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一處河岸邊停下,雀兒忍了一路,不待車停穩,越過果子提着裙襬便跳了下去,落了地忙拂了拂身,長長鬆了口氣。
果子雙眼晶亮,嬉笑的看着她,“我不是看錯了吧,身份尊貴的上京丫鬟怎麼會做出這種鄉下人的野蠻動作!”
雀兒咬牙瞪着她,眼裡恨不得飛出兩把刀來。
車門一響,她立刻轉頭,換了副恭敬的神色,上前攙扶明碩下車。
二白也不用果子扶,出了馬車,頓覺一股清風撲面而來,擡眸看去,只見不遠處是一條寬河,河水波光粼粼,澄澈碧清,上面大小船隻穿梭,各種號子聲和女子的笑聲軟語在河面上飄蕩,一片古樸怡人的清爽之氣。
兩岸綠柳成蔭,濃綠淺影,隨風搖曳,似上京的女子般,高貴而優雅。
此時岸邊上聽着一艘畫舫,飛檐畫壁,雕柱軒窗,上下三層,裝飾華麗,極爲壯觀。
不待幾人走近,船沿上突然圍過來一羣女子,只聽有人嬌聲喊道,“是明碩郡主來了!”
隨即一片迴應聲,
“來了嗎,在哪裡?”
“看到了,是郡主來了!”
……
一片鶯聲燕語,香風飄蕩,二白擡頭看着那羣女人怔了怔,要不是明碩跟着,還以爲自己進了怡紅院。
“郡主!您總算來,可讓我們一番好等!”有人已經踩着踏板迎上來。
說罷那女子挑眉看向二白,問道,“郡主還帶了人來,這位小姐面生的很,之前怎的不曾見過?”
此話一落,衆人紛紛圍上來,看好戲似的盯着二白,若是平常人家不出閨閣的小姐,被這些看着也能羞暈過去。
二白比明碩高半個頭,容顏清美精緻,身姿綽約,被衆人圍觀竟依舊面色從容淡定,竟不似一般女子。
明碩扯着脣角笑了笑,“一個遠房的親戚,來上京玩兩日,大家定要幫我好好、招待!”
衆人會意,對着明碩會心一笑,紛紛附和,“郡主放心便是,既是郡主的親戚,我們自然好生照顧!”
說罷,簇擁着明碩和二白往船上走去。
二白見此心中已經瞭然,明碩這是帶着上京貴族小姐天團來刁難她了,嘴角瞥出一抹玩味的笑,眉眼聲波。
果子也是在瀟湘館長起來的,平時見的人多了,自然也不害怕,只是趁人不注意時拉了拉二白的衣袖,小聲道,“小姐,我覺得這些人來者不善,我們還是小心爲妙!”
轉而又想道,她都已經看出來,她家小姐更是早已明白。
二白眼眸清澈,打趣的看着她,“不錯啊!果子,都會用成語了呢,不白和胡昊生在一起!”
果子臉上一紅,皺眉嗔道,“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什麼時候?”二白淺笑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冷意,“她們總不至於把咱倆吃了!”
上了船後,明碩向二白一一介紹這些衣衫華麗的女子,
“這馮侍郎家三小姐,馮琴,馮小姐!”
“這是李御史家的二小姐,李玉如。”
“這是明威將軍家的四小姐,許嬛,許小姐!”
……。
一圈介紹下來,總之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雖有嫡有庶,卻沒有一個是平民女子。
二白淺笑點頭,並無半分自慚形穢之意。
明碩暗哼一聲,掃了身後雀兒一眼。
雀兒立刻上前一步,脆聲道,“今日明碩郡主包了這船舫,船上都是女子,各位小姐不必拘束,定要盡興纔是!”
這些女子笑着道謝,有幾人圍着明碩在船頭坐着喝茶賞景,其她的人各自散開去玩了。
船身輕輕晃動,分萍拂水,向着河中央緩緩駛去。
入了河心,景色更盛,忘眼看去,兩岸樓閣毗鄰,軒窗臨水,金粉樓臺,一派繁華昌盛之景。河面上畫舫如織,十里珠簾,鶯歌燕語和着絲絲縷縷的絲竹聲隨着清風而來,另人心曠神怡。
大燕國的繁榮,僅這一角,已可窺一斑。
果子都不禁被這秀麗而壯觀的景色所震撼,癡癡的道,“這景色真好看!”
站在明碩身後的雀兒撇了撇嘴,輕嘲道,“那是當然,這是上京,咱大燕國的京都,怎麼是一般鄉野小城可比的?”
果子轉眼過來,天真的道,“景緻是好,就是不知哪裡總飄過來一陣臭氣,你聞到沒有?”
雀兒使勁嗅了嗅,癟嘴道,“沒有!”
“等你說完話就有了,你再聞聞!”
雀兒剛要再仔細聞,立刻醒過神來,雙目圓瞪,狠狠瞥了果子一眼。
明碩輕咳一聲,將茶盞放在木几上,眼神瞟了瞟對面。
隨即一着綠色撒花煙羅衫,頭梳飛雲鬢的圓臉少女轉眸看向二白,輕笑細聲問道,“錦姑娘是打哪裡來啊,既是侯府的親戚,府上想必也是做官的吧?”
二白慵懶的倚着靠背,端着茶盞慢飲賞景,聞言淡笑一聲,“我們是香蘇來的,我只有一個孃親,家裡是開紅娘館的!”
她話音一落,四周頓時響起一片誇張的抽氣聲,甚至有人開始捂嘴嬉笑,看二白的目光也漸漸輕視。
另一位李家小姐以帕掩脣,笑道,“香蘇啊,聽說是個好地方,不過既然是侯府的親戚,好歹也要是個知府縣令,怎麼做的卻是下九流的差事!”
說罷故意“呀”了一聲,做出失語的表情,笑道,“我這人有口無心,一向心直口快,錦姑娘不要見怪啊!”
明碩端着茶,掩飾不住眼中的得意,暗暗瞥着二白,她今日便是故意要讓她出醜,知難而退,讓她明白,自己和藍玉臣身份懸殊,及早退親最好!
二白麪色不變,看着那女子,勾脣笑道,“像心直口快、有口無心這類病症其實最好治了,我這裡便有個祖傳秘方,李小姐想不想知道?”
李小姐眸子轉了轉,順着二白的話問下去,“哦,原來這個有法子治,錦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其實很簡單的方子,用的藥也平常!”二白嫩白的臉上掛着淺笑,語氣認真,“黃蓮三錢、金銀花錢、陳皮兩錢、茯苓和半夏各三錢,三碗水熬成一碗,剛出鍋便喝下去,一副藥就見效!”
那李小姐聽的一愣,坐她旁邊的女子驚愕的問道,“前面的都好辦,只是剛出鍋的藥還滾燙怎麼喝?不是把嘴都燙腫了?”
“對啊!”二白點頭,“脣舌都腫了,說不了話了,豈不是就把這毛病治了,而且以後以後就算好了,再想心直口快自己都注意了!”
“噗嗤!”
二白的話還未落,圍坐的人裡就由人忍不住輕笑出聲,笑出來纔想起此時的笑十分不合時宜,忙低頭掩脣,掩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