的擔憂油然而生——她不會……是在浴室出了什麼事情吧?
心念一起,男人也顧不得多想了,當即邁開雙腿往浴室走去,手伸到門把手處,卻發現門把手自己轉動了起來,緊接着“咔嚓”一聲,水蒸氣撲面而來,隨即出現在他面前的,還有一張錯愕的小臉。
眼前的女人正穿着他之前換下來的襯衫,她雖然個子高挑,然而他的襯衫罩在她的身上還是像一張袍子,隱約透明勾勒出妙曼曲線,尤其是她潮溼的頭髮染得肩膀以上的部分都因爲浸水不僅緊緊貼在瓷白的皮膚上,而且呈現出一種幾乎透明的狀態。寬大的襯衫下面,是修長筆直的玉腿。
“你……”他錯愕地張了張脣,卻只是有些滑稽地乾澀地吐出一個字。
她身上總是帶着的淺淡的寒梅香被與自己身上同一款的沐浴液的味道取代,與他的交織在一起混入鼻端,不分彼此,帶着難言的曖昧。尤其是她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姿態……
顧君莫只覺得自己掌心刺癢着,喉嚨微微發緊。
冰凌顯然並不知道對方此刻的想法,臉上淺淡的紅暈不知是因爲熱水還是因爲當事人此刻內心的尷尬。
“我忘記帶浴巾了。”她別開視線,又補充了一句:“也忘記帶換洗衣服,正好你的在……哪兒……”聲音越說越小,她乾脆不說了,擡腿就要走。
都是她剛纔腦袋發暈,竟然穿着衣服進去沖澡,以至於那些衣服圈都溼透了根本不能穿,再加上她想着只要能暫時借用一下他的,等她回到房間就可以換下來……
眼前的男人目光灰暗難測,那種眼神讓她一陣心虛,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的心虛,因爲這毫無預警的狀況而一片混亂,冰凌乾脆放棄瞭解釋,擡腿就要離開,誰知就在她動作的同時,男人一擡腕,“呃。”
她只覺得背部一痛,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眼前的男人給按在牆上。
“你——唔”她話還說完,冰涼的脣就已經霸道壓了上來,她瞠目看着眼前濃長的睫羽和他眼角標誌性額那顆淚痣,黑色的,就在下睫毛延伸線的外側,意外惑人。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的錯愕,她的毫無抵抗更是給了男人進一步求索的機會,靈舌熟練地突破貝齒的防備,探索着令人着魔的甜蜜。
他的侵入讓她驀然回過神來,“唔。”
一聲悶哼,血腥味就在來兩人交纏的氣味中瀰漫開來。
他有些憤怒地睜開眼看她,眼神裡還帶着些許的不可置信,彷彿不相信她竟然會咬他。然而顧君莫卻沒有絲毫想要放開的意思,因爲右手用不上力,他只能以左手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愈發加深了這個吻,堅硬的胸膛惡質擠壓着她的柔軟,卻因此放鬆了對她的鉗制,而冰凌一個屈膝——
“呃!”
這一下力道不小,但也不輕。顧君莫因爲疼痛垂頭捂住腹部,冰凌卻不知爲何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動彈,只是僵直着脊背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肩膀開始微微顫抖,緊接着,有滾在喉間的笑聲從他的口中低低傳入她的耳膜。
一瞬間,他嚯地擡眸看她,眼底像是一片鋒利的刃。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卻莫名爲了那種目光而感到害怕,胸口微微起伏着。
他擡手,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擦去嘴角的血跡,那模樣看在任何一個女人眼中都是該死得性感,然而她卻看見他脣邊的笑,好像是洞察人心的惡魔纔會有的弧度。
“冰凌,你看上我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是悲是喜,只是那陳述的語氣和絕對自信的神情,讓她呼吸一滯,胸口一團辨不明的煩躁之感,讓她揚手,甚至在她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啪”的一聲脆響,男人的臉頰上立竿見影浮現出些許粉色的掌印。
因爲過度用力,她的手震得發麻微微發顫,尤其是那雙寒冰覆着的雙眸裡,此刻正染着怒火。
無視於她的怒目相向,男人不以爲意地伸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臉頰,脣角的笑,諷刺中帶着些許悲憐的意味。
“冰凌,你是膽小鬼。”
他的目光灼灼,鋒利如刀。
而那晚,她只能倉皇地逃離那道視線。
他察覺了嗎……爲什麼……他會察覺到……
顧君莫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牀,雖然發生了那種事情,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十分自覺地抱着被褥睡了沙發。冰凌一個人獨自躺在牀上,卻意外地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浴室門口的那一幕都會不受控制地躍入眼前。而第二天,當穆憐花找上門時,帶着一肚子算賬的怨氣準備好的那句“殺漠毒蠍你最好給我黑旗會一個交代”,就這麼被屋子裡這無比詭異的氣氛給噎回了肚子裡。
“你們……這是怎麼了……”男人輕輕撫着下巴,墨綠的眼底是莫測的玩味。
其實,他對八卦比較有興趣。
而男女主角也如他意料之中的,根本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倒是顧君莫率先走了上來:“你怎麼來了?”
知道他的問題的原意是“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穆憐花咧嘴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沒那麼討喜了:“私生子先生,你現在是在問我如何找到你原來的住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