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不要傷害他
九音點了點頭,烏雅蘭又笑道:“你的心還是不夠狠,放虎歸山,難保有一日她不會回來找你尋仇。”
九音不說話,烏雅蘭繼續道:“在這樣的‘亂’世,我勸你一句,以後若真有人要害你,要麼不復仇,要復仇手腕就要一路硬到底。”
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暗淡,她無奈道:“若她今日只是假瘋,出去之後再尋機會報仇,那你將來要面對的危險豈不是又多了一條?”
對一個想要把自己置於死地的人,還能做到如此狠不下心來,將來的隱患,誰又能說得準?
九音有一絲無奈,不知道爲什麼臉上那些平日裡用來粉飾太平的笑意,在烏雅蘭面前再也浮現不出來。
她淡言道:“你說的那些我不是沒有想過,但始終是一條人命,我與你不一樣,在這個年代人命不值錢,可在我們那個……”
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苦笑道:“至少在我以前生活的環境里人命是很值錢的,我們不可以隨意殺人,也不可以動‘私’刑,我來到這裡之後心已經比從前硬了很多,也狠了很多。”
“不管怎麼樣,以後不要再輕易心軟了。”烏雅蘭握起她的手,看她時的眼神難得有幾分認真:“紅袖和青瞳還有惠兒如今對你都怨恨得很,我只怕她們將來會對你出手,可我希望……”
“蘭姐姐,你這樣不也還是叫我心軟嗎?”九音笑得無奈。
明知道那三個姑娘很有可能會對她出手,甚至還會取她的‘性’命,可她卻要她放過她們,如此,不也是放虎歸山?
烏雅蘭嘆息道:“她們的心是好的,她們從來沒有主動害人的心。”
“我知道。”
若非如此,她說不準已經對她們出手了,如她所想的,趁着她還有那麼一點權力,至少要把存在的威脅除掉,否則,自己的將來‘性’命堪虞。
她搖了搖頭,回握着她的手:“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僅是你是我就連對她們來說也一樣,若是事事做得太絕,只怕將來自己也不會有什麼好報應。”
烏雅蘭看着她,看得十分認真,看了好久才淺笑道:“或許你說得對,凡事多留一條後路,也算是給自己積一點福。”
如她所說,對她來說人命並不值錢,她曾殺過不少人,雖然自己覺得那些人都是死有餘辜,可是,她們也是身不由己。
每個殺手都不是天生的殺手,他們大多是走投無路活不下去,爲了生存才加入殺手組織。
既然已經加入了,便要聽從着上頭的命令,不殺人,被殺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她們別無選擇。
“如果有一天能到一個朝代,那裡不再有殺人流血的事件,大家和平相處,那該多好。”她嘆息着。
九音看着她,笑得苦澀:
“蘭姐姐,人心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好,那樣的年代永遠都不會出現。”
哪怕在二十一世紀,爾虞我詐,爭權奪勢,流血殺人的事件還是多如牛‘毛’,只不過有些時候是在鬥狠,鬥毒,殺人不見血而已。
只要人貪婪有‘私’心,殺戮就一定不會停止。
“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了,今夜你的屍首會被運回到逸王府,我會想辦法爲你處理好一切,如果你沒有什麼話讓我帶出去,那我得要走了。”九音忽然道。
烏雅蘭沒說話,輕輕放開她的手。
九音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站起來,轉身從牢房‘門’外走去。
走了兩步,身後的烏雅蘭卻忽然道:“幫我照顧好他,九音姑娘,不要傷害他。”
九音腳步一頓,想要回眸看她,可卻沒有勇氣。
她終究是做不到她所託付的事,她沒有信心。
烏雅蘭擡眼看着她,言語誠懇,也含着一絲期待:
“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女’子動心,只有你,我看得出他真的在意你。不要傷害他,九音,若你一定要傷害,那也請你把傷害的程度降到最低。我感‘激’你,來世做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你,請你答應我。”
九音握緊自己的拳,談了那麼久眼角還是清透的,可是這會眼底卻是一片酸澀:“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嗎?”
“說不上是不是喜歡,他只是我的一個夢。”烏雅蘭淺笑着,卻依然懇求道:
“我的夢,請你不要輕易將它粉碎,他的心很脆弱,他沒你想象的堅強,九音,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
九音擡起頭,看着牢頂上方,只是想要掩去眼底的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纔回眸衝她一笑,淡言道:“我儘量。”
說罷,再不理會她,敲了敲牢‘門’,‘門’外的‘侍’衛立即把牢‘門’打開。
她舉步離去,再沒有回頭看一眼。
烏雅蘭閉上眼,等待着死亡,也等待着與這個世界告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來,沒過多久牢房的‘門’被打開,一杯顏‘色’鮮‘豔’的酒被送到她跟前。
烏雅蘭把酒接過,擡頭看了面無表情的兩名‘侍’衛一眼。
這算是她在這個世上停留的最後的一刻了。
把酒杯湊到‘脣’邊,不再有任何猶豫,猩紅的酒液從喉嚨滑落。
纔剛進肚子便感到腹中傳來了一股揪心的痛,她靠在牆壁上,手在‘胸’前落下,杯子也從五指間跌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了,身體任何一個部分都在痛着,可她卻似乎覺得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纔是真正地活過來了,爲自己而活。
嘈雜的聲音似又在耳際響起,身軀不知被誰人擡起,之後輕飄飄的,也不知道被擡到何處。
她想起九音對她說的話,她的屍首會被送回出去。
九音答應了她最後的請求,會把她的骨灰灑落在大海,隨着海水漂流,放她自由。
自由,這一生求不到,死後卻可以獲得絕對的自由。
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眼角處一,滴晶瑩的淚珠丟落,落入白‘色’的布上,轉眼便失去了蹤影。
猶記得那一年,她何其幸運,又是何其不幸,在衆多的美人兒當中被選上,被送到這個陌生的國度。
可是,她不想離開巫炎,巫炎裡還有她放心不下的惠兒。
惠兒從小跟着她,若她不在身邊,她怎麼辦?
雖說因爲這次的入選,她得到了一大批的銀子,可以保惠兒過一生安逸的生活。
可是她很清楚,惠兒一個弱‘女’子留在那裡,哪怕懂武功,將來也難免會被人欺負被人‘蒙’騙,她真的放心不下。
可是,隨着車隊離開皇城,最終她也離開了那一片故土。
長路漫漫,風沙不斷,不知道走了多少個日夜,她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進入了這座陌生的庭院,被安排在一個陌生的院子裡。
人前笑顏如‘花’,各‘色’的美人兒都在看着今日被送進來的新人。
她們都在笑,卻不知道這樣的笑意究竟是好還是壞,明明是笑着,但還是讓她感覺到一股寒意在心底最深處無端升起。
住進逸王爺後院的第一個夜晚,她整個晚上不斷往茅房而去,到了第二日,整個人都虛脫了。
難受了整整一夜她只當是水土不服,到了第二日稍微緩過點‘精’神出‘門’,卻看着自己兩名婢‘女’被人杖責了,說是不懂規矩。
不知是被哪個美人懲罰,不僅她的婢‘女’不定規矩,連她自己也是。
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她以爲只要默不作聲,忍氣吞聲,日子總能慢慢過得平靜。
第三日便有陌生的美人上‘門’對她指指點點,語含嘲諷,這些她也都忍了,她從不在意別人對她說什麼。
可那天夜裡卻發生了一件讓她痛不‘欲’生的事情,她的其中一個婢‘女’上吊自盡了。
沒人知道爲什麼,只有她和她院子裡的人在爲這婢‘女’收拾的時候,才發現她的房間有一套被撕得破爛而又沾上血污的衣裳。
她居然被這後院裡某個不知名的下人或是‘侍’衛或者是哪個主子給禍害了!
她連自己的人都保護不了,她不服氣,她要去前院找王爺,找那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
可是,後院的‘女’子不允許去前院,她被攔了下來,王爺也不願意見她,不管她如何鬧也沒人理會她院裡的事。
後來,她知道這後院裡有一個叫沽誼嬤嬤的,她可以爲她主持公道。
於是,她在沽誼嬤嬤的安心閣裡跪了三天三夜,可是,沽誼嬤嬤不願意見她,說是她院子裡出了骯髒的事情,‘亂’了後院的規矩。
第四日她被帶走,帶走之前還被杖責了三十,一條命去掉了大半,差點活不下去。
漸漸地她知道了在這個後院裡只能忍,只要忍到來了新的美人,那些人的目標改變了之後,就不會再對她動手。
所以她一直忍着,她忍着不是爲了等下一個被欺負的人,只爲了有一天能逃出去。
這裡根本是一個人間地獄,她不願意再待下去,她一定要逃,逃得遠遠的。
她要回到巫炎去,就算巫炎的人民不願意接納她,她也要回去見見她的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