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質樸風吹得太盛,京中人人自危,連一些家大業大的員外們都開始節衣縮食,生怕被宮中那位盯上了。
京都的主道上,不知何時突然有羣孩童遊蕩,逢人便唱,“長公主兇,長公主悍,長公主惡得無人愛。”
歌謠調子倒是爽朗上口,人人只要聽上一遍,就可嘴上哼來。
黃昏時刻,夜色微微上浮,偌大的御書房內,已是燈火通明。
鳳瑤一手握着奏摺,一手握着墨筆,面容在燈火下忽明忽暗,瞳孔中則卷着幾分疲色。
御桌前方,御林軍統領王能正稟報今日京中盛行的質樸之風,猶豫片刻,連孩童逢人便唱的歌謠也一併的說了出來。
鳳瑤並無太大反應,心底深處,早已是瞭然至極。
她要拔朝中那些鐵公雞的毛,那些鐵公雞自是要壞她名聲,暗中施壓讓她取締捐款之事,但她姑蘇鳳瑤,以前便已是聲名狼藉,而今被傳得再壞一點,也無傷大雅。
待王能的嗓音全數落下,半晌,鳳瑤已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與墨筆。
王能恭問:“長公主可要回鳳棲宮歇息了?”
鳳瑤神色微動,淡道:“不了,差人備車,本宮要去趟太傅府。”
天色暗淡,夜風微拂。
大抵是天熱酷暑,便是到了夜裡,也有不少百姓夜不歸家,反倒是坐在街道左右三五成團的納涼。
鳳瑤輕車出行,並未帶宮奴侍衛,僅是王能一人隨駕往前,而車內,卻是攜了不少珍奇山藥。
待抵達太傅府後,鳳瑤被府中老管家戰戰兢兢的迎到了劉太傅的主屋裡。
此際,主屋一燈如豆,光火暗淡,牆角的檀香正濃,卻掩不住屋中各處散佈着的濃郁藥味。
那瘦削的劉太傅正躺在榻上,氣息微弱,榻旁則坐着一名背影修條的玄衣男子。
“老爺,長公主來了。”正這時,行在鳳瑤身邊的老管家緊張出聲。
這話剛落,那榻上的劉太傅急忙掙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卻被榻旁坐着的玄衣男子按住了,“您身子弱,不宜起身,想來長公主該是體諒的。”
鳳瑤眼角一挑,駐足觀他。
待劉太傅不動了,那玄衣男子這才縮手回來,緩緩轉身而立,一雙溫潤如水的目光朝鳳瑤落來,平逸而道:“草民,拜見長公主。”
他彎身而拜,一舉一動皆自然溫潤,着實是極有教養,再加之他容貌俊美,清俊不俗,倒是給人一種清泉君子之感。
“你是?”鳳瑤凝他幾眼,低沉出聲。
他恭敬而道:“草民許儒亦,乃劉太傅的學生。”
許儒亦?
此人便是聞名遐邇的許家家主,公子亦?
往昔她在宮中雖囂張跋扈,但對許儒亦之名倒是聽過,聞說其十歲便接替許家家主之位,小小年紀不僅能平息許家內鬥,更能在商場上成熟老練,本還以爲此人定肥頭大耳,頗有商人的銅臭之氣,不料此人竟風度翩翩,平和如水,倒着實讓人看走眼。
“早聞公子亦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鳳瑤低沉出了聲。
他微微一怔,“不過是俗人罷了,長公主過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