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從二白那裡走後,打馬往內城急奔。
晨風微涼,吹起暗紅色的寬袍鋪展如雲,胸口沒了少女的軟香,竟有些空落落的,腦海裡都是方纔少女仰頭時靈動的笑容。
似又想到什麼,他眉頭一皺,凜了心神,不敢再想。
也許是太久不曾見到她,所以遇到和她相像的人便忍不住想要親近,她不是她,他分的清楚。
摒棄雜念,男人再次踢馬奔馳。
突然,黎明前漆黑的長街上,對面一人騎馬飛奔而來,在他面前停下,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地上,急速的低語了幾句。
趙宇高居駿馬之上,脣角勾起一抹冷笑,淡聲道,“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那人恭敬應聲,轉身再次上馬,動作迅捷,轉頭飛掠而去。
轉瞬間,馬蹄聲遠去,長街又恢復了寂靜。
趙宇停頓了片刻,調轉馬頭,向着另一個方向奔去。
天色剛矇矇亮,霧氣未散,長街上已經有早起的生意人挑着擔子在路上行走。
街道兩側的店鋪大多還未開門,冷冷清清,唯有一些特殊生意的門前人流進進出出,隱隱的鶯聲燕語,在晨色中婉轉回響。
翡翠閣的門前燈籠燃了一夜,天亮時燈火漸息,雕樑畫柱的大堂裡杯盞傾斜,殘羹冷酒,一片狼藉,正有下人收拾,二樓的雅房門前有女子披頭散髮送恩客出門,倚着門框揮手告別,媚眼瞟過,男人嬉笑的在她臀上又摸了一把,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女子嬌嗔一聲,轉身回去睡覺去了。
老鴇忙了一夜,一撩珠簾,從後門裡過來,打了個哈欠,剛要上樓休息,突然大門被撞開,呼啦呼啦進來一羣侍衛,分立兩側,氣勢冷肅。
老鴇一驚,忙從樓梯上走下來,還不待詢問,就見攝政王君冥烈帶着一個宮內內侍走了進來。
她頓時面露懼色,在那些侍衛身上一掃,堆笑向前兩步,“草民惶恐,不知攝政王大人此時駕臨,有何貴幹?”
一年前,攝政王曾經來過一次尋人,這樣的人物,她見過一次自然就不能忘。
君冥烈面容肅嚴,負手而立,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道,“本王來此找人,你不必多問,退下就是!”
老鴇臉上驚懼更甚,連連應聲,“是、是。”
君冥烈轉頭看向他身側的邱忠,淡聲道,“皇上果真在這裡?”
邱忠微微弓着身,年過半百的臉上,眼角紋路明顯,聞言垂下雙目,微一點頭,“是,皇上偶爾出宮,必來此處,想必昨夜也在這裡。”
君冥烈掃他一眼,沉聲道,“昨夜爲何不報本王?”
邱忠頭垂的更低,“小李子便是老奴派去的。”
君冥烈淡淡點頭,“嗯,既然知道皇上來此,下次記得讓他說清楚。”
“是,老奴回去便告誡他!”
“他可曾疑你?”
“不曾,皇上醉心女色,無心其他。”
“好,跟本王上去吧!”
“是,老奴爲攝政王帶路。”
邱忠道了一聲,先上前一步,沿着木梯往樓上輕步走去。
留下衆人在一樓大堂等候,君冥烈只帶了兩個隨身侍衛往樓上走。
一行人上了三樓,走廊上此刻極安靜,邱忠在一處門外停下,也未敲門,輕輕一推,便將雕花楠木門推開,側身,讓君冥烈先進。
幾人剛一進門,就聽內室傳來女子嬌媚喘息的聲音,“公子,饒了奴家吧,您都折騰奴家一夜了,奴家實在不行了!”
“珠兒讓我再好生親熱親熱,良宵苦短,我一走,不知何時又能來見你了,難道珠兒不想我?”男子聲音輕佻粗重,說罷悶哼一聲。
隨即傳來女子媚聲低呼。
牀榻輕動,嬌喘不止。
房間裝飾的極爲奢華,雲頂檀木樑,錦屏香爐,珍珠簾幕,內外隔斷中間的雲錦紗帳上以金線繡着並蒂荷花,風起綃動,一派奢靡。
隔着紗帳,隱隱可見內室的雕花楠木大牀上,錦被下男女正交頸相纏,另人面紅耳赤的聲音陣陣傳來。
君冥烈也不禁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沉聲喊道,“皇上!”
內室裡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隨後是女子羞澀的輕呼聲和穿衣服的簌簌聲響。
隔閡雲紗,影影綽綽可見,玄寧帝掀被而起,還不忘體貼的將被子蓋在身後的女子身上,懶懶笑道,“攝政王好興致,一大早便來此消遣。”
說罷輕笑一聲,道,“不如進來,和朕一起?”
此言一出君冥烈臉色頓時有些鐵青,“皇上說笑了!”
玄寧帝取了暗紅色的外袍披在身上,勾脣淡笑,“那攝政王可有看中的?若是沒有,朕可以給你介紹個,朕對這裡熟的很。”
君冥烈臉色越發難看,只怕他再說下去會說出更不堪的話來,忙道,“老臣來這裡是有事稟告!”
“哦?什麼事這樣急,要讓攝政王一早便趕過來稟告,再說、”他語氣一頓,回身探進錦被中在女子身上捏了一把,漫不經心的道,“有什麼事攝政王自己決定也就是了,朕忙着呢!”
牀榻上的女子嬌嗔一聲,忙嬉笑躲開。
“昨夜蔣侍郎府中起火,燒了庫房,京兆府尹帶人前去救火,在庫房中搜出不少貢物,皆是蔣得成私下扣留,今日早朝需議此事,還請皇上馬上回宮。”
玄寧帝微微一怔,疑惑道,“哦,還有這種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那蔣得城不是在大牢裡,難道是他的小妾見他久不回家,夜深寂寞,和下人私通,被人發現,乾脆點火轉移視線?”
君冥烈額上青筋一陣亂跳,勉強保持聲音平靜,“失火原因還未查出,請皇上立刻和老臣回宮商討此事。”
“好吧,你們先退下,在門外等候,朕穿上衣服就出去。”玄寧帝聲音懶散,似還有幾分被打擾了好事的不情願。
“是!”
君冥烈道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忽又回頭道,“爲了江山社稷,老臣不得不提醒皇上一句,宮外不及宮裡守衛森嚴,爲保重龍體,皇上還是少出宮爲好,若是後宮嬪妃不足,採選宮妃入宮也就是了。”
玄寧帝輕懶的笑了一聲,“山珍海味吃膩了,總要搭配些清粥小菜纔是,同爲男人,攝政王豈能不理解朕的苦處?”
君冥烈一噎,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貼身侍衛隨即也跟着出了門,邱忠撩開紗帳進了內室,躬身道,“老奴伺候皇上更衣!”
牀上的女子已經穿好衣服,臉上再不見方纔的放蕩輕佻,雙膝跪在那,探手取了衣服穿在玄寧帝身上。
玄寧帝墨發披散,狹長的眸子微微彎着,眸底寒意深深,一身寬袍鬆鬆散散的便往外走,渾身說不出的散逸之氣,又帶着幾分天生雍容華貴。
脣角勾起的笑半真半假,若水中月,霧中花,讓人辯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