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正一聽，又是衝着自己來的，倒也不能示弱，正色道：“回頭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錦繡點點頭，又向爾碧道：“爾碧姐姐說得十分確定，在東南小花園見過我。可我也十分確定，我前日上午並沒有去過東南小花園。一整個上午，除了蘊兒姐姐去瑤華宮的那一刻鐘時間，我都與蘊兒姐姐在一起，那麼，按爾碧姐姐的說法，我便應該是在那一刻鐘時間，跑去了東南小花園摘了三魂草，並擠了草汁抹在項圈之上，然後跑到宛平宮與蘊兒姐姐匯合，是與不是？”
爾碧道：“是與不是又何須問我？你自己最清楚。”
錦繡笑了，站在那裡，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居然笑得淡定而冷靜，教殿內所有的人看了，都不免一愣。
“因爲我清楚自己哪兒都沒去，爾碧姐姐若不是看錯了人，便是刻意說謊！”
“放屁，我分明看到你在東南小花園摘花，你說你沒去，有人瞧見嗎？誰能證明嗎？”爾碧激動起來，口出粗言。
“有！”錦繡說得斬釘截鐵。
王司正一愣：“有證人，爲啥早不說？”
錦繡冷冷地道：“因爲我不會對你說，我一定要當着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面，確定有人主持公道、確定不會有人去通風報信，我才能說！”
“那就說吧，本宮讓萬公公親自去證人問話。”靖安皇后道。
“回皇后娘娘，那一刻鐘，奴婢在瑤華宮附近的假山旁與蘊兒姐姐分的手，隨後，便向宛平宮走去。沒走多遠，有個憩廳，因走累了腿疼，奴婢便在憩廳那兒略站了站，前後不過幾句話兒的功夫。實在慚愧，奴婢是個最不認路的，怕自己一個人走錯了，一路上問了好幾個人……”
爾碧的臉色漸漸白了起來，她發現錦繡似乎有備而來，而自己在被錦繡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悄悄地纏住了。
可怕的、掙不脫的深淵。
“瑤華宮一位嘴角帶痣的姐姐，長寧宮一位個子高高的大宮女，麗正殿一位臉色蒼白眼睛細長的公公……”
夠了，真是足夠了。
太后居然“咯咯”地笑出了聲。
爾碧面紅耳赤，不知眼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爲什麼一切都不如自己預想的那樣？
太后笑道：“這齣戲可真好看。去吧，萬茂堂，快去那幾個宮，一個一個地問，看看是不是果然如錦繡所說，是在去宛平宮的路上見着了。”
大殿裡一片寂靜。看熱鬧的秦太后、審案的靖安皇后、惶恐不安的王司正、如死豬一般癱着的周姑姑、嚇得汗水浸溼了衣裳的爾碧、悄悄退下一陣後怕的蘊兒，還有內心雖然也十分緊張但卻立得挺直的小小的安錦繡。
萬茂堂可真是兵貴神速，他帶了一隊太監，兵分幾路，迅速地將幾位證人給找到，證人們紛紛表示，的確那天那時候，有個小宮女向自己問路，要去宛平宮。
再回大殿這麼一彙報，爾碧直接就尖叫起來：“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真的看到她了！”
錦繡目光閃閃：“爾碧姐姐，我也正要問你，你在那個時候，又從西廷跑到東南小花園去做什麼？”
爾碧一聽這話，突地轉身，不知哪來的力氣，嘴裡大聲叫着：“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的前程，我弄死你！”一邊叫着，一邊向錦繡撲過來。
“保護太后！”
“保護皇后！”
太監們大聲叫着，早有身強力壯的上去，死死地摁住了爾碧。
秦太后揮揮手：“不過一個小賤人，不用這麼緊張。”太監們這才散開。
爾碧雙目欲裂，被摁在地上捆綁着，卻還死死瞪着錦繡。
靖安皇后嘆道：“好在發現得早，欣兒沒啥大礙。這幾個賤婢，真是好大的膽子，陷害人竟然用皇子來當誘餌。母后，臣妾覺得，光一個爾碧，作作僞證可以，還沾不到欣兒的項圈，其間必定還有同謀。”
秦太后冷着臉道：“個個都該死，竟敢拿哀家的項圈當槍使。皇后你要徹查，凡是參與了此事的……”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爾碧與周姑姑，二人渾身一顫，心知必將生不如死。
“說謊的割舌頭，栽贓的剁手，至於是誰在項圈上動了手腳……呵呵，做個項圈，燒紅了烙到氣絕爲止。”
“啊！”一聲慘叫，周姑姑竟率先暈了過去。
“以後看誰還敢在哀家的物件上打主意。”
秦太后一揮手，昏死的與昏半死的，統統被拖了出去。
錦繡也嚇傻了，她是很恨那些人，她們永不消停，她們心懷鬼胎，可一想到她們即將遭受的酷刑，錦繡還是覺得非常恐懼，比自己遭受五廷杖要恐懼得多。
王司正顫抖着，也已有些站不住。靖安皇后走過他身邊，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沒能耐就讓賢吧。”
“謝皇后娘娘開恩！”王司正趕緊謝恩，他知道，只是革職算是太優待了，想想爾碧與周典正，他的命算是保住了，實在應該慶幸。
大殿中，只剩了秦太后與錦繡，還有長壽宮的幾個宮女隨侍在側。
錦繡很佩服她們，或許是她們見多了這樣的秦太后，所以完全無動於衷。
“瑤華宮一位嘴角帶痣的姐姐，長寧宮一位個子高高的大宮女，麗正殿一位臉色蒼白眼睛細長的公公……”
秦太后突然緩慢地重複着錦繡說過的話。
錦繡心臟劇烈地跳動，不知太后意欲何爲。她現在對太后又驚懼又好奇，那心情十分複雜，難以言說。
“你心機之深，完全出乎哀家的意料。”
錦繡知她是說自己早有預謀，也不掩飾，垂下眼皮道：“記得奴婢曾經跟太后說過，人生要堅強。堅強是爲了活着，奴婢親眼見了父母的死，奴婢一定要好好替他們繼續在這世上活着。”
太后坐在高高的寶座裡，大殿裡光線陰暗，看不清她的樣子，只有兩道犀利的目光，從那幽暗中執着地傳遞出來。
“很好，哀家就喜歡拼了命也想要活下去的人。那些蠢貨，都是自己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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