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紀餘耀趕下去的時候,男子已經將玻璃門雜碎了,門口一片狼藉。
店裡沒有開燈,只有樓道出的聲控燈伴隨着男子的喊叫聲而亮着。
紀子玥顫抖着手拿着菜刀站在門邊,樓道通往二樓的鐵門被她鎖着,好在門足夠的結實,男人才無法闖入。
而砸門的聲音很大,紀子玥整個人顯得惶恐無措,有些失去了平日裡的淡然和理智。
她覺得倘若男人這個時候硬闖了進來,她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將刀揮過去。
男人喊叫幾句,聲音都能聽出酒意,紀子玥站在門邊,突然聽見男人慘叫了一聲,砸門的聲音也消失了,只聽見門外一陣噼裡啪啦的不明聲響,像是男人不慎跌倒了一樣,又像是男人在摔砸什麼東西或者在翻找砸門的工具……
紀子玥越想越害怕,握着菜刀的手拽得越來越緊,然而門外卻突然沒有了動靜。
能夠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也豎着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隱約聽見腳步聲又走了上來,紀子玥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什麼開門的工具,因爲害怕身子微微顫抖着,臉色泛白,嘴脣都失去了血色。
“叩叩——”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卻特別的溫柔,紀子玥錯愕了一下,門外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玥,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紀子玥越是懵了,感覺是不是因爲自己太害怕而出現了幻覺?
“你沒事吧?”
紀子玥回過神來,急忙伸手將門栓打開,看到紀餘耀真切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懸着的心好像一下子安定了下來,憋着嘴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看到她這副樣子,紀餘耀皺了皺眉頭,心裡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來晚了。
低頭看着她手裡緊緊拽着的菜刀,他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一邊安撫着她一邊將她手裡的刀子拿過來,“沒事了,別怕。”
她像是情緒平復一下了,緩緩鬆開了手,紀餘耀將刀子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摟着她走進了屋裡,轉開話題說:“恩恩呢?”
紀子玥擡手擦了擦自己的臉上的眼淚,這才慢慢找回了理智,拿着鑰匙走過去將臥室的門打開,恩恩就在門口,哭得眼睛都紅了,看見紀餘耀的時候,孩子“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恐慌得到的釋放。
紀餘耀彎腰,心疼的將孩子抱了起來,輕輕撫着孩子的背安撫着孩子的情緒。
紀子玥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還是不放心的去陽臺上看了看,樓下已經沒有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走進屋子裡,再面對紀餘耀的時候還有些不知所措,拿着杯子給他倒了一杯水,走過去問他:“……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紀餘耀試試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水杯,在嘴邊吹了吹,然後試了試水溫,直接遞到了恩恩嘴邊。
孩子一雙小手捧着杯子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喝完半杯之後,還溼潤着的眼睛看着紀餘耀,可憐巴巴的說:“舅舅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紀餘耀摸着孩子的頭,輕聲說:“舅舅不走,沒事了,明天還要上學吧,乖乖去睡覺吧。”
或許是有紀餘耀的陪伴,恩恩拋開了恐懼,很踏實的睡了過去。
紀子玥站在門邊,看着紀餘耀走了出來,到現在她都覺得這一切不真實,他們明明相隔千里,爲什麼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恰好的出現在這裡?
就算她真的相信只是巧合,這樣的巧合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目光和他對視了兩秒,又淡淡的瞥開。
紀餘耀站在原地,低頭看着她,等着她開口,她卻是一直不說話。
“需要我留在這邊嗎?”
紀子玥愣了愣,換做之前的話,她可能早就想趕他走了,這會她只是支支吾吾着說:“……你住酒店嗎?”
紀餘耀也沒有隱瞞,直接說:“我住對面。”
紀子玥扭頭看了一眼陽臺對面,只一棟三層的小樓房,都是這邊的住家戶,也沒有什麼民宿這一類的,“朋友家嗎?”
他反而問她:“哪個朋友?”
紀子玥愣怔了一下,擡頭看着他,抿了抿脣,停頓了好一會纔再次開口:“……謝謝你。”
“不問問我爲什麼在這邊?”
“……爲什麼?”
她按照他的話問了,紀餘耀卻是皺起了眉頭,有些煩躁的說:“樓下的門壞了,等會你把鐵門鎖着吧,明天我叫人過來修。”
紀子玥看着他準備離開了,心裡一下子就慌了起來,朝着他走了一步,張了張嘴,等他都走到門口,下一秒就要關上房門了,她才着急的說:“要不你就住這邊吧……我睡沙發。”
紀餘耀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她對那個男人有多害怕,他是清楚的,到現在有時候都還在因爲以前的事做噩夢,但她一直都很逞強,從來都不在他面前說這些事,他還以爲今晚她也會像以前一樣,哪怕心裡很害怕,也不會開口讓她留下。
轉身打量了她一眼,她有些窘迫的低下了頭,聲音很小,說:“……這邊你上次的東西都還在,比較方便。”
她不知道自己的藉口是不是有些蹩腳,畢竟他上次在這邊住的時候,她不止一次要趕他走。
紀餘耀沒有說她什麼,只是走進了屋子裡,將鐵門重新鎖上,看着她愣了愣,然後去臥室裡翻出一個盒子:“……這是你之前用過的。”
紀餘耀伸手接過來,只是說:“我洗過澡了。”
“……那你去休息吧。”她說着,卻是比他還要快的離開,去臥室裡拿出了枕頭和被子,默默的在沙發上躺下。
紀餘耀也沒有說她什麼,伸手準備關客廳的燈,她卻着急的說:“別關燈!”緊接着又解釋說,“……我定會還要上廁所。”
他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害怕,只是將比較刺眼的燈關掉,留下了幾個角落昏黃柔和的燈光,不會影響她休息,也足以看得清屋子裡的東西。
關上燈之後他就去了裡面的臥室,並沒有睡覺,而是站在屋子裡打量了一番。
乾淨整潔,是她一貫的習慣,上次來這裡住的時候,還沒來過她的臥室。
雖然她已經不做那些工作了,屋子裡的書桌上還是擺放着很多書,本子、鋼筆和眼鏡整齊的擺放在桌前,像是她不久前才用過的。
擡腳朝着書桌走過去,翻看了一下她上一次看的書籍,剛好反倒的她折角標記的那一頁,是一本法語小說,具體的內容他沒去細看,又將視線落到了書架上的書籍上,那些書不再是關於商業管理或經濟學之類的,哲學類偏多。
最角落放着一個不薄不厚的小本子,他伸手將本子取了出來,是她自己做的手賬。
他記得她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這些東西,很多零花錢都拿去買那些花花綠綠的膠帶貼紙,然後將本子做得很漂亮。
本子很厚,裡面的頁面差不多都已經用完了。
記錄的時間,是從她高中的時候就開始的。
裡面寫了她各種各樣的心情,關於媽媽的,關於朋友的,關於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小事,從這些文字中,好像又看到了曾經那個愛絮叨的她。
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記錄一大段文字。
想在裡面尋找一些關於他的事情,卻沒有找到相關的記錄,她好像是刻意避開了這些,哪怕是在自己最私密的日記本里,也不願提起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的影響,她並沒有談過戀愛,大學的時候挺多人追她的,可是那個時候她的性格已經比較內斂沉穩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手賬裡關於大學時間的記錄也很少很少,只有少許的篇幅在抱怨她的一個室友,以及周圍人際關係的變化。
那個時候爲了離他遠一點,成績優異的她拿到了免費出國留學的名額,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去了。
那段時間,一個人在陌生的國度,不管是周圍的人還是生活的環境,恐怕都讓她很難適應,或許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越發的習慣了形單影隻,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事情。
很多時候,她逞強得讓人心疼。
手賬翻到了最後,他以爲裡面會有關於她那段婚姻的記載,可日記裡並沒有提到,又幾頁被撕掉的痕跡,或許她曾經也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過自己心裡的恐懼,再用銷燬日記的方式來試圖消除內心的那段記憶。
整個手賬風格的變化,也透露着她心境的歷程吧,最初的那些章頁,她都會用貼紙膠帶已經繪畫來精心的佈置,寫字也會用不同顏色的筆芯,越到後面,畫面越單一,到最後只是單純的文字記錄。
當他準備合上本子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本子空了幾頁之後的最後一面還有字跡,立馬定睛看過去,日期就是前段時間,字跡依舊娟秀整齊,寫着:我是不是太懦弱,纔會失去這麼多,愛情來了又走了,幾十年的時間,但似乎從來沒有擁有過,想回頭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不等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