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在前院裡喝喜酒,後院裡反而格外的安靜。
二白懶懶的坐在廊下的木欄上,手裡提着一壺酒,看着迴廊紅影綿延,看着天上圓月皎潔,一雙桃花明眸映着清輝月色,清澈炯亮。
身後輕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很快自己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聞着淡淡熟悉冷香,二白頭仰在男人肩膀,看着天上的點點星辰,笑道,“今天真的很高興!”
君燁緊緊的的抱着她,耳鬢廝磨,燈影下面容清俊更勝往日,自她耳邊低聲道,“可是本尊不高興!本尊嫉妒亓炎!”
“嗯?”二白回眸,淡淡挑眉。
“嫉妒他竟然比本尊更早成親,從此只剩本尊一個孤家寡人!”君燁輕吁了口氣,“我今日都後悔了,不該這麼輕易的同意。”
二白笑了一聲,轉過身來,依舊坐在木欄上,雙臂
搭着君燁的肩膀,瀲灩笑道,
“今日亓炎都把你當高堂拜了,佔了人家便宜還說這樣的話!”
君燁攬着女子的腰身,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我們呢?什麼時候成親?”
昏暗的光影下,二白本歡喜的心情頓時淡了下去,雙眸看着男人,“君燁,我可能永遠都做不了你光明正大的妻子!”
君燁胸口一痛,撫着少女的臉龐,緩緩笑道,“不會,我們終有一日會成親的!”
二白傾身上前,頭靠在他肩膀上,淡聲道,“君燁,就算有一天你等不下去了,娶了別的女子,我也不會怪你,真的!”
她無法離開皇宮,無法嫁給他,不能自私的讓他永遠孤獨一人。
她還有燕昭宇,還有芙洛這些親人,而君燁,什麼都沒有了。
他需要一個人陪在身邊,懂他的悲歡,懂他的喜怒,攜手共老。
“難道你還不懂,這世上,我只要你一人!”君燁吻了吻她臉頰,聲音平淡而堅定,“若不是你,我寧願孤獨終老!”
二白閉了閉眼睛,胸口漲滿,似歡喜,似沉重,無法言說。
遠處划拳敬酒的喧鬧聲一陣陣傳來,二白深吸了口氣,滿心鬱氣呼出,看着紅影流轉,勾脣一笑,只要他們還活着,只要能看到彼此,就值得高興。
柳暗花明,峰迴路轉,她相信某一天燕昭宇會想通,會放手讓她離開,會成全她的心意。
二白起身,深深的看着男人,在他脣上一吻,笑道,“等我!”
君燁眸光一暗,低頭重重吻下去,啓開貝齒,輾轉深入。
二白長睫一顫,緩緩闔上,動情的和男人擁吻。
清寂而曖昧的長廊上空無一人,夜色正好,春意連綿。
良久,直到兩人都已經氣喘吁吁,君燁才稍稍離開女子的脣瓣,鳳眸鎖着她,細碎的吻落在她臉頰上,低低啞啞的道,“本尊更嫉妒亓炎今夜懷抱美人,不如二白也、”
他話未說完,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迴廊那邊傳過來。
二白自君燁的懷裡掙脫出來,見是一宮侍跑過來,不敢靠前,三丈外便停下,恭敬的道,“奴才見過公主!”
站着的男人,他自然也知道是誰,然而此刻只做沒看到。
“什麼事?”二白問道。
“皇上送了賀禮來個亓將軍,順便讓奴才恭請公主回宮!”
君燁幽眸緩緩一沉,手臂不由的收緊。
二白卻掙開自木欄上跳了下去,脣含淺笑,半是玩笑的道,“你去看着亓炎,別讓他喝醉了,元蓁還在等着他呢!”
“嗯,放心吧!”君燁淡淡點頭。
“那我走了!”二白咧嘴笑了笑,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沿着長廊往外走。
君燁一直站在那裡,看着女子的身影轉了彎不見了,一雙深不見的眸子裡,斂着冷芒,幽深如井。
前院喝酒的人本想將亓炎灌醉了,然而直到一個個都倒在桌子底下,亓炎依舊坐的筆直。
已過了戌時,丫鬟過來道,“將軍,時辰不早了,該休息了!”
“別走、亓將軍我們再戰三個回合,如果你還、還坐的住,我們、今天就放了你!”一個副將快要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的喊道。
亓炎起身吩咐道,“把他們都帶到屋子裡去睡覺,彆着涼了!”
下人紛紛應聲,去攙扶那些已經倒在地上人。
“別、別拉我,我還要去鬧洞房呢、鬧洞房!”有人閉着眼嚷嚷。
亓炎無語的看着,然後轉身往後院走。
一路走過去,看到新房窗子裡透出來的紅影,不自覺的心跳開始加速,腳步緩下來,竟比第一次上戰場還緊張。
推門進去,小丫鬟喊道,“新郎官來了!”
坐在牀上的元蓁頓時身子微微一顫。
七娘和月娘等人安撫的拍了拍元蓁的手,紛紛自內室退出來。
“辛苦了!”亓炎微微頷首。
月娘笑道,“元蓁我們代掌櫃的交給將軍了,希望將軍能好好待她!”
“是!”亓炎輕輕頷首,聲音卻鄭重。
“我們可走了,**一刻值千金,將軍快去吧!”其他紅娘跟着笑鬧了一聲,退出門去,將房門緊緊關上。
亓炎在那站了片刻,等到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緩步往內室裡走。
紅燭高燃,女子一身嫁衣,一動不動的坐在牀上。
亓炎手心裡出了一層細汗,俊目一掃,見桌案上放着合巹酒、喜稱。
想起喜娘交代的,亓炎拿起喜稱坐在牀邊上,緩緩將蓋頭挑下去。
金鳳冠下,女子眉如遠黛,眸若皎月,粉面嫣脣,冷豔中帶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嬌羞,一種別緻的清麗秀美。
亓炎直直的看着,似一晚上喝的酒剎那涌上來,本俊白的臉色騰的紅了。
半晌,才起身走到桌案旁,倒了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元蓁。
元蓁接了,緩緩擡頭,兩人四目相對,新房中空氣頓時一窒,只聞心跳如雷。
兩人默不作聲,繞過彼此的脖頸,淺飲杯中濃酒。
幽香陣陣,沁人心脾,亓炎竟覺得這酒比在前院喝了幾壇的烈酒更醉人。
放下酒盞,又是一陣沉默。
桌案上的紅燭淚垂,如絳脂凝結,燈影閃爍,美人瑧首端坐,屋子裡靜謐無聲。
“餓了嗎?”亓炎突然開口問道。
元蓁的確一天沒吃東西了,輕輕點頭。
亓炎將桌子上的糕點挑了幾塊放在盤子裡,遞給元蓁。
元蓁看着碟子,輕輕咬脣,擡眸問道,“你吃嗎?”
閃爍的燈影柔和了亓炎冷峻的面孔,劍眉星目,俊朗出塵,他緩緩搖頭,“你吃吧,我方纔吃過了!”
元蓁淡淡點頭,只吃了一塊,便起身將盤子放了回去,漱口後,坐在妝臺前,卸了頭上鳳冠金釵,一頭墨發如瀑布垂下。
亓炎驀然移開目光。
元蓁緩步回到牀上,脫了鞋,合衣躺在牀上,伸手一摸錦被下,摸出一把紅棗花生。
臉上微微一紅,她紅脣緊抿,看向男人,張了張檀口,欲言又止。
外面隱隱約約傳來還有人在喝酒,亓炎突然起身,淡聲道,“你先睡,我去前院裡看看,別讓他們都喝醉了!”
說罷擡步便往外走,走了兩步,不見有人迴應,他停步轉身,便見女子一雙清眸的靜靜的看着他。
亓炎想了想,淡聲道,“算了,我們還是休息吧!”
說罷脫了外袍,躺在牀上。
牀帳放下來,隔了紅燭燈影,牀內頓時一片幽暗。
紗帳上的百花富貴圖映在女子寧靜秀美的臉上,元蓁緊抿着紅脣,屏息閉目,有些惶恐,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然而,良久並不見旁邊男子靠過來,元蓁目光一暗,微微側過身去,頭向着裡側,手心緊緊攥着嫁衣上的流蘇,眸光幽幽。
身後男人似翻了個身,面朝向牀外。
元蓁咬了咬脣,身下似有花生隔着,有一些難忍,卻一動不動。
良久,窗外喝酒的人似終於散了,更鼓敲了三下,夜深人靜,萬籟無聲。
房間裡的紅燭爆了一個燈花,漸漸暗下去,帳內清寂,旁邊的人似已經睡着了,沒有半點聲音。
元蓁心頭有些失落,半分睡意也無,只睜着眼睛看着牀幃上牡丹的圖案。
他不想娶她是嗎?
只不過是主命難違,纔不得不和她成親。
所以,從頭到尾,一直都這樣冷淡。
別人的洞房花燭夜也是這般嗎?
元蓁胡思亂想着,胸口滯悶,只覺身上穿的繁瑣嫁衣也開始變的沉重,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卻又不能脫,不敢脫。
她渾身難受的厲害,翻了個身,幾乎是同時,男人也翻身過來,剎那間,面對面,四目相對,看着彼此清明的眼睛,兩人都是一愣。
原來,兩人都不曾入睡,有一種心照不宣心情在彼此眼中交匯流轉,帳內氣溫急升,氣氛頓時變的曖昧。
亓炎冷眸漸深,直直的看着女子,擡手撫上女子柔滑的臉頰,細細撫摸。
元蓁臉上飛紅,垂下眸去,緊咬下脣。
燈火幽暗,女子紅脣如蔻,閃着水澤,在清寂的暗夜中,引人心亂的美。
男人緩緩靠近,直到彼此呼吸相聞,喘息錯亂,女子長睫的厲害,微微擡眸,暗影籠罩下來,男人猛然吻在她的脣上。
空氣在這一刻凝結,狂亂的心跳陡然而止,男人吻的生疏而狂熱,啓開她的脣,有些胡亂的吻進去。
似乎不敢看彼此的眼睛,只怕泄露動情的心事,閉着雙眸,熱烈的吻從生澀到尋到此間樂趣,癡纏不休。
彼此的心意在脣舌間交匯,不必說那些深情的話,不必山盟海誓,不必甜言蜜語,相濡以沫間,心思已經明瞭。
呼吸漸漸急促,亓炎炙熱的吻着女子脣瓣、臉頰、鎖骨,伸手去解女子身上的衣服。
嫁衣本就繁瑣,他握劍指揮兵馬的手此時偏偏解
不開一粒小小釦子,越發有些急不可耐。
元蓁臉頰通紅,任平時如何淡定冷情,此時也不禁滿面羞窘,垂眸輕笑一聲,握住他的手,起身低着頭,緩緩將衣釦解開。
紅色錦繡的嫁衣順着牀沿滑落,亓炎眉目深邃,不由的呼吸變粗,低頭吻在女子圓潤的肩膀上。
重疊的身影緩緩躺下去,房內紅燭漸漸熄滅,月光照進來,牀帳上的金線繡的交頸鴛鴦隨水波輕顫。
廊下紅色的燈籠在風中晃動,風聲低咽不止,掩了房內粗喘輕吟,春夜正濃,良宵卻剛剛開始。
前院賓客早已經散了,有幾人喝醉了酒,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管家出來吩咐人收拾酒席,關上門,攙扶着醉酒的人回房去睡覺,暮春的天氣,夜裡風露寒重,若是在院子裡吹一夜冷風,即便鐵打的身子也非病一場不可。
北楚太子蕭薄元乘馬車回驛館,他也是來慶賀的,由幾個朝中官員陪着喝了幾杯酒,本不多,此時坐在馬車上一搖晃,腦子昏沉,竟也有了幾分醉意。
回到驛館,下了馬車,遠遠的看到有一處院子裡還亮着燈,他眉頭一皺,問道,“那裡住的是何人?”
隨從忙道,“回殿下,是文珠姑娘的表姐,陳姑娘住在那裡!”
蕭薄元薄醉的眼睛一眯,緩步往那處院落走去。
外面有兩個丫鬟正打盹,聽到有人來,剛要起身問安,被蕭薄元擡手止住。
揮退下人,他一人進了房內。
內室的矮榻上,女子似是剛沐浴過,墨發披散身後,如滿月春桃般的臉上,粉黛不施,眸若秋水。
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衫,大概是以爲沒有人會進來,衣帶都未系,歪倒在榻上,露出裡面水紅色的褻衣。
這女子並不如柳文珠美,然而輕挑的眼尾,帶着一種天生的風流媚色,皮膚白皙,身段玲瓏豐滿,更有一番別緻的韻味。
“姑娘,怎的深夜還不曾入睡?”蕭薄元笑道了一聲,掀帳進了屋子。
陳允如手裡拿着一副剛繡完的帕子正端看出神,聞聲頓時一驚,見男人進來,猛然起身,垂眸福身道,“見過公子!”
說完纔想起自己此時正衣衫不整,忙將衣服攏上,卻依舊遮不住胸前粉白的一片。
她低着頭,窘迫不已。
自己這幾日在房中隨意慣了,入了夜沐浴後也太不在意,沒想到男人突然會來。
“姑娘手裡拿的什麼?”蕭薄元靠近一步,握住女子的手,放在眼下細細端詳,“好精緻的繡工,這荷花是姑娘繡的?”
男人身體高大英偉,靠的那樣近,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濃烈的酒氣,陳允如臉色通紅,想要將手掙出來,卻被緊緊的抓着不放,不禁越發窘迫。
“姑娘還沒回答本公子呢?這可是你繡的?”男人聲音含糊輕挑。
陳允如只得點頭,“是!”
“姑娘手真巧!”蕭薄元醉眼看着女子的面孔,再次靠前一步,酒氣噴在女子臉上。
陳允如慌張不已,用力的一掙扎,不曾想這次男人竟輕易的放了手,她用力不穩,頓時跌坐在軟塌上。
身上披着的衣服也隨即滑落,露出雪白軟潤的肩膀和胸前大片肌膚。
蕭薄元居高臨下,正正將眼下“美景”看個滿目,呼吸一緊,隨即俯身壓下來,“姑娘這樣一雙靈巧的手,撫在身上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
陳允如忙轉頭躲開,細聲道,“公子請自重!”
“自重?”蕭薄元眯着一雙鷹目輕笑,手挑起女子的下巴,“本公子從來不知什麼是自重!”
他高大的身體壓下來,強烈的男人氣息籠罩,陳允如胸口狂跳,面紅耳赤,雙手推拒着男人,不敢看他的眼睛,“公子別這樣,文珠妹妹若是知道了,定會生氣的!”
“深更半夜,她早就已經睡了,不會知道的。姑娘來此以後,我還沒好好照顧過姑娘,今夜良辰吉日,我怎捨得讓姑娘一人孤枕難眠?”蕭薄元目光深邃,語氣低沉魅惑,加上他本就英俊風流的面孔,的確讓人無法抗拒。
陳允如也漸漸軟了身子,媚眼如絲,卻仍舊覺得不安,“公子已經有了文珠妹妹,怎可再來招惹小女子?”
男人輕笑一聲,吻在女人的粉面上,低聲道,“男人哪個沒有三妻四妾,我有了文珠,也並不妨礙我喜歡姑娘,你們本就是姐妹,以後一起留下伺候本公子,豈不是佳話美事一樁!”
“別,別這樣!”陳允如被他含着耳珠,只覺渾身虛軟,勉強撐着身子,仰頭閉上眼睛,卻仍舊保持着一絲理智抗拒。
欲拒還迎,更是讓男人難耐,低頭在她身上一陣亂親,“姑娘已經沒有了親人,離開這裡又能去何處?就留在本公子身邊吧,本公子定會對你好的,日後榮華富貴,隨便你享用!”
這話正對陳允如的心思,她從柳文珠那裡已經知道男人的身份,也知道柳文珠肯定會和男人一起走的,那個時候自己該去哪?
何況男人身份高貴,英姿雄偉,的確讓人心動。
此時男人的這番話徹底攻破女人的心防,不再反抗,纖腰扭動,雙臂攬上男人的脖頸,主動吻上去。
男人頓時呼吸急促,一把將女子身上的褻衣扯下,抱着她往牀上走。
外面下丫鬟聽到動靜,忙退出去,將門關上。
陳允如在李阿婆那裡兩年,經歷過無數男人,身姿妖嬈豐滿且不說,嫵媚勾人的手段也比柳文珠更盛一籌,引的男人癡迷不已,一夜未眠。
再說柳文珠這裡,一直等到深夜不見蕭薄元回來,聽到外面已經三更,起牀披了衣衫下牀,開門出去。
門外守着的丫鬟忙上前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自從柳文珠跟了蕭薄元后,下人們便識趣的全部改了口,稱她夫人。
“去前院問問,公子怎麼還未回來?”柳文珠皺着峨眉道。
“是,奴婢這就去,風寒露重,夫人回屋稍等!”
小丫鬟應了一聲,忙快步出了院子往前院去了。
柳文珠回到房裡,心神不寧,端起冷茶喝了一口,坐在椅子上焦急的等着。
大概有一盞茶的功夫,小丫鬟返身回來,進屋稟道,“殿下的隨從讓奴婢告訴夫人,殿下赴宴喝醉了,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今晚不過來了!”
喝醉了?
柳文珠緩緩鬆了口氣,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小丫鬟應聲退下。
柳文珠也不再多想,回牀繼續睡了。
然而一連幾日,蕭薄元都未再宿在她房中,白日裡偶爾過來,陪她一會便匆匆離去。
言語之間又沒有輕怠之意,依舊對她噓寒問暖,溫柔以待。
柳文珠心中覺得蹊蹺,越發煩悶不已。
這日飯後無事,去陳允如房裡閒坐。
一進門,陳允如坐在矮榻上正繡一副鴛鴦圖,面色紅潤,眼波含媚,穿着一身紫色的縷金挑線紗裙,同在李阿婆家時枯瘦無光的模樣相比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見柳文珠進來,忙起身讓坐,親自端了茶來,笑道,“妹妹怎的有空過來?”
柳文珠嬌羞道,“殿下他日夜纏着我不放,姐姐來了幾日,我都不曾過來看望,實在是失禮!”
陳允如低下頭去,“妹妹客氣了,如今我能擺脫李阿婆還要多謝妹妹!”
柳文珠淺笑看着她,“果然是衣着襯人,姐姐離開那破屋子,換了一身裝扮,如今越發的美了!”
陳允如臉上一紅,垂首道,“哪裡,妹妹纔是天姿國色,就不要打趣我了!”
柳文珠笑了笑,拿起陳允如放在桌子上的一塊帕子放在手裡看,突然她目色一變,不動聲色的將帕子放在脣下,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香,竟有淡淡的酒氣。
她胸口緩緩下沉,面色卻不變,笑道,“最近姐姐可曾看到殿下?”
陳允如臉色微白,忙擡頭道,“沒有,不曾看到!”
柳文珠看着她急於否定的模樣心中瞭然,面上仍舊掛着淺笑,“姐姐緊張什麼,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陳允如訕訕笑了笑,“妹妹多心了,我也是怕妹妹多想。”
“姐姐這帕子上的蓮花好精緻,可否送給妹妹?”柳文珠淺淺一笑,轉了話題。
“自然,妹妹想要,儘管拿去就去!”
“多謝姐姐!”
柳文珠將手帕揣起來,又聊了一會,告辭離開。
一直出了陳允如的院子,柳文珠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目光陰鷙,狠狠瞥了一眼身後,冷笑一聲。
傍晚蕭薄元來的時候,見柳文珠正坐在矮榻上愁眉不展。
男人過去將她摟在懷裡,“文珠這是怎麼了?”
柳文珠嘆了口氣,峨眉緊蹙,欲言又止。
柔弱哀婉的模樣頓時讓男人心疼不已,“快告訴我,發生了何事?”
柳文珠又嘆了一聲,倚在男人胸口,柔聲道,“公子不知,我表姐本來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後來和鄰居一男子私通,被玷污了身子,本就不幸,後來又被人誆騙了去,不知受了多少侮辱。”
蕭薄元目光閃爍,撫着她的肩膀,“竟還有這種事?”
柳文珠垂淚點頭,泣聲道,“我將她救出來,接到這裡,本想好好保護她,讓她過幾天安穩日子,不曾想,她又不知被哪個個侍衛給欺辱,我實在是對不起姨母。”
“文珠說的什麼意思,你怎知你表姐被人欺辱?”
柳文珠起身,將那荷花帕子遞到男人面前,“公子請看,這是我今日去姐姐房中拿來的,這本是女子的貼身之物,現在上面就竟有酒氣,定是哪個混蛋侍衛,見我姐姐一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所以醉酒後將她、將她、”
女子嚶嚶低泣,傷心不已。
蕭薄元尷尬的笑了笑,“有酒氣也不一定就是被人侮辱了,文珠想多了!”
“怎麼不是,一個女子的貼身手帕怎麼會有酒氣?”柳文珠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姐姐若是遭人強迫,我也不活了!”
“別!”蕭薄元忙將她抱住,心疼道,“文珠萬萬不可,我定會查清此事,給你一個交代,也多派些人守在允如院外,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允如?
柳文珠心中冷笑一聲,臉上表情依舊悽婉,用帕子拭了淚,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容上,雙眸盈盈的看着男人,“公子定要保護好姐姐!”
“放心就是!”蕭薄元看着女子,心中疼惜,忍不住低頭吻在她臉上,低聲道,“文珠別哭了,本公子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公子就會哄我!”柳文珠垂眸嬌羞道。
是夜,蕭薄元果然留宿在她房裡,一夜歡愛,憐惜不已。
之後也不敢再去陳允如房中。
亓炎和元蓁成親後第二日就搬到了大司馬府,過了幾日,二白在翡翠閣看到元蓁,見她墨發已經盤起,少了幾分清冷,多了些溫婉,眉梢眼角盡是初爲人妻的羞澀。
二白心中寬慰,只道自己這紅娘總算做成了一件喜事。
接下來就是慕容遇和芙洛了。
希望這對冤家也能這般順利。
二白正爲別人操心時,不曾想宮裡的大殿上,也正在說她的終身大事。
一直流連不歸國的北楚使臣見和芙洛公主聯姻無望,早朝後覲見玄寧帝,提出仍舊要和大燕聯姻,而這次爲他們太子殿下求娶的是明鸞公主。
彼時燕昭宇擡眸看過來,眸色陰冷,勾脣道,“明鸞公主?”
褚旬低着頭,看都不敢看玄寧帝一眼,訥訥道,“正是!”
他此時也恨的想罵娘,誰都知道這位燕皇視明鸞公主爲命,他們太子殿下竟要他來向燕皇提出要娶明鸞公主,明顯是讓他來送死。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的蕭薄元信任,他甚至都懷疑自己是被蕭薄元下了圈套,故意讓他來送命!
來之前蕭薄元還振振有詞的道,“燕皇和大司馬都在爭這個明鸞公主,本殿下正好替他們解決了這個難題!”
褚旬覺得他們太子睡了那麼叫柳文珠的女人以後,一定是把腦子睡沒了。
然而主子有命,他不得不從,所以只好硬着頭皮覲見。
說話時,戰戰巍巍,唯恐玄寧帝一個不高興,將他拉出去砍了!
“貴太子已經在上京住了將近一個月,聽說三皇子又在廣結黨羽,蠢蠢欲動,朕看褚大人還是儘快勸太子回朝吧。關於迎娶明鸞公主的事,朕希望不要再聽到第二次,否則、朕也不敢保證楚太子是不是適合做未來北楚的主子!”燕昭宇臉色森冷,淡淡的道。
褚旬忙跪下去,“是、是,既然燕皇不同意,微臣自然不敢再提,回去便告知我太子殿下,儘快回國。”
“嗯,去吧!”
褚旬從殿中出來,才發覺後背出了一層細汗,被外面的風一吹,頓時透體冰涼。
趕緊出宮向他們太子稟告去了。
蕭薄元聽了燕昭宇的回話,眉頭緊皺。
他猜到燕皇不會同意讓明鸞去聯姻,然而他又實在是不甘心,才讓褚旬去探探玄寧帝的態度,如果微有緩和的餘地,他還可以再努力一下。
如今看來卻是不可能了!
到了傍晚時,北楚太子求娶明鸞公主的事便傳到了大司馬府。
君燁正畫畫,筆尖一頓,碩大的墨點落在宣紙上,他墨眸清寒,冷聲道,“去告訴北楚太子,他若敢打明鸞公主的主意,本尊立刻帶兵踏平北楚!”
蕭薄元聽到侍衛傳來的話,臉色鐵青,“砰”
的一聲將手中茶盞摔在地上。
爲了一個女人竟敢用國事威脅他!
“殿下,依微臣看,此事還是算了,何必太歲頭上動土,好端端的去招惹他們!”褚旬勸道,也是在替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可千萬別再讓他去提此事。
蕭薄元冷哼一聲,“一個女人而已,本太子偏不相信,他們敢興兵動武!”
本來他也只是有些喜歡明鸞而已,然而被威脅,骨子裡的野性被激起,更是對明鸞勢在必得!
“太子殿下!”褚旬雙膝跪下去,苦口婆心的道,“天下美人皆是,殿下何苦執着於明鸞公主,何況現在燕皇在北楚奪儲的事上還是偏向您的,殿下萬萬不可節外生枝,徒惹事端!”
蕭薄元臉色一冷,一腳踹在褚旬胸口上,喝道,“本太子輪的到你教訓,滾!”
褚旬被踹的心窩劇痛,也知道這位太子的性子,雖心中擔憂,卻不敢再勸,忙退下去。
柳文珠躲在門後,聽着裡面的談話,眸光急轉,勾脣露出一抹陰笑,款步走過去。
蕭薄元正坐在椅子上生悶氣,拿起茶盞想喝水,還沒放到嘴上,用力的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巨響,茶杯碎裂,瓷片亂濺。
柳文珠被嚇了一跳,走到男人身後,一雙柔胰輕輕給他揉捏肩膀,笑道,“公子因何事發這麼大的脾氣?”
蕭薄元眉頭緊皺,拉住女人的手,一個用力將她帶到身前抱在懷中,鷹目陰鬱,冷聲道,
“你們大燕是不是覺得高人一等,隨時都可以將我們北楚踩在腳下?”
柳文珠臉色一變,慌忙搖頭,“北楚兵馬強壯,怎麼是大燕這些老病殘將能比的?何況、”
她嬌羞一笑,附在男人耳邊軟聲道,“殿下英姿雄偉,小女子是大燕人還不是臣服在您身下!”
蕭薄元咧嘴笑了一聲,捏住柳文珠的下巴,“本太子不只要你臣服,還要你們的皇帝、大司馬還有那個明鸞公主都臣服在本太子腳下!”
柳文珠輕瞥他一眼,“說了半晌,殿下原來是看上明鸞公主了!”
蕭薄元臉色沉鬱,“看中又有何用,你們皇帝不肯放手,本太子也無可奈何!”
“殿下若真想要那個明鸞公主,小女子到是可以幫殿下籌謀劃策!”柳文珠皮笑肉不笑的彎脣道。
“哦?文珠不吃醋了?”
“小女子只是不想讓殿下煩心而已,只要殿下高興,小女子就覺得開心!”
蕭薄元立刻抱緊了她,“還是文珠善解人意,只是不知文珠有什麼好主意?”
“殿下給我幾日時間,文珠定能想出主意,只是、事成之後,殿下可要記得文珠的好處!”柳文珠眨着眼睛嬌嗔道。
“自然,只要文珠將明鸞公主弄到本太子身邊,文珠想要什麼,本太子都可以給你!”蕭薄元鄭重道。
柳文珠輕柔一笑,目露思忖,淡淡點頭。
二白聽說北楚提出要讓她去聯姻,只輕輕一笑,並未往心裡去,甚至晚膳時都未向燕昭宇問起此事。
慕容遇和芙洛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四月二十,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剛忙完了亓炎和元蓁的婚事,又要開始張羅芙洛的,二白每日忙的不可開交。
她也願意讓自己忙一點,否則,她也不知道每日該如何面對燕昭宇,如何再在宮裡呆下去。
許昭儀死了,對外只宣稱暴病而亡,而湘良媛聽說許昭儀死了不知怎的,病情也開始加重,聽說這幾日已經食不下咽,連太醫號脈出來,都搖頭讓準備後事。
伺候湘良媛的宮人去稟告給玄寧帝,卻連皇上的面都沒見到便被趕出來了。
這些畢竟都是燕昭宇的女人,臨死竟然想見一眼自己的男人都不能,可悲可哀,又可嘆!
二白見識過他的薄情,也見識過他的深情,心中情緒複雜,想讓燕昭宇去看看湘良媛,走到御書房門口又停步沒有進去,只吩咐宮人,照顧好湘良媛,讓她少一點痛苦。
如今她已經知道燕昭宇對自己的心思,最開始的震驚和彷徨已過,如今反而淡定下來。
而燕昭宇自傷口好了以後,對她也並未有什麼過於親密的舉動,也未再提讓她做皇后的事,似也知道不能再逼迫她。
兩人便在這樣微妙的關係下,裝作若無其事的相處着。
二白平日裡要麼出宮,要麼就去芙蓉宮幫芙洛準備嫁妝。
芙洛大概得了婚前恐懼症,每日纏着二白,問她成親後會怎樣?
二白嗤笑,“我又沒成過親,我怎麼知道?”
芙洛點了點頭,“說的也對!”
“放心吧,你是公主,身份尊貴,就算嫁到安國公府也沒人敢欺負你的!”二白寬慰她道。
“可是每天要面對慕容遇那個混蛋,我一定會被他氣死!”芙洛憤憤道,“我想好了,他要是敢欺負我,我就休了他!”
“嗯嗯!”二白點頭,“你是公主,你說了算!”
“對了!”芙洛突然又皺眉道,“鸞姐姐,我聽宮人說北楚太子還不放棄聯姻的事,要求娶你做皇妃,有這事嗎?”
“是,不過你皇兄已經拒絕了!”二白隨口道。
“哎!”芙洛嘆了一聲,手臂撐着下巴,“皇兄還是最疼鸞姐姐,一下子就拒絕了,哪裡像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讓芙洛去和親本是二白嚇唬芙洛,現在反倒被她拿住了話柄。
二白擡頭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挑眉道,“沒有和親的事,你怎麼會嫁給慕容遇,得了便宜還賣乖,偷着樂去吧!”
芙洛立刻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誰要嫁給他,本來就是權宜之計,若不是皇命難違,我纔不嫁,以後怎麼樣還說不定呢!”
二白懶得和她爭論,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扯下來,“工匠畫了鳳冠的圖樣,趕緊去挑了!”
方纔還一臉嫌棄的芙洛頓時開心的道,“我要自己挑嗎?我以爲司禮已經做好了。”
“你皇兄特意吩咐的,一定要讓你滿意!”
“皇兄真是太好了!”芙洛兩眼泛光,將剛纔埋怨燕昭宇的話頓時都忘光了。
兩人出了芙蓉宮往司禮局走,路過後花園時見桃花林裡桃花盡開,如煙如霞,落英繽紛,景色美不勝收。
一路穿花拂柳過去,只見芍藥、海棠、丁香都已經開放,團團簇簇,繁花似錦,一片春日欣欣向榮之景。
芙洛停在湖邊,對着二白招手道,“鸞姐姐你快來看,這開了一朵並蒂蓮,好漂亮!”
二白走過去,見滿池亭亭荷葉玉立,青翠欲滴,果然其中一株蓮花並蒂開放,玉白無暇,格外引人注目。
兩人正賞花,幾個宮女也探頭往湖裡看,誰也不沒注意到,湖邊一株芭蕉樹後,猛的躥出來一個人影,披頭散髮,面目猙獰,拉着二白的手腕猛的跳下湖去。
衆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就見兩人已經落水。
二白最怕水,被嗆了一口,用力的掙扎。
然而那人死死的抓着二白的手腕,暴瘦的面龐呈死灰色,雙目凸出,臉頰凹陷,癲狂大笑,“你害死了許昭儀,還想害死本宮,本宮要拉着你一起死,一起下地獄!”
“鸞姐姐!”芙洛大驚,看着湖水中掙扎的二白慌亂不已,撲過去就要跳下湖中。
“公主、公主您不會水,千萬不能下去!”那些宮女拼命的抱着芙洛的腰身。
有兩個人落水已經夠他們忙的了,千萬不能再讓這位主子下去添亂。
“那你們快去救鸞姐姐啊,快去救她!”芙洛慌張大喊。
有幾個太監已經跳下湖,向着二白的方向極快的游去,抓住二白的手向將她拖上岸,然而二白的手被女人死死的抓着,瘋狂的向水裡拽,
“去死!”
“去死吧!”
湖水刺骨的冰涼,卻不及女人猙獰的面容恐怖,二白在水中沉浮,慌亂不已,想要掙脫女人的束縛,卻似被惡鬼用繩索捆住一般,她腦子裡一片混沌,只聽到岸上一片慌亂的喊叫聲,
“公主、公主!”
“鸞姐姐!”
“快去稟告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