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膽子不小
閉了閉眼,把那抹漂亮到令天地萬物爲之失色的絕美身影藏於眼底,再睜眼時,脣角眉梢又都是甜甜膩膩的笑意。
她走了過去,撿起他落在地上的衣襬輕輕拿開,剛要坐下去時,身邊的男子卻忽然隨手一揚,把他一片衣襬掃到她身下。
這一坐,便直接坐在他的衣裳上。
九音心頭一喜,向他靠了過去,陪笑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戰傾城不說話,視線依然落在書冊上,認真翻閱着。
“看來風辰夜對你真的很好。”馬車上所有用度一應俱全,不僅吃的用的是最好的,居然連消遣的書冊都有。
她不敢問他與風辰夜的關係,只是靠在他身畔,擡頭仰望着他:“傾城,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戰傾城指尖一頓,似在認真思索,沉思片刻,忽然無奈道:“別有下一次。”
火焰燒身,一晚上未曾睡好,這種滋味,她不懂,從前的他也不懂,可現在知道了。
真的不好受,比起打仗流血還要難忍。
其實他沒想過要她,不想在她心靈深處多添一道傷疤,昨夜是真的失了控,他氣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定力也會變得這麼差。
大事未成,不該如此淪陷。
她又從他眼底看出幾分疏遠和淡漠,那不是獨獨針對她的,對着任何人時,他都是這樣。
習慣了便好。
她趴在他腿上,不妨礙他看書,只是閉上眼安靜歇息。
身後不遠處,十八騎還在忙碌,從昨日到現在,整整十幾個時辰,未曾停歇過片刻,饒是鐵人也扛不住。
但他們扛到現在,依然在扛着。
跟着風辰夜那樣的主子,是幸還是不幸?
晌午的時候,九音先是照顧戰傾城用過午膳,等他安靜躺在馬車裡歇息的時候,她才慢吞吞地來到風辰夜的馬車旁。
今晨風辰夜出去了一趟,回來時一身風塵,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但上了馬車之後便一直沒有下來過。
青衣一直守在車旁,總算等到姍姍來遲的九音,本想開口責備幾句,但想起自己只說午時,並未特地交待什麼時刻,責備的話語到了嘴邊,硬是嚥了回去。
把托盤交到她手中,他叮囑道:“以後提前半個時辰到。”
九音點了點頭,捧着托盤上了車。
風辰夜的馬車,比起她和傾城兩人住的那輛還要大,裡頭除了就寢的榻席,竟還有一個矮几。
風辰夜就坐在矮几後,在看着書冊一樣的東西。
這是昨夜“伺候”了他之後,兩人頭一回再見,如今見到,九音還是忍不住會想到昨夜在河裡那些畫面,一想,臉紅過後,臉色不免有幾分蒼白。
回來之後他已經換上一套休閒的衣袍,衣襟半敞,一副慵懶的姿態。
和傾城的安靜出塵不一樣,他是清冷中帶着幾分蠱惑人心的邪魅,他坐在那裡,哪怕不說話,你也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如同惡魔一般的氣息。
九音看着他,捧着托盤的小手不自覺抖了抖。
深吸了一口氣後,九音才捧着手裡的食物,半跪着挪動步子,挪到風辰夜跟前。
如同真正的女奴伺候主子那般。
但事實上,是因爲在馬車上,纔不得不如此。
她把托盤放下,把裡頭兩盤烤肉以及一瓶精緻的美酒放在矮几上,拿起玉杯爲他倒上一杯佳釀,雙手遞到他面前,輕聲道:“王爺,請用膳。”
風辰夜的視線總算從書冊上移開,落在她臉上。
一張臉蛋沒有施半點脂粉,素色天然,卻比任何精心打扮過的女子還要漂亮。
他沒有伸手接過酒杯,大掌反倒撫上她的臉,指尖在她臉頰上輕輕撫過。
九音心裡顫了顫,表面上,卻還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王爺,菜涼了。”
“你還知道菜會涼?”故意遲遲不來,當真以爲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今晨指定了要她伺候,青衣早就已經把飯菜送了上來。
青衣在馬車外等了大半個時辰,纔等到她。
修長的指落在她的下巴上,忽然五指一緊,九音忍不住輕蹙眉心,下巴處,被抓得很疼。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她來伺候,分明,他身邊不缺伺候的人。
風辰夜也不知道。
只是凌晨時分聽到她的笑聲,心裡便開始有幾分不高興。
他要戰傾城來這裡受苦,但她,膽敢讓戰傾城過得那般自在愉快!
分明感覺得到他的不悅,九音只是不說話,睜着一雙明亮透澈的眼眸看着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忍一時風平浪靜,這個道理,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
“王爺,菜真的涼了。”見他只是捏着自己的下巴,半晌不開口說話,九音又道。
他薄脣輕抿,盯了她好一會,才忽然放開。
接過她手中的杯子,他淺嘗了一口,瑰色薄脣抿了抿,把杯子擱在她面前,淡言道:“喝了。”
九音垂眼看着酒杯,雙手端了起來,沉默了片刻後,才擡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一臉不安:“王爺,我……我不會喝酒。”
不會?
風辰夜眸光一閃,忽然來了興致,把酒瓶放在她面前,沉聲道:“在本王用完膳之前,喝光。”
九音嚇得臉色一陣慘白,在矮几前跪坐了下去,雙手捧起酒杯,低垂頭顱,小手不斷顫抖。
風辰夜倒是總算願意用膳了,一邊用膳,一邊欣賞她淒涼的模樣。
只見這小女人端起酒杯湊近薄脣,才輕抿了一口,便被酒氣嗆得猛烈咳嗽了起來。
擡起眉角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盯着自己,她不敢怠慢,又強迫自己把杯中酒液嚥了進去。
小口小口啜飲着,一臉苦相。
風辰夜發現今日自己的胃口特別好,兩盤烤肉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被一掃而光,所有注意力都在九音身上,看到這個小女奴吃苦,竟讓他心情愉悅了起來。
九音喝完杯裡的,又捧起酒瓶慢慢吞嚥,一口又一口,嗆得她眼淚直流,卻又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到了最後,她擡着迷濛的眼眸看着風辰夜,淒涼道:
“王爺,我……我難受。”
“喝光。”難受就對了,他就是要她難受,要戰傾城難受。
那些歡聲笑語,讓他倍覺刺耳。
九音被他冷冽的目光嚇得渾身不住顫抖,只得苦着臉繼續喝酒,一口又一口,不斷重複。
再後來,風辰夜折騰得有點不耐煩了,才把動作遲緩目光悽迷的女人趕下車,重新翻開書冊。
九音下了車之後,把托盤交還給青衣,便邁着虛浮的步子搖搖晃晃地往自己的馬車走去。
直到走得足夠的遠,臉上那些痛苦的表情才頓時散去,脣邊,依然是那抹淺淡的笑意。
以爲一瓶酒就能讓她吃盡苦頭,簡直是笑話,也不想想她從前是做什麼的,在娛樂圈混,若是連酒量都練不好,只怕一出道就被那些上司老闆吃得乾乾淨淨了。
她算是看出來的,風辰夜根本就是有心找茬,不高興的時候,不能對傾城出手,便拿她來出氣。
“壞蛋!”她小腳一伸,一腳踢飛擋在跟前的小碎石,“死混蛋,看我什麼時候給你加點料,讓你在榻上躺三天三夜下不來!看你得瑟!大壞蛋!死色.鬼!”
彷彿把眼前的碎石當成了風辰夜那般,一腳把它踢得遠遠的,看着它在半空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最終在遠處跌落,就如同看到風辰夜被她一腳踢飛那般,心情好得很。
她脣角微揚,一甩長髮,才哼着愉快的曲兒,施施然往自己的馬車返回。
身後遠處,一抹玄衣迎風佇立,看着她輕快的步伐,一雙冷冽的星眸閃過幾許危險的寒光。
如果不是正好下車想去崖邊看看,他還看不到這麼精彩的一幕!
不會喝酒?好,好得很。
區區一個小女奴,竟敢把他當笨蛋一樣耍!膽子,不小。
直到看着她爬上馬車,回到戰傾城身邊,風辰夜才邁步往崖邊走去。
青衣一直走在他身後,看着他陰晴不定的臉,大氣不敢透一口。
剛纔兩人在車裡的折騰,他在外頭一字不漏聽了去,知道九音騙了他,這會被王爺抓個正着,以後,怕是下場會很悽慘。
不過,王爺沒有當場命人懲罰她,倒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爺對犯錯的人,從不會給第二次犯錯的機會……
“什麼時候可以動身?”走在前方的風辰夜忽然問。
“回……回王爺,再過一個時辰便可。”青衣下意識拭了拭額角的汗跡,忙收斂心神,邁步追了過去。
……
一個時辰後,十八騎果然如期完成任務。
斷橋被修復,車隊從上頭走過,沒過多久便到達對面的山頭。
走在懸崖上面時,九音還曾掀開車簾往外頭望去,一看之下,頓時嚇得閉上眼,鑽回到戰傾城的懷裡。
下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萬丈深淵,初時看十八騎的兄弟吊在斷橋上忙活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自己親身經過,才知道什麼叫危險,什麼叫害怕。
木橋很窄,堪堪足夠馬車經過,若是馬兒踩錯一步,絕對會連人帶車跌落崖底,跌個渾身碎骨。
還好,一路上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