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暗殺

雲姬轉頭, 纔看見是藍月。

藍月滿面含笑地行了禮,走上前來道:“若是知道今日能見到雲庶妃,奴婢就將那手爐帶了來。”

“不過是個手爐, 藍姑娘若用着合手, 便留下用吧。”

上次藍月的藥, 很是見效, 使得雲姬對這舞姬的印象好了很多。若非那藥丸見了神效, 季山宮的溫泉之行也必不能成行。

藍月看看雲姬,笑道:“娘娘看來一副雨露丰韻的模樣,想來太子殿下恩寵正盛吧。”

雲姬不禁面色燥熱, 雖然知道藍月的出身,說這話並不爲過, 但大喇喇這麼講出來, 還是讓雲姬很不好意思。

藍月卻並沒看出雲姬的尷尬一般, 湊上來低聲道:“娘娘,奴婢那裡有種藥丸, 若是每次承恩之後,用溫水化開清洗身體,便能保證留住龍種,誕得麟兒。”

雲姬羞到面色通紅,嚅喏着道:“多謝姑娘好意, 只是……”

“哎呀,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藍月拍拍雲姬手臂道:“娘娘們承恩澤露, 不就是爲了這個。您看看淑妃娘娘, 若不是有秦王殿下, 又怎能在這後宮獨寵數十年……”

話沒說完,臉色突然一變, 看着雲姬身後,面色尷尬地道:“秦……奴婢見過秦王殿下。”

雲姬趕忙回身,卻對上司馬明軒一雙冷淡的眸子,慌忙施禮道:“秦王殿下。”

司馬明軒漠然地點點頭,一言不發走進瑄華宮。

藍月看着司馬明軒的背影道:“秦王過來,必有要事跟淑妃娘娘商量,我就緩緩再去吧。庶妃娘娘,奴婢先告辭了,方纔說的藥丸,改天送到您宮裡去。”

說罷扭着腰身款款離開。

鳳舞看着藍月的背影,忍不住道:“這藍月姑娘是屬貓的麼?怎麼走路那麼輕,一點聲音都沒有。”

“藍月姑娘自幼便習舞,自是比一般人輕巧些。而且聽說淮南山中住民世代食用山中草藥,很多都身輕如燕。”

“啊,原來如此。”兩人閒聊着,走向東宮。

瑄華宮中,齊玉珠看着司馬明軒神色,淡淡地道:“見過雲姬了?”

司馬明軒面色動動,沒有吭聲。

“現在能死心了吧,她已經是東宮的庶王妃,斷沒有回來的可能了。”齊玉珠說罷,也不管司馬明軒面色難看,冷冷地問道:“說罷,迎接你舅父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已經安排御林軍兩個營守在舅父必經的道路上,還有一個營喬裝打扮,從赤縣就開始暗中保護。”

“嗯。”齊玉珠點點頭道:“你舅父滅了廢帝在淮南的部屬,必定會被廢帝叛黨懷恨在心,雖然已經快到京城,卻決不能掉以輕心。”

“是,兒臣明白。”司馬明軒答應着,又道:“之前火災調查,曾有受不住刑法的奴才說出宮中確實有奸細,可惜還沒問出詳情,那人便被滅口了。”

齊玉珠皺皺眉頭:“此事本宮已經告訴皇上,你也警醒點。因爲火災事件,本宮好不容易將你的御林軍弄進來,就更不能出什麼岔子,讓太子抓住把柄。”

“兒臣明白。”

看着司馬明軒的背影,齊玉珠皺皺眉頭對流蘇道:“明日皇上來了,記得提醒本宮跟皇上提左僉都御史長女的婚事。這個秦王,若是心思再留在雲姬身上,本宮怕他會壞事。”

流蘇點點頭道:“奴婢記下了。”

冬日夜長,才過二更鼓,各處便靜悄悄的了。

四處的樹木上都罩着前幾日下的雪,沒有風,在新月的照耀下,也不甚明朗。

突然,一簇簇雪花從樹上落下,微弱的月光中,一個瘦小的黑影貓一樣無聲無息地幾個起落,躲過了不遠處走來的一隊巡邏士兵。

待那些士兵走遠,黑影縱然躍起,雙腳踩在懸崖般直立的牆壁上。手腕一擡,對着宮外的某處打出一支袖箭。

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那黑影閃了閃,重新隱沒在宮殿的黑暗中,不見了。

赤縣,因爲地處京畿咽喉要道,一直以來都是京城外圍最繁華的縣城之一。

但今晚城裡卻早早地便沒了行人,店鋪都大部分打樣,顯得冷冷清清。

昏暗的路燈下,幾個商人打扮的,走進靠近縣驛館的一個小飯館。正在整理桌椅板凳的店小二急忙迎上來道:“幾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打烊。”

那些客商中一箇中年人立刻對身後的年輕人埋怨道:“邢二,都怪你,磨磨蹭蹭的,現在連個用飯的地方都找不到。”

邢二低頭嘟噥道:“哪兒能怪我,還不是方哥你在郊外那姐兒家裡耽擱時間長了。”

“你說什麼!不想活了!”方哥伸手就在邢二頭上來了一下。

這時候,年長一些的第三個人面色一沉:“都這般時候,還不想辦法,吵架有什麼用?”

“魯伯,你說現在怎麼辦?”方哥怒道。

邢二爲難地看看魯伯和方哥,伸手將店小二拉到一邊:“小二哥你看,我們都是去往晉安做生意的。哪裡想到今天到了赤縣,趕上宵禁。這不,沒有地方落腳,也沒吃飯。小二哥你看,能不能……”

“哎呀,客官,不是我不通情理。”小二擺擺手道:“今晚宵禁您也看到了,再不打烊,一會兒巡夜的官兵來了,我們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若我們從店裡出去,碰上官兵,你們還是不好交代不是。”邢二堆着笑臉,伸手從腰間荷包掏出一串錢,塞進小二手裡:“小二哥一看就是仗義豪氣之人,也必不能看着我們留宿大街,被官兵抓了去吧。”

“這個……”小二看着那一串錢,眼中神色放鬆下來:“那你們等等,我去問問老闆。”

不一刻老闆過來,邢二如法炮製,不過這次塞進老闆手裡的是兩塊碎銀子。

老闆見狀,便道:“我們小店也確實沒有住的地方,如果你們不嫌棄,拼幾張桌子就睡這裡倒也無妨,就是別耽擱我明天一早做生意。”

“那太好了,多謝老闆。”

邢二趕緊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魯伯和方哥,三人高興地謝了飯館老闆,住下來。

三更漏響,漆黑的小飯館裡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接着又是一個。三個蹭睡的客人,竟然都在黑暗中悄悄起身。

生意人的衣服早被除下,三人已經換上精幹的夜行衣,輕輕弄開飯館後窗,悄無聲息地倒翻上房頂,往一牆之隔的驛館處摸過去。

驛館中戒備森嚴,三個黑影潛伏在屋頂一角,看着屋頂上的守備來回走了兩圈才找到時機翻進房間。

那個邢二一馬當先,身手彷彿一隻狐鼬般靈活。他將整個身體吸附在廊檐上面,倒掛着向東南角一個房間慢慢挪動。

方哥緊緊跟在他身後,如法炮製,魯伯稍遠一點做着戒備。

東南角那個房間門口,立着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顯見的裡面定是重要人物。

邢二壁虎一樣爬到他們上方,向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然後拿出一根吹管,對着兩人輕輕吹了一下。

一股白色霧氣噴出,兩個士兵晃了晃,面色一變,就要張嘴喊話,卻被兩個從天而降的黑影瞬間扭斷了脖頸。

三人輕輕將士兵的屍體靠在門口,假裝還站立着。方哥拔出一支短匕首,貼着門一挑,便將門打開,三人魚貫而入。

黑暗中,靠窗戶的牀上隱約躺着個人,邢二還待看清楚,那方哥卻早已上前一刀便結果了他,利落地砍下了他的腦袋,撕了塊牀單包起來。

邢二皺皺眉頭,低聲道:“方哥,還未看清是否真的是齊建業。”

“宮中細作的情報,怎麼會有錯。”方哥自負地顛顛手中的人頭:“邢大人放心,不會有錯。”

這時候,觀察着外面動靜的魯伯突然低聲道:“不好,巡邏的士兵發現了,趕快離開。”

邢二一聽,急忙一腳踹開後窗,縱身躍出去。與此同時,房間門被一下子撞開。

“邢大人,接着!”方哥迅速將手中人頭拋給邢二:“大人快逃,我等斷後。”

士兵一擁而入,方哥和魯伯拼死混戰起來。邢二見狀也不敢逗留,提着人頭飛身上了房檐。

“這裡有人!”房頂上的守備立刻圍攏過來,但邢二早有準備,伸手掏出兩顆藥丸,朝房頂上猛地一擲。兩股濃煙騰起,那些士兵頓時覺得雙眼火辣辣的,睜不開了。

房頂本就不平整,又窄小。士兵們不敢妄動,等到濃煙散去,卻已經不見了邢二蹤影。

整個驛館已經被火把照亮,一個身着貂皮大氅的人從一樓車馬間的方向走出來,看着被圍困在院子中的方哥和魯伯冷笑道:“就知道你們這些廢帝逆黨不會消停,幸虧本官早有準備!”

“齊建業?!”方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魯伯也知道上了當,咬牙道:“哼!齊狗!你殺了我淮南軍幾萬弟兄,我們今日就爲他們討回公道!”

話音沒落,人就突然躍起,朝着齊建業飛撲過來。兩邊士兵立刻拉開弓箭,朝着空中的魯伯就是一頓亂射。

魯伯瞬間被射成刺蝟一般,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混賬!不要殺死他們,本官要抓活的!”齊建業怒道:“他們知道王靖在哪兒。”

此時,方哥也飛身撲來,卻冷不防一道銀光閃過,一根穿着鐵鏈的鐵爪“吧”地抓上方哥的琵琶骨。他一吃痛,身形頓了頓,從半空中生生被拉下來。

一落地,幾柄鋼刀就到了,瞬間將他制服。幾個士兵將那方哥連拉帶拽地拖到齊建業跟前,齊建業伸手抓住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扯得後仰起來:“說!王靖那廝是不是在晉安附近?”

方哥冷冷地注視着齊建業,突然咧開嘴巴笑起來,一股濃黑的血從嘴裡涌出,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一條熱乎乎的舌頭。

齊建業罵了一聲,一腳將方哥踹翻在地:“沒了舌頭,本官一樣讓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