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賢伉儷三天三夜沒好好兒睡覺,平陽侯大人也三天三夜對月唏噓,雖然行動不同,但是殊途同歸。
此時看着跳下車的狼崽子一臉春風得意心滿意足,大老爺心中就生出了很大的憤怒,覺得這是在往老泰山的心口上插刀子了。
宋方宋懷不過是得薛皇后恩典入京,不好停留太久,對着清河王府的方向哭了一場,早就戀戀不捨地回了金陵,這府中越發地冷清,就叫大老爺與大太太心裡越發擔心夷安在清河王府的處境。
京中三日之內都傳遍了,清河王妃果然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鄭重地參拜了正經的婆婆烈王妃,然而正經的婆家烈王府裡頭,誰都沒能見着這位一眼,據說烈王側妃在外頭哭得差點兒閉過氣去,這位鐵石心腸,還冷嘲熱諷了一番,特別地不給面子。
不過敢說道這位王妃的卻不多,蓋因清河王妃是個有手段的人,哄得婆婆特別樂呵,連虎符都忽悠過來不說,當日往烈王妃處與烈王妃請安的軍中諸將,出來後竟然對這位王妃讚不絕口,都說是個極好的人。
清河王妃很好麼?
鬼才知道!唯一能叫人確定的,就是這位薛皇后的本家,確實是個極有心機的人。
沒有點兒心機,能這麼快就叫冷心腸的烈王妃喜歡到這個份兒上?
京中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不過雖酸溜溜的,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位清河王妃運氣極好。
至少未在清河郡王面前失寵前,是很好了。
大老爺想着如今閨女在京中名聲越發地不好了,還被說三道四,恨不能將那些造謠的傢伙拖出來打,心疼的閨女死去活來,卻不知閨女心情如何,如今好容易見了,就鬆了一口氣。
彷彿過的確實很不錯。
“跟我走。”死死地盯了束手而立的蕭翎一眼,大老爺見他顧盼間目光瀲灩,還竟然在自己目光裡帶着一些可憐,有楚楚動人之風,頓時心知不好,急忙往夷安的方向看去,見閨女正低頭與手裡牽着的七皇子說些什麼,臉色微微一鬆,看着蕭翎慢慢地說道,“別裝模作樣!不然,叫你知道厲害!”
不就是想在他閨女面前上眼藥麼,被算計過的平陽侯大人門兒清!
見這青年的目光之中帶着幾分風情,與從前木訥不同,知道這是大婚得了好處的緣故,大老爺頓時心塞不已。
不是這狼崽子催的緊,他怎麼會這樣簡單把閨女嫁了呢?
“父親多慮了。”蕭翎失望地回頭看了看夷安,轉頭恭敬地拱了拱手說道。
他的身後,夷安心裡冷哼了一聲,牽着笑嘻嘻的七皇子徑直走了,只到了正堂,就見大太太正含笑端坐上手,一側宋衍與蕭真,夷柔與唐安都含笑而坐,急忙上前,等着蕭翎與自己立在一處,便顧不得叫丫頭拿墊子來,一同跪倒給大步進來坐到大太太身邊的大老爺與大太太磕頭,拜見之後,這才一頭滾進了大太太的懷裡。
“這都嫁了人,還這麼孩子氣,也不怕叫女婿笑話。”大太太這些天也過得不大好,閉上眼都是夷安的影子,還有大老爺半夜不睡覺地折騰,哪裡能好呢?此時見閨女雖然目光有點兒發飄,然而容色越發嫵媚冶豔,這才摸了摸夷安的頭髮,與默默立在自己身邊的蕭翎含笑問道,“安姐兒,沒有給王爺添麻煩麼?”
“王妃賢良,我們過得很好。”蕭翎施了一禮說道。
夷安轉頭,滿意地對蕭翎微笑。
這話說的她心裡特別歡喜。
“我與妹夫往前頭去。”宋衍見大老爺看着蕭翎的眼神兒特別幽怨,咳了一聲,起身說道。
“三哥,姐夫。”蕭翎鄭重地喚了一旁宋衍與唐安,見這二位都起身與自己還禮,頓了頓,見大老爺起身先往外頭走了,這才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不理會自己,只知道在大太太懷裡撒嬌的夷安一眼,輕聲道,“我先出去。”見夷安含糊地對着自己擺了擺手,竟然頭都不回,頓時覺出了深深的傷感來,無氣無力地往大太太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垂着頭十分傷感地走了。
他就知道,回了孃家,自己就不在媳婦兒心裡了。
大太太遠遠地看着蕭翎步伐沉重,彷彿被拋棄了的小狗一樣可憐,再看看沒心沒肺的閨女,含笑搖頭,心裡頭卻一鬆,與夷安笑問道,“是真的極好?”
“您知道他的,恨不能纏死我,我是怕了他了。”夷安嘆口氣,小聲說道,“他好容易有了名分,可不是從前男女授受不親的那個了。”
“這纔好呢。”夷柔也是新婚,自然是知道這其中事兒的,臉色有些發紅,卻還是與夷安笑道,“若初時就不理睬你,可不是要哭了?”
“三姐姐這話有感而發,莫非還有什麼緣故?”夷安便轉頭笑問道。
“我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如今竟反倒是叫你笑我?”夷柔臉一紅,看夷安對自己微笑,頓了頓,這才笑道,“咱們親近,我與你說正經的,你別取笑我。”她端過了一側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與夷安帶着幾分嚴肅地說道,“雖你們好,只是到底如今纔在一起過日子,這住在一處,難免有個磕磕碰碰的,你的性情剛烈,向來不讓人,可別與王爺生出嫌隙,叫別人鑽了空中。”
“三姐姐這話是?”夷安見夷柔臉色晦暗,便皺眉道,“難道三姐夫不規矩?”
不應該呀。
“並沒有。”夷柔沉默了片刻,便搖頭笑道,“府裡頭母親是頭一個的厲害,約束爺們兒不許混鬧。況你知道你姐夫的,他……”想當初還抱着她大腿哭呢。
“是你家五爺身邊的丫頭生事?”大太太是過來人,目光如炬,自然知道的更多些,見夷柔一怔,便含笑搖頭道,“這戲碼,多少年我都見過。”
她指了指看着自己的夷安與夷柔,慢慢地說道,“古往今來,從小兒服侍爺們的丫頭大多有些心高氣傲的,因情分不同,哪怕爺們兒對她們沒有什麼心,不過是看在服侍一場的情分上另眼相看,就生出了別的心思,還要擠兌未來的主母。”
這樣的丫頭是要人命的,若夫君乾脆明白也就罷了,但凡猶疑些,夫妻情分沒有不被離間的。
“我家五爺身邊兒是有這麼一個,不過瞧着不顯,我都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夷柔嫁了人才知道疲憊,此時便揉着眼角與大太太低聲說道,“五爺是素來不看重身邊丫頭的,都交給我管束,平日裡也與丫頭們並不十分嬉笑。”
唐安是個跳脫的性子,然而在夷柔面前討好賣乖不過是因喜歡這個妻子,對旁的丫頭卻十分冷淡,因成親之後不好與丫頭親近,因此尋常不叫丫頭們在裡屋服侍,就叫夷柔感激,此時便皺眉道,“到底有五爺的臉面在,我……”
她只恐是自己心生嫉妒冤枉了那丫頭,到底於心不忍。
她如今算是羨慕蕭真了。
宋衍是個嚴肅的人,別說什麼從小兒服侍的丫頭,府裡的丫頭頂風兒遇上這位宋家三爺都要撒腿就跑,唯恐叫他賣了。
“以柔克剛纔是正道,何必顯出來呢?”夷柔心性與夷安不同,雖爽利,卻難免有顧慮,況環境也不同,伯府也不是好撒潑的,大太太便溫聲道,“也不必說別的或是冷言冷語,倒叫人覺得你剛成親連個丫頭都容不下。左右是個丫頭,你只說她年紀大了,叫你家五爺身邊服侍了一場,必要給個體面,因此好生嫁了就是。若她不哭鬧,你就是給了她好前程,若哭鬧,唐家一家只怕都容不下她,何必要你髒了手,叫唐家不喜?”
唐家不納妾,放丫頭出去自然是爲了她好,誰都說不出什麼。
這話叫屋裡的幾個剛剛嫁人的女孩兒都呆住了,看着大太太說不出話來。
“難道還要悲傷春秋,或是鬧一場?”大太太嘆口氣,知道還是自己驕縱了這幾個,叫她們不大明白後宅之事,便溫聲道,“情分都是經營出來的,萬不可仗着從前的感情便消耗,不然日後,總有你們後悔的。只是,”她笑了笑,安慰地看着似有所悟的夷柔道,“所幸嶽西伯府是規矩人家兒,從不納妾,這樣的規矩就已經是偏了你了,再咄咄逼人,難免夫妻生隙。”
“伯孃對我說的都是好話,竟叫我頓悟。”夷柔便忍不住感激地說道。
“只是背後,還是要與安哥兒說明白,說說你的爲難與嫉妒,纔是好處。”大太太含笑點了點對着自己崇拜的不行的閨女的頭,擡頭與夷柔說道。
蕭真在一旁默默地聽着,也覺得學會了點兒招數,等着以後用在她家三爺的身上。
正在外頭一臉嚴肅地與蕭翎對話的宋家三爺猛地打了一個噴嚏,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唐家五爺也疑惑地四處看着,彷彿有一場巨大的悲劇在默默降臨。
“大表姐知道的真多呀。”七皇子動着小耳朵聽了一會兒,就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你竟然還帶了他來?”大太太見七皇子討好地抱住了自己的腿,便與夷安笑問道,“你這回門兒也忒叫女婿不痛快了。”
“我聽說宮裡頭陛下身子骨兒越發強健,竟氣血旺盛得鼻子裡冒血,這簡直是天降福壽,自然要帶着舅舅回來探聽一二。”
夷安見大太太的眼角生出了淡淡的譏諷,便笑道,“還有彷彿陛下龍馬精神,宮中這段時候立了不少的低位嬪妃,這麼瞧着,倒還真的有些福祉了。”她低頭摸了摸仰頭看着自己的七皇子,目光溫柔地說道,“我與舅舅都想知道陛下的身子骨兒,這都是孝心呢。”
“陛下如今,確實越發強健了。”大太太想到薛皇后對自己有些意味深長的話,便和氣地說道,“秦王在回京的道兒上,這個月就能回來。至於其餘幾位皇子……”她頓了頓,這才慢慢地說道,“四皇子已經啓程,五皇子與六皇子也在預備回京,這京中,應該是要熱鬧了。”
夷安一頓,頓時有些糾結地問道,“秦王要回京?”
見識了四公主,她對秦王,真心壓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