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品剛剛入帳,還未入庫,小夥計很快取了來,遞到二白手上。
二白緩緩將那錦盒打開,手心頓時不可查的微微一顫,她眸光頓時變的幽深,臉色透白,半晌,纔將錦盒蓋上,輕輕放在桌子上,擡眸時,脣角已噙着淺笑,
“那姑娘多少錢當給你們,我出雙倍的價錢,你將它賣給我吧!”
二掌櫃的一怔,明顯的心動,卻笑道,“這不符合規矩,我們和主顧是簽了字據的,不到日子,這玉仍舊是主顧的,只是在我們這暫存而已,怎能轉賣給小姐?”
二白垂着眸,淡淡問道,“果真不賣嗎?”
“不賣!”
一旁的果子眸子一轉,冷笑道,“你可知方纔來當玉的那人是我們小姐的丫鬟,偷了我們小姐的玉來當,我們小姐很喜歡這玉,你們若賣,還能多得些銀子,若是不賣,我們便告到公堂上去,告你們個串通之罪,你們一文都得不着!”
二白突然感覺欣慰,跟了她八年,這丫頭總算有些長進了!
二掌櫃在這當鋪裡做了十年掌櫃,見過世面,自然不會被果子的一番話嚇的屁滾尿流,但也有些猶疑,臉色緩下來,笑道,“這事和我們的確無半分關係,我們不是衙門,不可能每一個主顧來都要去查查當品的來歷,這樣吧、”
他語音一頓,思忖道,“這玉是我們大掌櫃收的,請小姐跟我來,能不能賣,讓我們大掌櫃的和您解釋。”
“好!”
二白起身跟着他往後堂走。
在小廳裡坐下,二掌櫃讓下人奉茶上來,“小姐,稍等,我這便去找我們大掌櫃。”
二白茶喝了半盞,見一四旬上下的男子走了過來,他一身儒雅的鍛錦長袍,身材中等,一雙長目斂着精光,看到二白時微一打量,直接笑道,“小姐,是來買玉的?”
二白也不拐彎抹角,點頭,“是!”
“這玉,保當時日未到,我們不能賣給小姐,就算告到府衙去,我們有字據在,也不理虧。小姐若是真被偷了玉,只能去找自己的丫鬟。”男子說的不緊不慢,淡定無波。
顯然,方纔二掌櫃進去將果子威脅他們的話也全部都說了。
二白斂了斂眉,也不急惱,只問道,“周昱公子,此時可在店裡?”
很平淡的一句文化,那看似泰山崩定面不改色的大掌櫃卻頓時一驚,再次仔細打量二白,“小姐、認識我麼東家?”
二白抿茶,只道,“讓他出來一見,大掌櫃的便清楚了!”
無人知道這當鋪真正的東家是周昱,大掌櫃的見二白直接說出周昱的名字,自知她不是一般客人,忙道,“周公子恰好就在店內,小姐稍等,我這便卻給您喊。”
“有勞!”周昱過來時便已經猜到要見他的人是二白,所以看到在那喝茶的女子也未太過驚訝,只上前恭敬問安,“小姐!”
這一聲小姐將大掌櫃的直直喊愣了,任他飽經世故,也無法猜想這女子是誰?
二白揚眉,“周公子不必這樣客氣,說起來,我是不是還要喊你一聲爹爹?”
周昱清雅英俊的面上緩緩一笑,“二白執意若喊,也無不可。”
一旁的大掌櫃更是錯愕,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二白抿脣一樂,“周爹爹好!”
周昱不料她真的會這樣喊,一口茶嗆進嗓子裡,頓時掩脣低咳起來,咳的一張俊臉通紅。
二白笑的越發玩味,說起來兩人的關係似乎還真無法說的清楚,月娘是她娘,周昱娶了月娘,但這幾年,兩人又的確爲她做事。
二白親自給他蓄滿了茶水,挑眉笑道,“這幾年辛苦了,二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如今在京城裡的勢力剛剛穩固,之前月娘和周昱四處奔波行走,還擔了私奔的名聲,的確付出很多。
“小姐客氣了,我和月娘二人自願爲小姐效勞,無需言苦!”
他背井離鄉,奔波流離,一開始只是爲了月娘,後來知道二白的身世,見識了她種種決斷,如今已是心甘情願聽她差遣。
站在一旁的大掌櫃聽到此處如何還不明白,只是越發驚疑,周昱的才華和學識都是他一直敬佩的,眼前的女子雖然氣質穩重,但看上去不過是及笄之年,竟然是周昱的主子,是這當鋪的幕後東家,如何讓他不驚。
看着少女的目光也越發恭謹,忙讓人將那玉拿了來,雙手奉到二白麪前。
二白緊緊握着那錦盒,對着大掌櫃笑道,“放心吧,當玉的人不會來取,更不敢上門鬧事,這玉她當了多少錢,我現在便按剛纔說的雙倍給你!”
“老朽惶恐,如何敢要小姐的銀子?小姐儘管拿去便是!”大掌櫃垂首道了一聲,恭敬也不諂媚。
二白暗暗點頭,拿了錦盒起身,“那我先走了!”
“我送小姐出門!”周昱溫和輕笑。
“不必了,告訴我娘,有空我去看她!”二白彎眉淺笑,又變成了那個乖巧靈動的少女。
“好,月娘唸叨了你幾日了”提起月娘,周昱滿目溫柔。
二白笑了笑,自當鋪裡出來。
果子這個時候還沒回過神來,一臉的迷茫,“小姐,那是周公子,他不是和月娘私奔了嗎?”
不對,小姐和他方纔一直在說月娘,似乎對月娘的情況很瞭解,那這幾年,小姐找的人是誰?
果子越想越懵,皺眉道,“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白拍了一下她的頭,“笨蛋,看不出來嗎?月娘和周公子私奔到上京了,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那爲什麼周公子也叫你小姐?還說爲小姐效勞,什麼意思啊?”
“他替我照顧了月娘啊!”二白漫不經心的道。
“哦!”果子應了聲,卻仍舊覺得腦子裡一團亂,怕二白說她笨,也不敢在問。
上了還停在綢緞莊外的馬車,果子突然又想起一事,問道,“趙公子說他妹妹過幾日過生辰,邀請小姐赴宴,小姐準備送什麼壽禮,就是這玉佩嗎?”
二白將錦盒放在手中細細摸索,目光悠遠,半晌才輕聲道,“不,這是送給明鸞公主的賀禮!”
“啊?明鸞公主也要過生辰了嗎?”果子驚訝的問道。
二白卻未在回話,轉頭看向車外熙攘的人羣,嘴角輕輕牽起。
初八那日,二白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睜開惺忪的雙眼,她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手臂碰在男人身上,她怔然轉頭,看着側身支臂的男人一愣,“你怎麼還沒走?”
平日裡,他要去上朝,天不亮便回去了。
君燁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低頭在她手心上吻了吻,丹鳳眸挑着,溫淡問道,“你今日要進宮爲芙洛祝壽?”
剛睡醒的少女面上帶着慵懶,往他懷裡靠了靠,半眯着眼睛點頭,含糊道,“皇上前幾日便告訴我了。”
男人眸底泛着絲絲冷意,聲音依舊溫淡,“他來見過你?”
“疼!”二白皺眉嘟囔了一聲,將手抽回來,頭埋在軟枕中悶聲道,“沒有,皇上派了邱公公來的。”
“不許去!”君燁眉宇間覆着一層不悅,低頭細吻她的眉眼。
二白被他吻的發癢,向後躲了躲,擡頭悶聲問道,“爲什麼?”
君燁眼神晦暗,直直看着她低沉道,“我不喜歡你進宮!”
男人身上鬆鬆散散的穿着蜀錦暗紋中衣,胸前露出大片白皙緊緻的肌膚,精雕細琢的鎖骨間隱隱還可見紅痕點點,若緋桃浸潤了玉色,性感魅惑至極。
二白長睫下眼珠咕嚕一轉,頓時不快的嘟囔道,“不要,聽說今日明鸞公主也進宮,你二人一見,若干柴烈火,我不在一旁看着怎行?”
君燁眉頭輕蹙,“什麼胡亂的比喻?”
隨即低笑一聲,“二白不信任我?”
二白斜睨着他,“上次在船上,當着我的面便摟摟抱抱,郎情妾意,要我如何相信?”
男人面色頓時一黑,攬上女子的纖腰,低斥道,“不許胡說!我和明鸞不過有些舊時的交情罷了,二白若不喜,我以後避嫌便是!”
二白翻身趴在牀上,雙手托腮,嬉笑道,“原來你小時候便看上人家了,好不知羞!說來聽聽,你是如何動心的?”
君燁清俊的長指纏繞她垂在肩上的墨發,目光悠遠,沉思道,“那時的明鸞還小,我也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說不上是心動,只是那個時候的明鸞的確耀眼的讓人無法忽視。”
“所以到現在,君大公子仍舊放不下!”二白挑眉輕笑,擡手撫上他的胸口,“這裡裝的是誰呢?我錦二白還是明鸞公主?”
君燁按住她的手,黑眸深沉,緩緩俯身吻在她光裸白皙的背上,細碎的吻往上,含住她耳珠,低低道,“自然是錦二白,不只是心頭,便是身體裡,也裝的是你。”
二白身體一顫,異樣的酥麻涌上來,她頓時無力的伏下身去,“君燁,天亮了!”
“嗯,正好可看的清楚!”
男人聲音暗啞,覆在她身上,手錦被下探去。
二白一把抓住他的手,喘息道,“那進宮的事?”
君燁伸手抱着她坐起來,自後背抱着她親吻,墨發相纏,遮住緊緊相擁的身體,
“好,許你進宮,但一步不許離開本尊!”
二白向後仰了仰,再無法思考,緩緩閉上眼睛。
再醒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二白累的不願睜眼,聽到外室門一響,似果子走了進來。
她臉上一紅,忙將錦被蓋在身上。
果子卻沒進內室,君燁似將她攔了下來,“交給我吧!”
果子福身退下,隨即,君燁端着水盆走了進來。
看着趴在軟枕上眨着眼睛慵懶嬌媚的模樣,男人胸口頓時一軟,走過來,目光柔和寵溺,
“累嗎?還要不要睡?”
二白懶懶搖頭,“你怎麼還在這?要留下吃晚飯嗎?”
君燁抱着她起身,將肚兜中衣一一給她細緻的穿上,“時辰差不多了,起來洗漱,等下我帶着你一起入宮!”
二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輕輕點了點頭。
進宮的時候,夕陽已經鋪了半邊天,巍峨雄偉的宮殿沐浴在鎏金霞色中,越發壯闊秀麗。
馬車進了宮門,一路向着玉明殿而去。
宮內皇室人丁稀少,玄寧帝和芙公主感情極好,這又是芙公主及笄後的第一個生辰,因此辦的極爲隆重。
整個皇宮內院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廊下花間紅燈高懸,一盞盞亮起,蜿蜒如龍飛鳳舞,將秋末蕭瑟之景沖淡,一派奢華流瀉。
芙公主的生辰宴辦在玉明殿中,玄寧帝依她的意思,並未邀請朝中大臣家眷,只邀請了名門望族中一些未出閣的貴女。
這些小姐和芙公主年紀相仿,自然相處的也更融洽些。
而玄寧帝又特意將一些未娶妻的氏族子弟招入宮內,其意不言而喻。
進了玉明殿,一陣陣香風和着殿內燃燒的龍誕香頓時撲面而來。
正殿極爲宏偉壯麗,琉璃金瓦,飛檐斗拱,水榭之間曲廊環繞,地鋪白玉,廊嵌明珠,珠簾羅帳,踏步而上,清風霞色拂面,若步步生蓮。
兩側各有偏殿,以廊柱珠簾爲閣,中間樂師琴姬偏坐,絲竹聲聲,鼓樂悠揚。
正殿極爲寬綽,卻只放了寥寥幾張桌案,而其他女子皆在偏殿中入座,擠的滿滿當當,隔着通頂的雕龍廊柱和垂地的珠簾,只見偏殿內人頭攢涌,一片鶯聲燕語。
此時玄寧帝和芙公主皆未入殿,晚宴未正式開始,那些女子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談甚歡。
君燁身姿挺拔,俊顏矜冷,一入殿,整個大殿和偏殿都頓時靜了靜,隨即有竊竊私語聲傳過來。
“是大司馬君公子來了!”
“他身邊的女子是誰?難道是明鸞公主?”
“不是,方纔入殿小太監請安時並未聽到他喊明鸞公主。”
其中有幾個女子曾經被明碩邀請遊船時見過二白,頓時湊上來,興奮的道,“我見過她,她叫錦二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厲害了!”
然後旁邊立刻響起一片唏噓聲,
“難道君公子不喜歡明鸞公主了?”
“噓!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