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誰幹的?”

夷安坐在薛皇后的宮中,見她面色冰冷森然,顯然是動了真怒,便與薛皇后惱怒問道。

小小的七皇子依偎在薛皇后的身邊,然而叫夷安看着小小的一團,臉上卻帶着幾分沉穩與鎮定。

“正在審呢。”淑妃與閉目不語的德妃坐在一旁,揉着眼角心有餘悸地說道。

突然的驚嚇,叫她臉色很不好看。

她能說,一開始聽見了這個,腿都軟了麼?

不說七皇子是她們眼中的希望,就是七皇子的性情可愛討喜,還對她與德妃真心親近,淑妃都忍不住惱怒,將茶盞扣在了桌上,與薛皇后抱怨道,“究竟是誰,要對小七下這樣的毒手?!小七還這麼小,也下得了手!”

“他是皇子,皇子沒有長幼之說。”薛皇后淡淡地說道。

雖聽着雲淡風輕,然而夷安的目光落在薛皇后的腳下,見着一地散碎的佛珠,便不敢多說了。

“小七不怕!”七皇子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扭着小身子跑到淑妃的面前認真地說道,“小七長大了,能保護自己,保護母后!”

他的眼睛裡有叫夷安不能忽略的鄭重,明明還是那個孩子,卻叫夷安再也說不出調笑的話來。

“這一回,那逆賊就是小七親手抓住的。”薛皇后說起這個就覺得十分滿意,臉色緩和了些。見七皇子果然用表功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讚了七皇子一聲,聽着夷安的詫異,臉上卻突然落下來,冷笑道,“若是小七沒有這樣機靈,豈不是着了暗算?!”

天花可是絕症!能熬過來的屈指可數,七皇子從小在薛皇后身邊長大,若是真有個什麼萬一,薛皇后年紀也不小了,只怕真要與有個好歹出來。

“舅舅怎麼發現的?”夷安見七皇子鼓着小胸脯,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拉過他,細聲細氣地問道。

四公主看着夷安平和的模樣,竟不知爲何陡然打了一個寒戰。

夷安的表情,竟然叫她心生恐懼。

“鬼鬼祟祟,還總是與我說一些母后的壞話,說母后不是真心疼我。”七皇子小聲說道,“我早就看她不對,只是等着想瞧瞧她背後的人是誰,誰知道她膽子這樣大,把天花病人用過的東西卷在了我的被子裡。”

許是夷安叫蕭翎往宮中透話之故,薛皇后素來對夷安信任,聽了她的警醒便封宮嚴查,那宮女只怕是知道自己要站不住腳,因此鋌而走險,卻因行事倉促生出遺漏,叫本就盯着她的七皇子當場抓到。

想着當日的驚險,七皇子抿了抿嘴角,這才說道,“舅舅想的不對,這是很大的事,不該自己扛着,該叫母后知道。母后什麼都知道,纔好做事的。”他憑着小小的意氣,後來才發現這不是自己一個小皇子能夠扛着的。

能混到薛皇后宮中,混到自己身邊,一定是很強力的人物。

只是七皇子再機靈,也想不到竟然會是天花這樣歹毒的東西。

“舅舅不該弄險,不過這次做的不錯。”夷安摸了摸七皇子的小胖臉兒,頓了頓,見他得意地滿臉紅光,這才溫聲道,“舅舅放心,我給你出這口氣!”

“可是,是誰呢?”七皇子小聲兒問道,“沒有問出來呀。”

那小宮女出人意料的嘴巴緊。

“能查着,自然是好的。”夷安含笑抱着七皇子在自己的膝上,見薛皇后正看着自己,不由抿嘴笑道,“只是若是查不出來,咱們就連坐就是。”

德妃在一旁正閉目轉着手中的佛珠,聞言猛地張眼,看向夷安的目中露出一絲讚賞。

“這才該是娘娘家中的女孩兒。”從來沉默寡言的德妃便轉頭與薛皇后讚了一聲。

“你就喜歡這樣乾脆要人命的姑娘。”淑妃可知道德妃這唸佛唸的是往生咒來的,有些無奈地在一旁說道。

四公主在一旁左看右看,竟有點兒想不明白似的。

“什麼意思啊?”四公主捅捅好外甥女兒,有些疑惑地問道,“要連坐誰?”

“若七舅舅出事,誰有好處,就連坐誰。”夷安挑挑眉,見四公主猛地張大了眼睛,溫柔地一笑,這才臉上露出了森然之色,冷笑道,“既然沒有人認,咱們就叫他們一起去死,這其中,總能見着正主。”

最有可能的,就是幾個牽扯皇位的皇子,未必是對七皇子有忌憚之心,只怕只是爲了打擊薛皇后的心志。

薛皇后疼愛七皇子如同親子天下皆知,況,無論如何,薛皇后的年紀都已經不小了,這時候七皇子若死了,誰知道會不會生出亂子來?

“可是這其中定然有無辜的人呀。”四公主小聲說道。

“只好怨他們命不好了。”夷安看着德妃手腕上殷紅的數珠,淡淡地問道,“咱們死,還是他們死?”

“他們死。”四公主這一次一點兒都不大磕絆地說道。

淑妃滿意地在一旁,覺得閨女這話說的很不錯,頓了頓,這才與夷安說道,“如今後宮正在整肅,這一次,咱們絕不叫逆賊再混入宮中。”

薛皇后宮中有別人安插的人,這是心知肚明的事兒,只是從前薛皇后並未放在心上。

絕對的權力之下,這些蠅營狗苟並不能生出什麼波折,只是如今有了七皇子的教訓,就叫薛皇后有些不快。

“一個一個排查來歷,有毛病的,總能露出狐狸尾巴。”夷安頓了頓,見衆人微微頷首,這才笑嘻嘻地說道,“宮中如何整肅,我不懂,這是娘娘們的拿手活兒……”聽見淑妃笑了,她便摸着七皇子的小臉蛋兒溫聲道,“只是姑祖母好容易叫我進宮一趟,不做點兒什麼,竟白瞎了,也叫京中覺得我心慈手軟。”

“你都要成親,且消停些纔是。”薛皇后便溫聲道。

“成親前纔好沾沾喜氣兒呢。”夷安急忙笑道,“不過是幫着審問一二罷了,算什麼呢?”

“審問我拿手,不必你。”德妃卻興致上來,殷勤地說道。

夷安就見連薛皇后都無奈的模樣,乾笑了一聲,縮着脖子不敢說什麼來。

她還記得四公主重病,這位德妃娘娘要殺人的模樣呢。

“本宮唸了幾年佛,都以爲我放下屠刀了!”德妃冷笑道,目中神采耀耀。

四公主呆呆地看着突然變得活泛了的德妃,正覺得她的這句話與夷安有異曲同工之妙,就聽見夷安的笑聲,覺得這簡直是天神來的,急忙自告奮勇地說道,“小七竟然叫人暗害,誰能忍呢?我也想出一把力氣。”見夷安彷彿要勸說自己,她便搖了搖手乾脆地說道,“我也不知只知道心慈手軟的人,不必你擔心。”

全部的心慈手軟,早叫她的那個王八羔子父皇給折騰沒了!

打從二公主死了,四公主就有了覺悟。

這宮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就是想說,動手的時候悠着點兒。”夷安無奈地嘆了一聲,這才與薛皇后笑問道,“也不知是哪個膽大包天。”

“審問之後,許會叫你大吃一驚。”薛皇后看着七皇子,溫聲說道,“一個個心都大了,我教教他們什麼叫老實,什麼叫不能做!”

“我今天好害怕,要跟安姐兒一起睡。”七皇子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眼珠子亂轉,就抱着夷安的脖子央求道。

他覺得身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必須要點兒好處。

這個難度略大,夷安都不敢去看蕭翎的那張臉,低低地咳了一聲。

“小七與母后睡。”薛皇后見一旁不說話的蕭翎臉微微發青,便也咳了一聲,招呼七皇子往自己的身邊來。

“好害怕呀!”七皇子用圓滾滾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夷安,可憐巴巴地叫道。

“我跟你睡。”蕭翎覺得熊孩子拿自己當死人來着,頓時提起了這個肥皇子,叫他與自己對視,目光嚴峻地說道。

七皇子扭頭看了看夷安香香軟軟的懷抱,又看看蕭翎清冷的模樣,拱起小爪子討好的作揖,求放過。

跟這個美人睡,皇子大人覺得自己會小命不保。

自從看穿了暗算,七皇子對危險就有了敏銳的感覺。

“這不是欺軟怕硬?”四公主快人快語,指着被提在半空的七皇子就與衆人笑道。

薛皇后知道七皇子這是不欲叫自己惱怒,寬自己的心,心中微微一嘆,到底勉強露出了一個笑模樣兒。

然而她的心中驚懼,卻沒有與衆人說。

七皇子是她真心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若真的生出什麼好歹,竟叫她活不了了一樣。

如今看着這個討喜的孩子,薛皇后越發地有失而復得的歡喜,沉默了片刻,便與德妃慢慢地說道,“叫秦王整裝,即刻回京!”她就是心慈手軟,才叫這羣東西猖狂起來,既然不想好好兒地活,她只好送他們都去死!

“知道!”德妃的目中一亮,點頭應了。

“這一次,不能叫旁人再害了我的小七。”薛皇后平靜地說完,見德妃點頭,笑了笑,就見外頭有宮人拖着一個渾身鮮血的少女進來,夷安正好奇地看着,便淡淡地說道,“這就是那個逆賊!”

“這不是那個……”夷安抿了抿嘴角,看着那張叫血迷住了的臉孔,想了想,便與薛皇后笑道,“從前在宮中,我聽她挑唆過我與姑祖母,原來竟還混到舅舅的身邊兒去,可見通天,這內裡很該詳查。”見薛皇后與德妃淑妃皆點頭,這才笑眯眯地看了看這個少女,笑問道,“是誰,叫你做這些的呢?”

“沒有人命令我,是我怨恨皇后娘娘。”那宮女虛弱地說道,然而目光,卻向着另一側看去,帶着幾分遊弋。

“怨恨皇后娘娘。”夷安有趣地看着這個宮女,見薛皇后不以爲意地擡手飲茶,便點頭道,“你在宮中來去自由,主子隨你挑,可見是本事大的人。”

這小宮女目中露出驚慌之色,彷彿不知該怎樣回答,之後,竟是將目光,準確地向着薛皇后的身邊投去!

那一側,正坐着德妃。

見叫人看住了,正斂目唸佛的德妃臉上露出了一起笑意,緩緩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