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這麼一句一句地噎人,這得噎過多少人?太叫人生氣,那位宸婕妤臉色都青了好吧?
“咱們王爺……”唐將軍摟着肥皇子,發出了一聲嘆息。
也不知是福是禍來着。若他家王爺一直一心一意,得此絕色佳人,大約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可是若生出一點兒外心來,叫唐天說,妥妥的血流成河。
能拔刀能罵人的姑娘,真不是尋常人能消受的。
烈王與烈王妃翻臉也不過是相敬如冰,這位只怕是會殺人全家的了。
“這還有外臣在,婕妤竟大咧咧地來。”夷安覺得唐天這模樣蠢到了極點,嘴角動了動,這纔對宸婕妤用關切的聲音繼續說道,“婕妤還是沒見識,這樣的時候,可不敢大咧咧地,叫人見着了聽着了,不是與陛下的清名有損?就算自己心裡如何百轉千回,也不該拿陛下玩笑。”
“你!”
“陛下疼愛你,你不能拿着陛下的心意不當回事兒呀,連首飾都給你,婕妤卻如此相待……”夷安深沉地嘆息了一聲,搖頭道,“我爲陛下悲涼。”
宸婕妤瞪着一雙嫵媚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後悔。
不該來這樣挑釁的,只是她忍不住!
憑什麼叫她侍奉那樣的老頭子,眼前這個女孩兒,卻可以得到皇后的庇護,無憂無慮地過囂張日子,最後嫁給俊美的郡王,堂堂正正地被人叫一聲王妃呢?!
憑什麼好運氣,都叫她得了?!
“走吧。”蕭翎對這種後宮妃嬪無感,見宸婕妤被擠兌得說不出話來,便微微皺眉,將夷安掩在了自己的身後,輕聲道,“別與這樣的人廢話!”
他的聲音之中帶了幾分鄙夷,叫宸婕妤心生惱怒,只是到底是以清冷的姿態邀寵,此時竟不能翻臉給這人兩下子,忍了忍,這才冷笑道,“郡王好情深,只是可憐了韋家的小姐,如今還不能出閣,這就是郡王的罪過!”
她頓了頓,慢慢地說道,“韋家小姐德行出衆,叫人傾慕,郡王這樣薄待,莫非是受了誰的挑唆?那樣的人,纔好……”只要韋家小姐能嫁到清河郡王府上去,宸婕妤就相信,哪怕是個側妃,也能攏住清河郡王的心。
女子,不是隻靠容貌才能奪寵的。
“滾!”蕭翎見夷安似笑非笑,頓時目中一冷,再也忍耐不住,轉頭厲聲喝道。
“這給你做媒的,竟然還真不少。”夷安笑呵呵地摸了摸有些委屈的蕭翎,目光落在了宸婕妤的臉上,慢慢地變得森冷起來。
“很久,沒有見過你這種蠢貨了。”夷安見宸婕妤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便含笑溫聲道,“你一直挑釁我,不就是想置我的忤逆之罪?蠢貨!”她聲音溫文和氣,語氣卻帶着叫人很毒的輕慢,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以爲我怕這個?知道這是誰麼?”
宸婕妤見宋夷安竟然敢在自己面前這樣張狂,還隨手拍了拍身邊清河郡王的手臂,不由眯起了眼睛。
“這是我的靠山,最能給我做主的。”夷安給了蕭翎一句好聽的,哪怕是知道不過是眼前沒有旁人給夷安撐腰,卻依舊叫蕭翎心中忍不住的歡喜,心裡都要飄起來,蕭翎就聽夷安和氣地說道,“想動我一下,你問過清河王沒有?!你……”她吧嗒了一下嘴兒,不懷好意地看着臉色微變的宸婕妤,挑眉含笑道,“聽說婕妤,出身宮人?從前,都服侍過誰?宮裡頭,您都熟吧?”
饒是宸婕妤是個清冷的人,也叫這一句說出了火氣。
這是罵她卑賤!
“都很熟,怎麼了?”她越發地不想轉身走了,不然豈不是怕了這個小丫頭?只是還是在心中生出了不一樣的感覺。
管妃曾與她說過,長安縣主是個不好惹的人,竟果然如此。
“我在宮裡的兩位表姐,您熟麼?”夷安扶着蕭翎的手臂,露出了一個純良的笑容。
“原來縣主,是在爲兩位昭儀抱不平。”宸婕妤只覺得心裡突突直跳,生出了異樣的不安,卻還是強硬地,淡淡地說道,“都是宮中姐妹,自然都是親近的人,只是要叫縣主知道,這兩位妹妹雖然失寵,卻也是陛下的人,沒有輪到叫縣主爲她們討公道的道理!”她惡意地說道,“不愧是一家子姐妹,如今,還想着張目,只是我從前都不忍心往妹妹們的宮裡去,恐看着心疼呢。”
乾元帝在她承寵初時,閒暇時常去“寵幸”那兩個,這叫宸婕妤多爲不快,然而一次偷偷跟着去,見着年老的帝王目光兇狠地將鞭子一下一下抽在那哭得眼睛流血的女人的身上的時候,心中就定了。
帝王竟然這樣痛恨這兩個。
宸婕妤知道薛皇后之前對那兩個時有照顧,如今只想着叫夷安心疼,卻見她不過是對自己露出了一個和氣的笑容。
“那不是陛下麼。”夷安想聽的話,都從宸婕妤的嘴裡聽到了,看着這位管妃舉薦,韋妃做靠山的美人兒,決定給她找點兒事兒做,也叫項王與四皇子心疼心疼,便遠遠地看了一眼,見乾元帝的儀仗過來,第一次帶着好心情上前與乾元帝施禮,見這年邁帝王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狠戾,只視而不見,擡眼笑道,“多日不見,陛下的氣色越發好了,這,都是婕妤的功勞。”
“你們在說什麼?!”逛個園子竟然遇上這麼幾個,簡直晦氣,乾元帝不由冷着臉問道。
此間立着的,是薛皇后的本家,是忤逆他的孽種,是欺騙他的奸臣!
都是王八蛋啊!
想到這個,乾元帝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宸婕妤見他不快,搖搖擺擺地上前施禮,露出了皎潔清冷的側臉,叫乾元帝的臉色微微緩和了。
“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夷安笑了,見乾元帝垂詢,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急忙回道,“才婕妤正與我說,沒見過好東西,陛下的一套頭面就叫她開了眼界心中不安了。”見那美人兒臉色微微一變,長安縣主就在乾元帝冰冷的目光裡歡快地說道,“我勸了婕妤幾句,說也不是世家女,宮人出身,得了陛下的寵愛就很不得了了,怎麼好斤斤計較呢?也沒有這身份不是?多給您掉價?”
“陛下!”宸婕妤突然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乾元帝死死地看着夷安,他是不信她的話的,目光落在了宸婕妤身後的一個宮人的身上,見她遲疑了片刻,微微點頭,看向宸婕妤的目光就不善了起來。
他所以寵愛這個美人兒,一則是因她確實年少美貌,況一副清高孤冷的模樣,叫他心中起了一種格外的感覺,另一個,卻是因這美人出身管妃宮中,他再傻也知道有項王在身的管妃不會與薛皇后和睦,又是個沒有根基的宮女,寵幸起來安心,因此捧她起來,如今想不到的,卻是這女人竟然這樣貪心,連他的賞賜都不知足了!
到底是宮女,比不上世家女的高貴!
心中給宸婕妤下了個註解,只是到底是自己如今喜愛的女子,況宸婕妤有種叫他迷戀的清高,如今正是熱乎的時候,乾元帝便淡淡地應了,沒有呵斥。
“我就說,陛下心懷若谷,況到底是管妃娘娘教導出的好人兒,哪裡會與我計較些口舌呢?”夷安見宸婕妤不安地動了動,便與乾元帝笑道,“婕妤最是心善的人,方纔還在與我說從前可憐我的兩位表姐,說是姐妹呢,也不知陛下做了什麼,叫婕妤生出了這樣的感概。”
說完了這個,她四處看了看,見蕭翎還好,唐天抱着七皇子呆呆地看着自己,就在心中覺得這傢伙素質不行。
沒見過大風大浪的感覺。
“婕妤與我們抱怨,雖不安,我們也只好聽着。”蕭翎一點兒都沒有對無助的女人落井下石的負罪感,此時很快地說道。
乾元帝聽到夷安的這句話,已然大怒!
薛家兩個“真愛”把他的心傷的透透兒的,叫如今他都不敢相信女人的真心了,沒有想到他才心有迴轉,竟然他寵愛之人就對那兩個東西心生同情!
不與他同仇敵愾,這就是辜負了他,對他的背叛。
或許,管妃與薛皇后投誠了?拿這麼個美人兒迷惑自己?!
想到宸婕妤牀笫之間的確與自己說起過從前的那兩個薛家的昭儀,乾元帝就覺得自己真相了。
這是薛皇后推出來的迷惑自己的人吶!
“陛下聽我解釋!”宸婕妤渾身發抖,這才明白方纔應了夷安什麼,此時恨不能長出八張嘴來轉圜,況感覺到帝王憤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這柔弱的女子,霍然想到的,就是那被抽得遍體鱗傷,生不如死的薛家姐妹!
“婕妤這樣害怕做什麼?”夷安溫柔一笑,和氣地說道,“陛下心胸寬闊,素來溫和,您這小模樣兒,竟彷彿陛下是個殘暴的人了。”見宸婕妤一雙憤怒的眼睛看過來,她望着天邊兒笑起來,笑嘻嘻地說道,“前些時候,您還說韋妃娘娘禮佛是個慈悲的人,如今韋妃娘娘與皇后娘娘好的很,聽說給皇后娘娘抄經祈福,四皇子快馬加鞭從攏州送來了淨水,巴巴兒地求到皇后娘娘面前要那些淨水,原來,竟是在憂心陛下麼?”
憂心什麼呢?討了淨水做什麼呢?
大概,就是澆滅皇帝陛下心中的殘暴,潛心禮佛?
想着宸婕妤仗着得寵,竟然敢拿乾元帝說事兒與薛皇后要東西,夷安便微微一笑。
不治她,還不叫宮裡都覺得她春風得意,連皇后娘娘都壓倒?
“四皇子對咱們皇后娘娘,就是這樣孝心。”說完了這個,夷安見乾元帝已然拂袖而去,不由看着那個繃着清冷,眼神惶恐的宸婕妤笑了。
“縣主這是……”唐天腿軟,嘴角抽搐地問道。
“這姑娘不錯,裝得一副好模樣。”長安縣主回頭,露出了一個叫天光都失色的笑容,叫人驚豔,笑呵呵地說道,“不過她不知道,我最喜歡僞君子了。”
招惹了真小人,大概就與她咬在一起死磕。這種隨時要繃住臉的僞君子,想翻臉都不敢的,她最喜歡了。
沒有了清冷的模樣,她還混什麼呢?就是知道這個,哪怕叫夷安擠兌到天邊兒去,她也得忍着。
“四皇子……”蕭翎見夷安發了壞,此時撅着尾巴的小模樣兒,不由心裡癢癢的,想摸摸她的頭髮。
“他對姑祖母孝心,咱們不能叫他做無名英雄呀。”夷安眯着眼睛在唐天“你顛倒黑白”的目光裡和氣地笑道,“怎麼着,也得叫陛下知道他的心,好好兒地誇獎他,對不對?”
“你總是爲人着想。”被美色迷住了眼的昏聵郡王輕聲說道。
唐天虛弱看着這兩個天生絕配的人,摟了摟懷裡的七皇子。
“將軍,臉色這麼難看,是因爲小七方纔,說錯話了麼?”七皇子是個敏感的孩子,覺得方纔說了唐天“硬”,他的臉色就很奇怪,心裡就有些不安,對了對自己的手指,突然福至心靈,急忙補救地拿胖手指戳了戳震驚的唐將軍的胸前,見他霍然低頭,咧着豁牙討好地說道,“現在,你軟了……”
這樣兒,就不會與他見怪,會喜歡小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