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棠淡淡望着韓嫣然,就在不久前,她們還在雪塵樓外言詞犀利,字字珠璣的針鋒相對,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她就自降身份的要隨自己回府,她們那番吵架吵出珍貴友情了?無稽之談!
“公主身份高貴,怎能紆尊降貴去沐國公府居住!”
韓嫣然望着沐雨棠眸子裡好似輕嘲的微笑,輕輕一嘆:“沐小姐不要嘲笑我了,我是戰敗國的公主,前來青龍國和親,哪還能道什麼身份高貴,驛館被燒,我無處可去,才厚着臉皮懇求沐小姐收留一晚!”
這麼謙遜?和沐雨棠上午見到的韓嫣然簡直判若兩人!
身爲皇室子孫,高傲是與生俱來的,只是一場大火,她的命燒不掉,高傲就依然存在,可她居然這般的放低姿態,事出反常必有妖!
“公主不必妄自菲薄,您來青龍國就是貴客,皇上親自下令,讓公主住在驛館,聖館裡的內侍、侍衛們絕不敢怠慢公主。”
韓嫣然來青龍國和親,驛館裡有專人負責她的飲食起居,就算驛館燒了,內侍、侍衛們也會爲她安排另外的居所,哪裡需要她自己找地方住!
“內侍,侍衛們都忙着救火,誰也顧不上我……還請沐小姐收留我一晚,只一晚就好……”韓嫣然美眸盈盈,溫柔的話裡帶着濃濃的懇求,身姿纖細若柳,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柔弱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愛,不忍拒絕!
沐雨棠微微笑着,不爲所動,韓嫣然這般的放低身段,無非是想隨她回沐國公府,但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管她來沐國公府的目的是什麼,只要她進來了,再想趕她出去,絕對難如登天,她又不是傻瓜,怎麼能將麻煩領回落雨閣。
“這……不是我不想讓公主回沐國公府,實在是,府裡當家作主的是夫人,如果我擅作主張,帶公主回府,怕是不妥……”
韓嫣然聽得她的話,眸子裡瞬間盈了一層水霧,盈盈欲溢:“我只是想找個能容身的落腳之所,只住短短的一晚,並沒有其他意思……”
只是想要一個落腳之所麼,好,沐雨棠就送她一個落腳之地:“來福客棧是京城最大,最豪華的客棧,擺設,佈置都不遜於官員之家,不如我安排公主去那裡,勉強湊和着住一晚如何?”
韓嫣然面色一白,委屈的神色瞬間僵在了臉上:她又不是沒銀子,如果想去客棧,她就去了,哪還需要沐雨棠安排。
沐雨棠倒是聰明,抓住她話裡的把柄,故意扭三扭四,油鹽不進,鐵了心思的不讓她去沐國公府休息,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沐雨棠都能找到最合適的理由反駁:
“多謝沐小姐好意,既然沐小姐不方便收留我,我不打擾了!”
韓嫣然失落的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纖細的身體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摔倒,小手輕抹過眼前,沐雨棠看到了手背上的淚痕。
哭了?她不是被艱難處境困哭的,是被自己的絕情氣哭的吧,費盡心機,大費周章的做了許多事,卻沒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換作任何女子,都會被氣哭。
擡頭望向驛館,侍衛、內侍們站在大門外,望着那被薰的漆黑的外牆,面色極是陰沉,沐雨棠清冷的目光透過大開的驛館門,看向裡面的一片狼藉,笑的意味深長,這把火,燒的太是時候了,絕對有蹊蹺!
韓嫣然是玄武國公主,性子高傲要強,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自己拒絕她,絕對是拒絕對了!
沐雨棠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在沐國公府門外下了馬車,剛剛走進府內幾步,身後響起一道柔弱的女聲:“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沐雨棠前行的腳步猛然頓下,清冷的眸子裡蒙了一層迷霧,慢慢轉身望去,見韓嫣然正扶着一名丫鬟的手,款款下了馬車,一襲緋色湘裙,襯的她身姿越發纖細,高挑,小臉白白淨淨,烏黑的發挽着簡單的髮髻,鬢間幾縷還有些溼潤,顯然是剛剛梳洗完畢,非常感激的朝馬車旁的美麗女子道謝。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沐紫妍,她聽到謝聲,笑的很是燦爛,親暱的輕握住韓嫣然的手腕,聲音清脆:“公主客氣了,以後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
沐雨棠蹙蹙眉,韓嫣然在她身上打不開缺口,就將主意打到了沐紫妍身上,她還真是費盡心機的想進沐國公府,沐國公府只是官員之家,她有什麼可圖的?
韓嫣然聽聞沐紫妍的話甚是感激,拿着絲帕輕輕拭了拭眼角的淚水,聲音微哽:“多謝沐三小姐,三小姐心腸真好!”
“公主言重了,公主這般柔柔弱弱的可人,任誰見了都會憐惜幾分,也只有那些黑心腸的冷心絕情之輩,纔會坐視不理……”最後幾字,沐紫妍加重了聲音,眼角悄悄輕瞟沐雨棠的方向。
沐雨棠冷冷望着韓嫣然、沐紫妍,她們兩人聯合起來,指桑罵槐的嘲諷她,她豈能再坐視不理:“公主和三妹妹的意思,我是狠心絕情的無恥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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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話語暗帶凌厲,聽着沐紫妍身軀一顫,滿心的傲氣瞬間被打的灰飛煙滅,慌忙擺手:“大姐姐別誤會,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剛纔我在路上,看到嫣然公主獨自一人走着,都快要昏倒了,才帶她來府上,並不知道姐姐不願幫嫣然公主……”
委委屈屈的話雖然放低了姿態,但底氣十足,不是在認錯,而是指責沐雨棠的冷心絕情,毫無憐憫之心。
被人利用了,還幫着她說好話,沐紫妍真是愚蠢至極!
當然,沐紫妍也有可能是想趁此機會討好這位玄武國公主,可惜,這個蠢貨看不清局勢,一名戰敗國公主,在青龍國無依無靠,稍有不慎,就會被皇帝拿來開刀,有什麼可討好的!
沐雨棠心中不屑嗤笑,面上卻是冷冷的道:“什麼叫我不願幫嫣然公主?嫣然公主雖是戰敗國公主,但也是公主,衣食住行都要嚴格按照宮廷的規距來,咱們沐國公府能擺出宮廷的樣子嗎?”
沐紫妍聽着那一句句的嚴厲斥責,大驚失色,青龍國規距嚴明,宮廷、官宦、百姓間的戒線更是分明,精明的人看府邸的大門,就差不多能猜到府裡的官員官職多高,她們這沐國公府若是擺出了宮廷的模樣,就是想要謀反,這麼大的罪名,她可擔不起。
韓嫣然望着沐雨棠眸子裡的清冷與堅定,好看的柳眉皺了皺,她根本就是沒事找事,故意阻攔自己進沐國公府:
“沐大小姐,本宮雖是公主,但來了沐國公府,就是沐國公府的客人,客隨主便,不必那麼麻煩的宮廷招待……”
沐雨棠瞟她一眼,沐紫妍被她駁的啞口無言,韓嫣然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話不能這麼說,嫣然公主遠道而來,不止是沐國公府的客人,還是青龍國的客人,如果不以禮相待,怠慢了公主,皇上怪罪下來,沐國公府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沐紫妍身爲庶女,見聞不多,久居內宅,眼界有線,沐雨棠字字句句裡透出的厲害關係,她沒有全信,也信了五六分,雖不至抄家滅戶,誅連九族,但也應該有非常嚴厲的懲罰:“大姐姐,對不起,我錯了……”
輕飄着毫無底氣的聲音響過耳邊,韓嫣然瞪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她只是個戰敗國公主,青龍國皇帝招待她也是漫不經心的,哪會在意那麼多,沐雨棠危言聳聽,這蠢貨居然相信……
沐雨棠已將厲害關係羅列了出來,如果她執意要進沐國公府,就是強逼着沐國公府逾越規距,很不厚道,可她都走到沐國公府門外了,怎能無功而返……
沐雨棠見沐紫妍被嚇住,嘴角彎起一抹冷笑,沐紫妍果然是性子暴,膽子小,弱點就是怕死:“知道錯了,還不快將公主送回去,難道要等着皇宮侍衛來府上要人?”
韓嫣然一張小臉瞬間慘白,她來到沐國公府,門都沒進就被她們強行送回,和趕出去有何區別?
他日傳揚出去,她這玄武國公主哪還有顏面示人……
沐雨棠,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
“這……”沐紫妍目光閃爍着,猶豫不決:“大姐姐,是夫人讓我帶公主回來的……如果要送回去,先要知會夫人……”
陳靜讓帶韓嫣然來府!
沐雨棠清冷的眼眸猛的眯了起來,沐雲嘉受了重傷,陳靜去陳將軍府拿皇帝賜下的極品傷藥,路遇韓嫣然,讓沐紫妍先帶她回來。
陳靜是沐國公夫人,陳將軍府的嫡女,身份已算高貴,以她的聰明,如果要討好,絕對是去宮裡討好那些得寵有勢力的貴人,韓嫣然這名戰敗國公主,絕不在她的討好範圍內!
她讓韓嫣然來沐國公府做什麼?
夜幕漸漸降臨,沐雨棠望着影影綽綽的沐國公府,想不出陳靜和韓嫣然的各自目的,轉過身,款款走向落雨閣:“這件事情你們看着辦吧,千萬不要逾越了規距!”
“是!”沐紫妍的回答聲低低的,悶悶的,再也不見了以往的傲然。
陳靜讓韓嫣然來沐國公府,必會讓她在這裡住一晚,府裡客房極多,她們絕不會將人安排在沐雨棠的落雨閣,她今晚早早的閉門謝客,誰也不見,看韓嫣然能玩出什麼花樣!
不出沐雨棠所料,陳靜果然讓韓嫣然住在了沐國公府,韓嫣然很是感激,用過晚膳後,回了客房,一夜過去,安安靜靜,沒發生任何事情。
沐雨棠一早醒來,嘴角挑了挑,居然沒事發生,韓嫣然所圖,必然不小,只要不打她的主意,她就懶得理會!
梳洗、用膳,沐雨棠坐了馬車前往夢遙學院,昨天蕭清宇說要教她騎射,她就換了一身戎裝,方便騎馬射箭,來到學院時,迎面看到安墨楓慢悠悠的從教學小樓裡走了出來。
沐雨棠身穿月白色戎裝,烏黑的發只用一支玉簪輕輕挽起,輕輕垂至腰間,簡簡單單卻又英姿颯爽,清純可人。
安墨楓墨玉般的眸子裡有一瞬間的恍神,嘴角揚起一抹淺笑,身形一動,如驚鴻一般,剎那間到了她面前,清雅的嗓音裡含着意味深長的笑意:“你今天是要學騎射?”
“是啊!”沐雨棠點點頭,清冷的目光望望空蕩蕩的四周,悠悠的道:“蕭世子還沒到!”
“本世子的騎射和蕭清宇不相伯仲,他不在,我教你也是一樣,走走走,咱們先去馬廄選馬……”安墨楓清雅的聲音格外輕快,心情極好,如玉手指握着沐雨棠棠的雙肩,推着她走向馬廄!
手掌下的肩膀暖暖的,軟軟的,隔着層層衣服,安墨楓依然能感覺到她肌膚柔軟的彈性,令他有些捨不得放開。
沐雨棠是現代人,思想相對開放,不認爲朋友間的相互推推人是逾越了規距,馬廄離的也近,十幾步路就到了,她就沒有掙脫。
殊不知,她的無心之舉,給了安墨楓無限遐想,心情也格外的飛揚,雨棠沒有推開他,對他的親近並不排斥,她騎術一般般,馬跑的快了,她可能會摔,他要坐在她身後,手把手的教導,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沐雨棠和他想的完全相反:夢遙學院授文課的夫子,皆是京城名儒,武課也不落其後,蕭清宇能在萬人之中挑中安墨楓教騎射,足可見他的騎射技術十分高明,蕭清宇沒到,她左右無事,和安墨楓學學基礎也好。
馬廄很大,一匹匹的馬毛色油亮,精神十足,氣勢也厲,大眼睛裡偶爾還會露出絲絲傲氣!
沐雨棠看的連連驚歎,她在現代馬場裡也見過這麼大批的馬,雖然雄糾糾,氣昂昂的,卻不及這些馬有氣勢,遠遠一看,就知道這些馬必是好馬:“這些馬養了多久了?”
“半年到一兩年不等,按照它們進來的時間、體力、機能等等各種方面的綜合,劃分了區域,這邊是極品快馬,往右是稍慢一些的普通快馬,再往右,就是體力最差的馬,年齡也大了,不再適合騎射奔騰,過幾天會來人牽走……”
安墨楓站在她身旁,指着一排排的快馬,耐心的介紹着,如數家珍,清雅的聲音傳入耳中,舒適動聽。
沐雨棠忍不住笑他:“你對這些馬瞭解的一清二楚嘛!”
清靈的聲音優美動聽,美麗的小臉洋溢着明媚的笑。
安墨楓忍不住一陣心神盪漾,長臂自她身體兩側伸出,緩緩落到了她腰間,輕觸她的衣服,並沒有放到腰上,欣長的身體俯下,在她耳邊輕輕吐氣:“本世子可是騎射課的夫子,怎能對自己課上所用的協助一無所知!”
沐雨棠的注意力在馬上,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耳畔熱氣吹來,她以爲安墨楓只是俯了身,擺擺手,打開了垂在她臉頰旁的墨發:“既然你這麼瞭解,肯定能因人選擇最好的快馬,幫我選一匹吧!”
安墨楓輕擱在沐雨棠肩膀上的下巴被無情的打開,心裡正失落,聽聞她的話,眸子裡閃過一抹奇異光彩,她這麼信任他,他絕不能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光芒閃閃的眼瞳快速掃視着馬廄,落在一匹棗紅色的馬上:“這匹最適合你了!”
那是一匹極品快馬,就算是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也能健步如飛,雨棠騎這匹馬,肯定不穩,需要他坐在身後看護,然後……
呵呵,一切順理成章……她不會再排斥他的靠近了……
沐雨棠不懂馬,安墨楓這瞭解馬的人說那匹適合她,她就沒懷疑,手指馬匹道:“那我就選它了……”
清冷的聲音飄在半空,還未完全散去,安墨楓面色一變,瞬間直起身體,撤回了圍在沐雨棠腰間的胳膊。
下一瞬,一道嬌俏的歡呼聲突兀的響了起來:“戰馬!真的是戰馬!怎麼這麼多啊!”
沐雨棠側目,看到一道淺綠色的身影,飛一樣跑到她面前,望着馬廄裡的馬匹,眸子裡滿是驚歎:“想不到夢遙學院裡,養來教學子騎射的居然是戰馬,真是大手筆!”
韓凝霜!她來了夢遙書院,那韓嫣然……
沐雨棠猛的轉身望去,韓嫣然嫋嫋婷婷走在十米外,一襲天藍色戎裝,髮絲輕挽,乾脆利落,嬌美之中透着幾分英氣,蕭天凌,杜若嵐慢悠悠的走在她身邊,男的身穿檀色戎裝,溫和堅毅,俊美無籌,女子則是杏黃色的戎裝,英氣中多了幾分明媚動人!
今天這是什麼日子,以往穿錦袍,淑女湘裙的男子,女子們怎麼都換成了戎裝?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在蕭天凌和韓嫣然身上來回瞟了瞟,蕭天凌不是不喜歡韓嫣然嗎?怎麼會隨她來夢遙學院?
她心中疑惑着,沒察覺到蕭天凌也在看她,月白色的戎裝,簡單卻精緻的髮髻,配在她的身上,很是美麗,比她穿西洋裙時還要漂亮。
他從來不知道,有這麼一種女子,無論哪種裝扮,都能閃耀人眼,濃妝淡抹皆相宜,每次見她,她都會給他別樣的驚喜!
“這裡的戰馬真是不錯,比皇家獵場裡的還要優秀,若非嫣然公主提議來這裡騎馬,我還真不能有幸得見!”杜若嵐站在馬廄前,笑意盈盈的感慨着,普普通通的一句話,透出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韓嫣然提議來這裡騎馬!難怪他們都換了方便騎馬的戎裝!
“嫣然公主,這裡是夢遙學院,不是騎馬場,請不要把玄武國那些亂七八糟的習慣帶到青龍國來!”
三女一男突兀的出現在這裡,安墨楓親近美人的計劃落空,心情很是不好,又聽他們將自己教課的地方當成隨意使用的騎馬場,英俊的容顏瞬間陰沉下來。
韓嫣然正沉着眼瞼,若有所思,聽到安墨楓的訓斥,小臉一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聽聞青龍國貴族擅騎射,騎術都是從學院學的,纔會想到來這裡……”
小手輕揉着手中的帕子,越來越低的聲音透着無限委屈!
安墨楓是男子,不屑欺負女子,可他們將他的教課之地當成閒逛的地方,讓他很是不悅,望了傷心的韓嫣然一眼,他看向四人裡唯一的男子:
“三皇子,夢遙學院的事情,玄武國的人不清楚,你應該知道,這裡是隨便來個人就能騎馬放風的地方嗎?”
字字句句說的很重,毫不客氣,蕭天凌不氣不惱,歉意一笑:“是我欠考慮了……”
杜若嵐是丞相之女,知曉身爲安王世子的安墨楓,有着王室之人的高傲,故意透露韓嫣然的提議,就是想借安墨楓之手教訓這對玄武國姐妹!
事情如她所願,韓嫣然被訓的啞口無言,她心中暗笑,可下一秒,她卻聽到三皇子被教訓,三皇子居然一言不辯的擔下了罪名,她銀牙一咬,脫口而出:
“三皇子,這怎麼能怪你,你告誡過她們姐妹,夢遙書院不能隨意騎馬,是嫣然公主說蕭世子今天要教授騎射,你才同意她們前來一觀的……”
男子有擔當是好事,但事情不是他的錯,憑什麼讓他背黑鍋!
沐雨棠清冷的目光一凜,望着韓嫣然,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蕭清宇教她騎馬,是昨天下課時分說的,雪衣衛都不知道!
韓嫣然應該是看到她來學院時穿了方便騎射的戎裝,猜到了她今天的課程!
她爲了接過蕭清宇,想來書院讀書,被拒後,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蕭清宇久居雪塵樓,極少回府,就算是回府,他也不可能讓韓嫣然這名和親公主住進他的祁王府。
所以,韓嫣然打起了她的主意,她是蕭清宇的弟子,與蕭清宇走的最近,韓嫣然進了沐國公府,時時都能監視她,透過她的一舉一動,猜測着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然後,製造機會,接近蕭清宇!
真是曲線救國的好辦法!
韓嫣然一張小臉瞬間慘白,衣袖下的小手緊緊握了起來,她原以爲,來到學院後,會看到蕭清宇在教弟子,她們站在一旁觀看,彼此之間沒什麼衝突,卻沒料到,蕭清宇沒到,安墨楓的訓斥逼的杜若嵐將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韓凝霜在馬匹前來回走動,嘖嘖驚歎着,走的遠了,所有的注意力又都在馬上,沒注意這邊的爭吵。
蕭天凌見韓嫣然,纖細的身體輕輕顫抖,頭也垂的極低,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眸光凝了凝,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
“安世子,嫣然公主初到青龍國,對夢遙書院不免好奇,今天上午學子們沒課,世子能否給我個面子,讓她們這幾名女子騎一騎戰馬,滿足一下好奇心,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沐雨棠眨眨眼睛,他倒是挺懂憐香惜玉!難怪不喜歡韓凝霜,也放任她在自己眼前晃。
蕭天凌是龍子,身份比安墨楓高一截,他溫文爾雅,放下姿態的請求,給了安墨楓很大的面子,學子們沒課,戰馬關着也是關着,拉出來遛一遛,跑一跑,對馬來說也是好事。
安墨楓陰沉着面色擺擺手道:“也罷,但請三皇子記住,下不爲例!”
“自然!”蕭天凌微微笑着,輕輕點頭,轉身叮囑杜若嵐,韓凝霜,韓嫣然選馬。
沐雨棠是來學習騎術的,那四人騎馬與她無關,她慢悠悠的走上前,手指着那匹棗紅色快馬的繮繩:
“幫我解開繮繩!”
“我要這匹!”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來自沐雨棠,另一道來自韓嫣然!
沐雨棠勾脣冷笑,她選這匹馬,韓嫣然也要騎,這事情還真不是一般的湊巧:“不好意思嫣然公主,在您來之前,我就已經選定這匹馬了,公主再另選一匹吧!”
韓嫣然笑容一凝,素白小手保持着指馬的姿勢僵在原地,片刻後方才反應過來:“我只有這一次機會,沐小姐能不能將它讓與我?”
嬌弱的聲音低低沉沉,似乎意有所指,漂亮的眸子裡,閃爍着淡淡的希冀。
沐雨棠望着她,笑意盈盈:“這匹馬是安世子爲我選的,最適合我,公主看中了它,可它未必適合公主啊,還請公主另選一匹最適合你的吧!”
選最適合的麼?韓嫣然衣袖下的小手再次握了起來:可她只想要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就算現在不適合,將來某天,他一定能看到她的好!
“我遠道而來,來者是客,沐小姐就不能讓一讓?”
“這裡是夢遙書院,我是書院的學子,嫣然公主做爲客人,前來學院遊玩,怎麼能和學子搶馬匹……”沐雨棠淡淡的聲音帶着雷霆萬鈞,聽的韓嫣然小臉一白:
沐雨棠是主,她是客,客在主人家裡,就要尊重主人,如果強搶主人喜歡的馬,就和強盜無異。
貝齒緊咬着下脣,一字一頓道:“沐小姐言之有理,是我想的不夠周到……”
“皇姐,沐小姐,別愣着了,快來一起騎馬!”韓凝霜選好了馬,拉出馬廄,回頭見兩人只是聊天,並不牽馬,忍不住揮手招呼。
沐雨棠淡淡望她一眼,接過馬伕遞來的繮繩,牽着馬匹出了馬廄!
韓嫣然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漂亮的眸子裡閃過一抹陰毒!
雲彩滿天,涼風習習,難得的騎馬好天氣,沐雨棠,杜若嵐,韓凝霜,韓嫣然四名女子四種顏色站在一起,就像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賞心悅目。
女子們騎馬,身爲男子的蕭天凌、安墨楓沒有來湊熱鬧,煮了一壺茶,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悠閒自在的輕品淺酌。
女子們久居內院,很少有騎馬的機會,站在快馬前,迎着陣陣微風,心情很是舒暢,韓凝霜一聲歡呼,就要翻身上馬!
韓嫣然伸手攔住了她,拿出四隻淺青色的香囊,笑意盈盈道:“裡面放着玄武國特有的香,騎馬時戴在腰間,微風一吹,香飄萬里,我這裡剛好有四隻,咱們一人一隻,香囊的戴法有些複雜,凝霜,你幫杜小姐戴,我來幫沐小姐!”
溫柔的話語順風飄散,她已將兩隻香囊塞給韓凝霜,一隻乾脆利落的戴到了自己腰間,拿着最後一隻,嫋嫋婷婷的走到沐雨棠面前,素白小手拿着繩結,輕穿過沐雨棠戎裝的腰釦:“小小香囊不成敬意,沐小姐千萬別嫌棄!”
她和韓嫣然不是仇敵,勝似仇敵,見一次吵一次,韓嫣然居然送她香囊,是要做什麼?
沐雨棠心中疑惑,面上卻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公主言重了!”
趁着韓嫣然不注意,她將香囊取下,仔細看了看,裡面就是一些散碎的香末,沒放什麼特殊的東西。
再看杜若嵐,眉頭微皺着,小手輕輕拔動腰間香囊,疑惑不解,想來也是懷疑這兩位公主動機不純,卻沒發現什麼!
香囊是淺色的,與四人的戎裝都很相配,墜在腰間,還別有一番風味。
韓凝霜性格開朗,握着繮繩縱身一躍,跨到了馬背上,雙腿一夾,快馬如離弦之箭,飛速向前奔去。
杜若嵐見蕭天凌的目光似在緊隨她,不甘示弱的狠狠瞪她一眼,翻身上馬,緊隨其後!
沐雨棠沒心情和那兩位比試騎術,策着馬繮繩不快不慢的跑着,陣陣清風從身側吹來,輕拂起她烏黑的髮絲,心緒舒暢!
突然,身下的快馬仰天嘶吼一聲,發瘋一般向前狂奔,沐雨棠毫無準備,險些被甩飛出去,清冷的眸子裡浮現一抹凝重,墜馬,輕則重傷,重則死亡,她可不想這麼早喪命!
小手緊抓着馬繮繩,努力想要勒停快馬,可那馬不知受了什麼刺激,越勒跑的越快,還專挑凹凸不平的地方跑,沐雨棠被顛的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從馬上掉下來。
“沐小姐!”跑在她身後的韓嫣然最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策馬急追過來,望着搖搖擺擺,隨時都會墜馬的沐雨棠,眸子裡閃過一抹冷笑,隨即恢復正常,急聲道:“沐小姐……把手給我,我接你過來……”
沐雨棠瞟一眼她伸來的小手,無語望天,快馬發瘋,急速狂奔,最好的辦法是穩下快馬,再次些,讓一名身強體壯的男子騎馬伴於一側,她平安轉到男子馬上!
韓嫣然柔柔弱弱,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她棄了馬,韓嫣然也接不住她:“多謝公主好意,麻煩你快去叫人……”
清冷的話語還未說完,快馬一個踉蹌,沐雨棠身體一傾,向着韓嫣然的方向掉落下去!
真是天賜良機!
韓嫣然目光一寒,小腳一擡,對着她的肩膀毫不留情的狠狠踩下:沐雨棠曾說過,適合的纔是最好的,這匹馬是她的喜歡,的確很適合摔死她!
沐雨棠滑落馬背,努力想要穩住身體,冷不防,肩膀傳來一陣鈍痛,纖細的身體猛然下沉,緊緊抓住馬繮繩,纔沒有掉到地上被馬踩死!
清冷的眸子裡浮上一抹冷然,韓嫣然哪裡是想救她,分明是想趁機害死她!
這馬也是,怎麼會如她所願的發了瘋?
沐雨棠皺着眉頭,鬱悶的目光看到了腰間飄飛的香囊,茅塞頓開:香囊,韓嫣然一定是在香囊裡放了什麼刺激馬發狂的粉末,經風一吹,那氣息四下飄散,馬聞到了,自然會發狂!
好沉的心思,好毒的手段!
韓嫣然見沐雨棠毫髮無傷的重新爬上了馬背,眸子裡閃過一抹毒光,她的命可真大,這樣都摔不死!
心中暗恨着,面上卻是一副擔憂、關切的模樣:“沐小姐,你怎麼樣了?”
沐雨棠冷冷望着她,有來無往非禮也,韓嫣然送自己一份大禮,自己自然也要回敬一份:“我沒事,這馬瘋了,不能再騎,你快伸手,接我過去!”
素白小手悄無聲息的將那隻香囊移到了右側,特意看好了角度,在韓嫣然伸過手來時,沐雨棠抓着香囊迎了過去。
毫無防備的韓嫣然見她真的伸過了手,嘴角揚着冰冷的手,揮手打向她的手,不小心扯開了香囊,微風一吹,香囊裡的香末飄飄灑灑的飛向韓嫣然的快馬……
“嘶!”原本正常的快馬揚起前蹄嘶吼一聲,瘋狂的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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