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嬌 章054 天山老人
楚蒼睿離開,原本還有些倦意的沈晏也是一掃睡意,喝了一口半夏爲自己倒的茶潤了潤嗓子,更是清醒了幾分。
半夏看着面色蒼白如紙的沈晏,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小姐多麼漂亮有朝氣的人兒,如太陽一般熾烈的她,此時竟然生生折去八分光芒,只餘弱柳扶風的嬌花脆弱之感,這本不應該出現在小姐身上的!
沈晏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輕輕笑開。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應該庇護你,你何須介懷?”沈晏擡着下巴,理所當然道,就算面色如此蒼白,她的雙眸仍然熠熠生輝,璀璨若星。
半夏被沈晏霸道蠻橫的話給逗笑了,上前爲她扯了扯被子,語氣中多了幾分寵溺——
“是是是,小女感激不盡,還勞煩小姐您以後也多多照顧小女了!”
“那是當然!”沈晏說完,又想起另外一事兒,便問道,“對了,這次找了逍遙莊對你動手的人,真的是你師門天山派的人嗎?”
“這次對我動手的人是逍遙莊?”半夏也感到吃驚。
沈晏點頭:“嗯,出動的人還不少。”
半夏面帶苦笑:“沒有想到,那些師伯師叔們,還有能力請得逍遙莊的人出山,來捉我這麼一個小女子。”
她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眼中帶上幾分淒涼和悲哀。
沈晏頓時眯眼,帶出幾分煞氣:“果然是你師門的那些人!”
半夏嘆了口氣:“他們也是按捺不住了,聽着我師父的死訊,便想着要從我這裡動手,搶奪丹書。”
半夏的師父雖然是天山老人,但在天山派中,他就是一個閒散長老,沒什麼實權,可地位很高,就因爲天山老人一派獨傳的丹書。
作爲千百年來集醫學之大成的丹書,其精妙與神奇,對於每一個醫師來說,都是無比誘惑,如同仙丹妙藥般的存在,朝聞道,夕可死矣。
當世所知傳承有丹書的,就是天山老人一脈,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天山老人在的時候,沒人敢打這個主意,更沒人敢動天山老人唯一的弟子半夏。
天山老人不僅武功獨步天下,而且在江湖朝堂上,有不少人都曾經承了天山老人的情被救過命,這一動,便牽扯出來的,便是天山老人背後隱形的龐大人脈,足以讓任何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或勢力飛灰湮滅。
沒人敢做這樣的事情,卻不代表沒人不想。
自從此前天山老人閒雲野鶴地遊走山川去也,所有的焦點便落在了當時江湖上名氣正盛的小醫仙半夏身上。
半夏感受到壓力,便悄然隱匿,回到門派中,以爲師叔師伯念在師父的情面上,會給她三分庇佑,誰知道,這是纔出了狼窩,就進了虎穴,師門的師叔師伯們,早就對她手中的丹書虎視眈眈,礙於師父天山老人的威名纔沒有直接動手搶,但旁敲側擊也對她說過許多次。
想起來半夏便是要忍不住冷笑——真當她是三歲小女孩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那麼明顯的暗示,還說着是爲了自己好,一個個雞鳴狗盜之輩,哪裡擔得起一句師伯師叔!
不願意呆在天山派中的半夏,偷偷離開天山,找上了距離天山最近的西關城,想要在將軍府求得一絲庇佑。將軍府橫霸邊疆,無人敢犯,江湖上的人更是不敢觸其威名,對半夏來說可謂是最安全的選擇。
就這樣,適逢其會地遇上了小姐,也是她的幸運。
之前半夏常年呆在將軍府中不出門,就算出去也是同沈晏一起,那些人哪裡敢打半夏的主意?偏偏這次半夏一時不慎落了單,才被逍遙莊的人鑽了空子。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天山老人傳出的死訊。
關於半夏背後的這些事情,在最初跟了沈晏之後,便與她說了清楚,沈晏也是知道所有的,卻還是選擇將半夏留在了自己身邊。
半夏一說她便明白過來。
“那些人……可你師父的死訊又是怎麼回事?”
一提,半夏的臉上便多了茫然:“我是從逍遙莊那羣人身上聽來的,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變得無力。
她緊了緊手,也是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感覺,沒有恐慌,沒有害怕,沒有擔心,沒有憤怒,就是——一片空白。
天山老人對她來說亦師亦父亦友的存在,她之前相信師父是遊歷山川去了,就算擔心,也不會覺得這天下有誰能害了他,心裡甚至還有幾分被父親丟下的小女兒的抱怨嬌氣。
但現在……
沈晏伸手將半夏拉到牀邊坐下,也是這一抓,才發現半夏的手冰涼得有多麼可怕。
“不要擔心,也許只是假消息呢,畢竟現在消息還沒有傳出來不是?”沈晏安慰她。
半夏搖頭,模糊的眼中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不,不會的,我知道,如果天山派的那些人,不是確定了這一點,怎麼也不會貿然對我出手的,只有沒了師父,只有沒了師父……”
她清楚這一點,卻又不願意去承認。
半夏最後伏在沈晏的膝頭嚎啕大哭起來。
兩人的年齡如同掉了個個,沈晏倒是成了長輩,安慰着半夏這個傷心的小女孩。
沈晏沒有說什麼,她清楚生命中的支柱轟然倒塌的感覺,如同心口上被撕裂了一個怎麼也無法癒合的大洞,周圍一切都變得茫然而恐怖,自己則如同飄蕩浮萍再也找不到依靠。
這時候,不需要義正言辭的空洞安慰,只是想要好好發泄一場,眼淚也是一種發泄的方式。
半夏也許哭一場,還會覺得更好。
不記得半夏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哭着哭着便伏在那裡睡着了,瘦弱纖細的她縮在沈晏的腳邊,脆弱得如同貓兒。
還是沈晏將她放在了牀鋪裡面,與自己睡在了一起。
牀鋪很大,睡兩個人綽綽有餘。
沈晏自己也躺了下來,看了看旁邊半夏仍含一絲悲慼的側臉,握住她冰涼的手,自己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