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她已經下去投胎了。”

夷安糾結地轉頭,與這個彷彿真的有點兒彪悍,連妹夫有沒有妾彷彿都要管管的秦王殿下客氣地說道。

她只覺得生出了渾身的冷汗。

若薛平是個管不住自己的人,與什麼人有了首尾,對上秦王,想必那下場不會很好。

“我問的是她的家。”秦王一張口,竟然就是要與整個羅家結仇的氣勢,格外有魄力,顯然當日之事,哪怕是三公主已偃旗息鼓,他卻一直念念不忘。

“還有太子在其中對吧?”秦王臉色分外平靜地與夷安問道。

“是太子對錶嫂心存惡念。”見秦王平靜點頭,夷安竟然看不出這位老大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只是卻有些不安勸道,“表嫂還有後手,太子的名聲只怕就要廢了!”

頓了頓,她揉着眼角有些爲難地說道,“咱們可以不將他放在眼裡,只是若是舅舅行事太多份,卻未免叫人詬病,畢竟如今他還是儲君,若是您真的想做些什麼,這就是大逆不道。何必爲了一個早晚要沒落的人,將自己搭進去呢?”

“若我只是等着看他的下場,那就不是兄長。”秦王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

他的目光落在正扶着薛平仰頭說話的三公主的身上,面目柔和了些,平靜地說道,“況,太子針對泰半是因我之故,竟連累了她。我若不出頭一次叫人記住,下一回會誰再畏懼她?”

“您悠着點兒。”夷安不想說什麼了,況也覺得秦王有理,微微點頭自去了。

一夜無話,夷安只在府中太太平平地睡了一個晚上,心滿意足,第二日蕭翎與她早早起身,竟然收拾好了準備上朝。

“你今日倒是積極。”夷安一邊看着蕭翎給自己掰一個芝麻小燒餅,一邊含笑說道。

“秦王今日第一天上朝,你知道的,多個人與他立在一處,總是瞧着勢力大些。”蕭翎將燒餅掰成了小塊,見夷安低頭吃,這才擦了手輕聲道,“不然,我是不想去的。”

他正是新婚,薛皇后都開口叫他不必急着上朝,哪裡願意離開夷安呢?見夷安邊吃早飯邊拿出了府中的賬冊翻看,十分辛苦的模樣,就用犀利的眼神看了夷安身後的青珂一眼,覺得丫頭很不給力,這才握着夷安的手說道,“等回來,咱們一同用午飯。”

“我正想着回母親那裡去。”夷安頭也不擡地說道,“若下朝,你與父親一起回就是。”

叫她有些疑惑的,是薛義前往青海,這一次竟然沒有隨秦王回京。

雖然夷安與秦王詢問,聽的話的意思,彷彿是因青海沒有了主將,因此命薛義鎮守,只是瞧着那意思,彷彿還有些別的緣故。

“行。”對於媳婦兒總回孃家,清河郡王一點兒都不覺得什麼,只要不是休了他回孃家,還願意帶着他一同把家還就行,此時點了頭正要吃些東西,就聽見外頭有踉蹌的腳步聲,之後一個頭上沾着泥巴草葉,分外落魄可憐的青年一臉悲劇地倒進來,見了蕭翎夫妻,竟也沒有從前那樣恭敬地拜一拜了,餓死鬼投胎一樣撲上了飯桌兒,抓了一個包子狼吞虎嚥就開始啃起來,在夷安目瞪口呆之中據案大嚼。

“唐天?!”見唐天瞪着眼睛大吃,夷安頓時驚呆了。

唐天哪裡有時間理會呢?大口地吞了三個包子,又捧起了中間的粥盆咕嘟咕嘟地喝了,這才一抹嘴兒打了一個飽嗝兒,躺在椅子上翻着白眼兒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了?”夷安見唐將軍一臉要去死一死,便笑問道。

“知道在坑裡是什麼感覺麼?”唐天可不畢恭畢敬了,齜牙與夷安問道。

“昨日,我叫人去救你了。”蕭翎微微皺眉,嫌棄地看着落魄的心腹說道。

“王府是叫人救我去了,只是……”唐天覺得有些悲哀地仰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沒找着人,您不知道?”

蕭翎昨日回來,聽說唐天已經不在坑裡,這自然是自己爬出來走了,還擔心什麼呢?此時便微微搖頭。

“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挖了坑不填,末將掉進去的好冤吶!”唐天悲憤地與噗嗤一聲笑起來的夷安告狀道,“太不道德了!挖了坑,叫人知道哇!竟然還在上頭蓋了枝葉泥土,誰不都得中招?!”

與七皇子挖的那坑特別地淺,純粹是忽悠人小腿短覺得那坑挺深的七皇子來的,七皇子跑了,唐將軍是個身手敏捷的人,跳出了那坑自己準備回家洗洗睡了,誰知道會踩上另一個坑呢?

這也忒倒黴了些!

“坑不小吧?”夷安見唐天的模樣,不由笑問道。

“折騰了一晚上,您說呢?”唐將軍悲憤地抹了一把臉,頓了頓,又胡吃海塞。

“說罷,有什麼事兒呢?”掉坑裡這樣丟人的事兒,愛面子的唐天竟然能拿出來說,娛樂大家,顯然不是這樣簡單的。

唐天嘴裡叼着一個丸子,噎得直翻白眼兒,此時急忙吞了,這纔有些凝重地說道,“還真是有事兒。”

夷安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順便使人往外頭去端水給唐天洗臉。

唐天見衆人都出去,這纔有些凝重地湊近了夷安,輕聲道,“末將覺得,那山裡有蹊蹺。”

“什麼蹊蹺?”夷安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與七殿下前往的那山就在京外三百里,雖然很近,然而那山中因不如其他山上百獸行走,樹木茂盛,有些荒涼,因此很少有人前往。”

帶了七皇子去這樣的山頭,唐天就沒想過獵猛獸,畢竟七皇子的安危更重要些,他就想給躍躍欲試的七皇子逮兩隻兔子來着,此時便有些心虛地看了夷安一眼,這才低聲道,“末將的一片心,王妃懂的。”他動了動嘴角,有些艱難地說道,“七殿下千金之軀,如何能涉險呢?”

況真叫七皇子對獵猛獸有了興趣,這破孩子更不好帶了!

“不必解釋,我明白。”夷安對唐天知道輕重,沒有仗着七皇子的信任肆意妄爲往險路上走,還是十分滿意的。

“那山頭,坑也忒多了些。”唐天鬆了一口氣,見小心眼兒的王妃沒有記仇,這才皺眉說道,“況,那些大坑,叫末將覺得古怪。”

夷安揚揚下顎,叫他繼續。

“那些坑叫末將瞧着,彷彿如同從前在戰場上藏人之用。”唐天如今的身份,可不是與七皇子裝傻得來的,而是真槍實劍與蕭翎一同廝殺出來,自然更爲敏感,見了這寬大遮掩的坑就覺得不對,此時將腰間的一把泛着冰冷白光的刀劍往夷安面前放下,這才繼續說道,“既然有了疑惑,末將也自然不敢輕忽,因此回府又帶了幾隊人連夜山上,那山頭之上人跡罕至之處,竟密密麻麻不知叫人挖了多少的坑。”

他不是匹夫之勇的人,自然不會自己探查,不然叫人滅了口是小,這消息傳不出來就是大事了。

“若是藏在那山上,只怕咱們是不知道的。”蕭翎微微皺眉道。

“此刀是在其中一個坑裡尋找到,彷彿是遺落在其中,末將仔細地看過那個土坑,壁上帶着刀痕,只怕之前該有不少。”

“沒有印記。”夷安細細地看了這些刀劍,見雖都開了刃,卻十分粗糙,顯然不是出自軍中,眯了眯眼,便輕聲道,“彷彿是私下鑄造,還離咱們這麼近。”

若是真的驟然發難,措手不及之下,未必不能成事。

“叫我疑惑的,卻是此事爲何京中不知?”夷安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笑,與唐天問道,“這山頭兒平日裡不是也該九門逡巡?”

“這是烈王殿下當初請旨,親自看管。”唐天飛快擡頭看了看夷安的臉色,見她含笑看來,心中一抖,便垂目輕聲道,“這是許多年的事兒,烈王殿下這點的臉面,還是有的。”烈王號稱掌八關,要開口管一個山頭,又算什麼呢?

當然,烈王殿下知不知道這山中事,就不好說了。

“原來是父王。”看着這麼些刀劍,夷安又笑了。

“王妃?”唐天試探地問道,“今日,是不是上朝彈劾烈王謀反?!”他好容易找着了個機會,若是不用上幹掉烈王,那還叫蕭翎的心腹?

如此大事,形同叛亂,烈王再強也要去死一死,之後那一家子都得完蛋!

這以後的日子不是該太平了麼?

“誰彈劾?你?”夷安將刀往桌上一擲,有些平靜地說道,“這些,都要算到王爺的頭上!”出面告自己的親爹謀反,可不是一家子吵吵鬧鬧幾句就能圓過去的,這蕭翎日後在宗室不必混了,見唐天想到這個也有氣無力,清河王妃便有些煩惱地與他說道,“所以我就說,做人,就得心胸開闊,光明磊落點兒!那是咱們的父王,孝順來不及,你竟然要坑害?”

“什什麼?!”

“難怪你只能打光棍兒呢!”清河王妃毫不猶豫地捅了唐將軍一刀,見他淚眼朦朧地看着自己,傷感到了極點,笑了笑,這才慢慢地說道,“以德報怨,纔是君子之風。”

唐天臉色猙獰地轉頭,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感情他成了小人了!

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是小人的唐將軍深呼吸,強作笑意轉頭問道,“那該如何?”

“你雖然在王爺的麾下,從前卻是也曾巡查九門,今日上朝,不必說父王治下山頭有什麼異樣,只說那山中荒涼,聽說民間都喜歡燒出草木灰燼來以爲養料,來年沒準兒生機勃發,不如放火燒山,燒一燒,萬物俱生不是?”

“燒山?”唐天還沒有聽過這樣兇殘的主意,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是若是有人在其中……”他遲疑道。

“燒山之前,你得往山上喊話呀。”夷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榆木腦袋,見他呆頭呆腦地看着自己,便揉着眼角道,“無辜的人何必牽連其中,多喊幾回,那山頭本就人跡罕至,況是朝廷的旨意,無辜的討生活不心虛的人,聽了這個自然會下山走了。至於不下山的……”她慢慢地說道,“這是什麼人,你該心裡有數,對不對?”

“使人在山頭圍住,下山的都問明來歷纔好。”頓了頓,夷安笑眯眯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