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牀,果子已經端着水盆進來,笑眼彎彎,“掌櫃的,洗臉吧!”
二白洗了把臉,人也精神了些,把因爲那個夢的雜亂心思放在一邊,吩咐道,“果子,派人去沈趙兩府,讓他們家小姐都到瀟湘館來,我有事要交代。”
“是,我馬上就去!”果子正在牀前疊被,應了一聲,突然拿着月白色的軟枕,調笑道,“這枕頭怎麼溼了這麼大一片,小姐夜裡夢到什麼好吃的了!”
二白臉色一變,一手抄過那枕頭,隨手扔進牀裡側,眯眼乾乾笑道,“早晨有點口渴,喝水時太急,灑了,對,灑出來的茶水。”
“哦!”果子點頭,“那晌午我拿出去曬曬!”
“好啊!”二白重重點頭。
出門時,桌子上的阿鸞雙翅撲着鐵籠子叫喊道,“爺餓,爺要吃飯,你虐待爺,虐待一隻高貴的飛禽!”
二白瞪着它,胸口涌起莫名的懊惱,隨手抄起一杯涼茶潑過去,“高貴的飛禽?我看就是一隻落湯雞!”
阿鸞紅冠子上茶水緩緩流下來,流過它污垢的羽毛,變成泥水滴下來。
只聽砰的一聲響,二白摔門而去。
阿鸞撲通跌坐在籠子裡,嘶聲喊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早飯吃到一半,七娘過來回道,消息打聽到了,二白君府做貴人的話是紅梅傳出來的。
紅梅?
二白嘴角噙着諷笑,那不過是個被人當槍使的蠢貨,看來是方淑上次在君府遇到二白,看出君燁對二白有些不同,才故意通過紅梅的口傳出這樣的話來。
“看來上次挨的教訓還不夠!”七娘臉色發青。
“此事不必理會!”二白淡淡道了一聲,紅梅值不得她們花心思,而方淑,現在也還不值得她出手。
兩人正說着,果子進來道,沈趙兩府的小姐到了。
二白吃完飯纔過去,趙姝兩人已經喝了兩盞茶,面上卻沒有絲毫不耐煩,起身和二白見禮。
兩人都是香蘇城一等一的美人兒,模樣自不必說,美的各有特色,只是趙姝生在趙王府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更加謹慎溫婉些,而沈傾城,則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模樣,舉止有度,亭亭玉立。
二白和兩人細細交代了一些事和君燁的喜好,時間緊迫,其他不在贅言,讓兩人各自回去準備。
趙姝和沈傾城臉色泛紅,神情羞赧,卻絲毫不敢怠慢,用心記下,和二白道謝,在丫鬟的攙扶下上轎離開。
沈趙兩府好說,重要的是君燁那邊。
他定是不肯來相親的,姑且把這次三人的會面叫做相親。
二白負手在大堂裡來回踱步,眼見已快到巳時末,最後下定主意,先把君燁約出來再說。
“果子,準備紙墨!”
二白急匆匆進了後院,邊走邊喊。
爲表示鄭重和正式,二白寫好了請帖,特意用錦帶繫好,讓一個小廝送往君府別苑。
杜管家聽小廝說請帖是瀟湘館掌櫃錦二白送來的,眉頭皺成了個疙瘩,這又是弄哪樣?
兩人一個屋子裡住着,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怎麼還玩起了互送請帖?
不敢耽擱,忙送去書房。
書房裡,君燁看到請帖,神情頓時一冷,也不接請帖,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暗如晦,沉沉的看着。
杜管家雙手舉着請帖,心裡更加惴惴,難道他接了假的請帖?
看公子一臉被拋棄的怨婦模樣,難道他手上的不是請帖,而是辭離書?
大燕律法中,下人想脫離主家,可向官府遞申報書,然後再向主家遞一封辭離書,還主家雙倍工錢,便從此再無瓜葛。
良久,君燁才伸手將請帖取過來,一臉漠然的打開,
“尊敬的大司馬,
聽聞司馬大人駕臨香蘇,香蘇城百姓無不歡欣雀躍、喜形於色、催人尿下,草民更是無以表達心中喜悅,因此今日午時特設宴在醉花樓,望司馬大人賞臉,不見不散。
瀟湘館掌櫃錦二白敬上。”
君燁看着這一封措辭不當,言語混亂的請帖,臉色冷到了極致,“錦二白、你竟真的敢、”
杜管家惶恐的低下頭去,“公子、錦二白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您的事,老奴馬上派人去把她抓回來!”
君燁聞言眸子一眯,冷冷掃他一眼。
杜管家馬上想起曾經君燁說過錦二白是他的人,任何人不許動,渾身一震,撲通跪下去,“老奴失言,老奴該死!”
君燁手中捏着請帖,壓下胸口的煩躁和惱怒,涼涼開口,“備車,去醉花樓。”
杜管家惶恐後退,“是、是!”
君燁帶着亓炎到了醉花樓的時候,二白已經定好了三樓的雅間在那等着,見他來頓時面上一喜,遠遠的便迎出來,拱手諂媚笑道,“大司馬肯賞臉,草民榮幸之至,請上座!”
君燁冷眼看着她演戲,眉宇間籠着涼薄的笑,“錦二白,很好玩嗎?”
二白嘴角還掛着笑,心中有些莫名的心虛,“只是、想請司馬大人吃個飯而已。”
君燁脣角勾出嘲諷的淺笑,寒涼的看着她,轉身進了雅房。
二白深吸了口氣,忙跟了上去。
小廝沏了上好的茶,又送了時令水果上來,躬身退下。
“司馬大人想吃什麼,醉花樓的醉蝦是一絕,要不要嚐嚐?”二白坐在君燁對面,語氣恭維,商人市儈的神情表現的入木三分。
君燁淺淺瞥她一眼,這女人到底有幾副面孔,初見時被阿鸞戲弄,渾身溼噠噠的站在他面前,清冷倔強,之後相處越深,一行一動又多了狡黠靈動,在他懷裡時輕嗔嬌媚,此刻又一副有禮而疏遠的樣子,到底哪個纔是真實的她?
真實的她對他又有幾分真心?
君燁心中愈冷,慵懶隨意的倚着雕花木椅看着木欄外,聞言也不回頭,只淡聲道,“我喜歡吃什麼錦掌櫃難道不清楚,看着點便是。”
今日的君燁格外冷漠清傲,二白心中犯嘀咕,雖然她拒絕做妾後君燁對她的態度已不像從前那般親暱,但也不至於如此冷淡,難道他知道她是誑他來相親的?
不能啊!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二白橫了橫心,依舊裝作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