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母親?”蕭翎手上一動,抱緊了懷裡的媳婦兒。
“你的母親,難道不是我的?本該如此。”夷安愜意地在蕭翎的懷裡找好了位置,眯着眼睛含笑說道,“母親辛辛苦苦養大了你,做了你媳婦,難道不該拜見母親,孝順母親?這點良心我還是有的。”
嫁了人,自然就該給婆婆請安,不過是因這是賜婚,因此必須先往宮裡走個過場罷了,如今從薛皇后宮中出來,自然是要去給烈王妃磕頭的。
畢竟,烈王妃撫養蕭翎長大,又親自下聘禮,這是給足了夷安臉面,哪怕烈王妃總是繃着臉,夷安都知道這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清河王妃最喜歡嘴硬心軟的人了。
“父王處……”
“我一個兒媳婦兒,眼巴巴去給公公請安?做夢去吧!”夷安可算拿住禮了,見蕭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目光也溫柔了起來,摸着蕭翎的臉輕聲道,“他待你不好,咱們不去理他!”
“只擔心有人說你閒話。”蕭翎自然是不願意叫夷安面對烈王府的,便低聲說道。
“閒話與我有什麼用呢?自己心裡自在歡喜了纔是真的。難道你因爲幾句閒話,就不跟我過日子了不成?”夷安叫蕭翎摟得緊緊的,卻覺得自己越發有底氣了,便有些得意地說道。
蕭翎眼角帶着笑看着今日格外好看的媳婦兒,見她得意地仰着頭,就跟斗勝了的小公雞似的,不由滿心歡喜地應了一聲,與夷安十指交纏,依偎在了一起。
車一路到了烈王府的後頭,夷安就見中門敞開着,陳嬤嬤正帶着笑意領着人等在外頭,見了蕭翎與夷安下車,只看着這天造地設一樣般配的孩子,只覺得欣慰,急忙上前行禮,含笑道,“給王爺王妃請安。”
“哪裡能受您的禮?”夷安急忙扶住她,這才笑問道,“您怎麼知道咱們要來?”
“王妃說的,討人厭的孩子又要一起來了。”陳嬤嬤學了烈王妃的語氣與嫌棄的模樣,見夷安都要暈過去了,可憐的不行,不由笑了起來,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不合適,摸了摸夷安的發頂,輕聲道,“以後,王爺王妃都好好兒的,我與王妃,也就知足了。”
“母親日後有咱們孝順呢,您以後,天天見着我。”夷安見烈王妃的門口又有許多的馬與車,熱鬧非凡,目中露出了疑惑來,卻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蕭翎靜靜地立在一旁,目中有些躊躇。
“王爺也進來。”陳默默拉着夷安的手往府裡請,見蕭翎特別識時務地等在原地,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招呼了一聲。
“嬤嬤?”夷安見烈王妃彷彿是轉圜之意,頓時喚了一聲,驚喜莫名。
烈王妃自從蕭翎能夠自立,就再不肯見這個兒子的了。
見這兩口子都呆住了,顯然沒有想到蕭翎竟然也能混上這麼個待遇,陳嬤嬤忍不住笑了,目光溫和地看了看這兩個,這才輕聲道,“王妃這一回……”
烈王妃嘴上說的厲害,然而當陳嬤嬤只問她想不想知道兩個孩子成親以後什麼樣兒的時候,保持了沉默。
陳嬤嬤知道,烈王妃,其實也很想知道的。
“和奴婢來。”陳嬤嬤對蕭翎招了招手,牽着夷安一路往烈王妃的正堂去了,夷安叫快步上前的蕭翎扶着走,走到了半路,就聽見那正堂之中傳來了大聲的說笑,帶着幾分粗魯與彪悍,心中詫異,然而知道烈王妃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她也不在意,只入了極大的正堂,卻是微微一怔。
那正堂之上,兩側皆坐了滿滿的武將,此時都用好奇的目光向着自己看過來。
“夷安過來!”烈王妃正在與手邊上的一員中年武將說話,見了夷安與蕭翎聯袂而來,只覺得豔色逼人,心裡不知爲何就覺得有些自豪,此時見夷安恭恭敬敬與蕭翎走到自己面前,這才指着面上肅容,目光清正地看着衆人的夷安,滿意地說道,“這個,是我的,”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兒媳婦兒!”
蕭翎與夷安同時一震,看着面容平靜的烈王妃說不出話來。
蕭翎張了張嘴,低聲喚了一聲,“母親!”
承認了夷安是兒媳婦,就是接見承認了自己是她的兒子,這是這位母親最後的退讓了。
這是他第一次能在烈王妃默認中喚她。
烈王妃沒有應,沉默了片刻,卻還是微微頷首,認了這個稱呼。
“果然神仙一樣兒!”那中年武將見烈王妃認了這兩口子,臉上這才溫和了起來,與烈王妃笑道,“末將是粗人,說不出別的好聽的話來,只能說,王妃有福!”
他們都是烈王妃的心腹,這些年都在軍中打滾兒,對於烈王這畜生怨恨非常,也因這個使八關分裂,彼此誰都不服,也對列王府的幾個兒子都不大喜歡。
然而雖厭惡烈王子,這幾個卻也都聽說過蕭翎十分孝順,逢年過節必然會在府外與烈王妃磕頭,多少冷待都安之若素,這確實是個有良心的人。從前見烈王妃不認這個兒子還有些可惜,如今見烈王妃圓滿,不止此生晚景孤涼,都歡喜了起來,笑道,“只怕明年,王妃就要得金孫,越發歡喜了!”
“若是如此,竟是我的福氣。”烈王妃掃了看着十分賢良淑德的夷安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頷首說道。
好兒媳自然用純良可愛的眼神看着婆婆。
見慣了這丫頭喊打喊殺,烈王妃接受不能,頓時嘴角一抽。
“佳兒佳婦,該給王妃磕頭了!”陳嬤嬤見了這眉眼官司,越發歡喜。在一旁抹了眼角的眼淚,急忙命人將兩個墊子放在了烈王妃的面前。
蕭翎與夷安對視了一眼,看着目光清冷的烈王妃,這一刻,是真心願意一個頭磕下去,喚這個女人一聲母親。
衆目睽睽之下,夫妻倆跪在墊子上,鄭重地給烈王妃磕頭。夷安端起陳嬤嬤送到自己手上的茶盞,雙手奉在頭頂,恭敬地說道,“請母親喝茶。”
烈王妃信手接過,一口將茶飲盡了,頓了頓,便與夷安說道,“你喚我一聲母親,我有見面禮給你。”她在夷安好奇的目光裡自袖中翻出了一物,丟進了夷安的懷裡,帶着幾分滄桑與懷念地說道,“日後,這是你的了!”
“這是!”夷安細細一看,見竟是一塊虎符,頓時臉色就變了。
烈王妃靠什麼能在京中立得這樣穩,叫人不敢招惹小看?還不就是手中有兵?
“這是四關兵權的虎符,日後,這四關就在你的手上。”烈王妃卻彷彿並不在乎這個,淡然與夷安說道。
“這個不行。”夷安哪裡敢收這樣緊要的東西,頓時急了,只與烈王妃懇求道,“母親親手打下的江山,爲何要交給我呢?我並沒有德行能夠撐起這快虎符,實在是羞愧萬分。”
“我與你這些叔伯都說過。”夷安聽烈王妃如此說,果然兩側的武將都帶着幾分默認,就聽烈王妃繼續說道,“爲了這虎符,我失去的太多,如今,也該歇歇了。”
她眉尖兒都不動地嘆了一聲,見夷安忐忑地看着自己,便溫聲道,“你放心,咱們兄弟,可不是烈王手中的那羣王八羔子,日後軍中,你的這些叔伯對你如同見我,定然鼎立扶持。”
一側的那幾個武將,果然都點頭,其中一個大聲道,“王妃的認可的人,咱們都信得過!”
“郡王妃聰慧機智,京中皆知,何必妄自菲薄?”那中年武將也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胸膛大聲說道,“軍中要一股子力氣的,有咱們呢!何必郡王妃親近下場?只您的頭腦,纔是咱們欽佩的!”
清河王妃未出嫁前的傳言很多,大多都是狠毒狡詐,從不吃虧。對於長於京中繁華膏粱,未見過生死一瞬的子弟來說,這是叫人畏懼的,然而對於見慣了生死搏殺的武將,這樣的姑娘,纔是最叫人看重的。
不然,大事當頭,卻只哭哭啼啼六神無主,撐不起事兒來的姑娘,拿來做什麼呢?
敵人可不是那種哭一哭就能心軟的。
“給了你,你就收下。”烈王妃與夷安說道。
“既如此,我就收下,日後,定不敢負母親今日的信任!”夷安轉頭,對着兩側目光閃亮地看着自己的武將,深深地福了福,鄭重地說道,“今日宋夷擔此重擔,還請諸位叔伯輔助,只要宋夷安在一日,軍心不變,軍心不改。”
“郡王妃這話說的叫我心裡熱乎!”就有武將頓了頓,便與烈王妃大聲道,“王妃!左右烈王如今是隻病雞,咱們何不趁此時與他分個搞下!”
烈王入京之後,捨棄了烈王妃,一直叫人不恥,這些年與烈王的人馬對峙,叫這羣與列王妃一同出生入死的武將恨烈王風流得意恨得厲害,如今見烈王妃活泛了,頓時都勸告了起來。
“此事,從長計議纔好。”烈王妃眼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冷色,輕聲說道。
叫烈王死,真是太便宜了!
她想着,只有叫烈王吃遍這世上所有的背叛,叫他知道自己寵愛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眼睜睜看着自己在乎的一切都湮沒,纔好去死,也別做個糊塗鬼呢。
“郡王妃有空,便來咱們那兒瞧瞧,與京中風景不同。”那中年武將顯然是衆人的頭領,便與夷安邀請道。
“我雖不濟,卻也不是羸弱之人,自然是要往軍中去。”夷安便笑了,轉頭看了看烈王妃,這才慢慢地說道,“只是我常年在京中,知諸位叔伯的辛苦,只覺得汗顏。”
“多少的辛苦,都是咱們心甘情願,沉溺繁華,那還是武將麼。”就有人在下頭笑道。
夷安果然贊好,不過短短時間,就與衆人說到一處去。
她雖是女子,然而卻並不畏怯,也不瑟縮,言談之中與兵法竟也頗有見解,連烈王妃都在一旁露出了詫異的模樣來,只有蕭翎,臉上露出了得意,側頭看着侃侃而談的夷安,驕傲的不行。
這麼厲害的媳婦兒,是他的!
美得不行,之後,清河郡王耳朵一動,突然微微皺眉。
府外,怎麼彷彿有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