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庫外,吵鬧聲瞬間消失。
乾燥整潔的地面,門被緩緩打開。
男子幹練的一身暗紅色勁裝,彷彿浸染了鮮血。
挺直不動的站着,面色嚴肅不苟言笑,看着比鄭琛煜還要冷上三分。
身側是一柄長劍,劍鞘古樸沒有任何紋飾,劍柄之上刻着“孤煙”二字。大概是劍的名字吧。
男子眼神帶着戾氣還有殺氣。只在瞥見鄭琛煜的時候,微微收斂一點。
“武庫重地,各位無事還儘早些散了吧。”聲音淡漠疏離,全然不像是一個有感情的活人。
蔣小花眉峰深鎖,這人是經歷了什麼,爲何會如此。
鄭琛煜擡手亮出一枚青銅令,男子接過驗看一番,又畢恭畢敬遞還回來。
“閣主請。”
蔣小花第一次聽到鄭琛煜找個稱呼,心下不免好奇。
想要問問,又被一聲毫無波瀾的呵斥打斷。
男子伸手橫在墨南燕身前阻止對方前行。“這位姑娘,武庫重地還請停步。”
大概是對於被攔表示心有不滿,還是覺得蔣小花這種賤籍女子都能進,而自己卻不可以,有些丟了面子。
墨南燕柳眉倒豎,滿腔怒火已經灼燒得她煩躁極了。
“墨姑娘,我勸你不要硬闖。畢竟擅闖武庫者死,可不是說着玩。星冥手裡的劍可不認識什麼墨家大小姐。”
說話的是木星淵,一改剛剛的的怯懦文雅,聲音堅定有力。
墨南燕此時已經在心裡咒罵完了蔣小花等人的祖宗十八代。
定定站在武庫門外,墨南燕也不說話,眼神憤憤看着木星冥。
後來大約是對方眼神過於冷峻,愣了愣,哼的一聲,轉過身子衝木星淵喊。
“還不帶我去見你們城主。”
這大概算是撿軟柿子捏的標杆了。
木星淵也不生氣,一臉笑容人畜無害。反正墨南燕與他而已不過是路人。
城主說了,和傻子生氣的人自己比傻子更傻。
入夜,成片烏雲遮擋住並不圓潤的月亮。四野一片朦朧不可見。
蔣小花倚靠在牀榻之上,手裡是今日武庫翻找出來的山野怪志。
昏昏沉沉之際,只覺得耳邊意外嘈雜,猛得一個激靈,大腦瞬間恢復清明。
開窗遠眺,武庫方向一片光亮,照的周圍房舍清晰可見,比之天上的月亮還要晃眼幾分。
院外傳來嘈雜的人聲,大聲嚷嚷着。“走水了,走水了。”
緊接着,對面廂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隔得很遠也能感受到鄭琛煜蓬勃不可抑制的殺氣,一個閃身,人就這樣迅速消失在蔣小花的視線裡。
停在窗櫺上的手瞬間收緊,指甲狠狠嵌進縫隙之中,蔣小花不覺得疼。
她的腦子裡開始不停回放起那具蜷縮着的屍體,那個她遇見的美好姑娘最後在那場深夜的大火裡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
蔣小花匆忙穿好鞋,她要去看看,只有親眼看着他們自己才能安心。
此時蔣小花瞬得察覺,起火的不僅僅是武庫還有存放衣料布匹和珠寶的庫房已經堆放餘糧的倉庫。
本就稀少的僕役和侍女們因此更加忙碌。
不用細想,今日五千架連弩大搖大擺的進了城主府,而慧雅大搖大擺帶走半數以上的僕役和暗衛,難道不是偷襲的最佳時機。
念及此,腳步更加匆忙。
武庫脊樑上,一片寒芒交織成一張網,白日裡的暗紅勁裝此時該是真的浸染了鮮血。
蔣小花眯縫着眼,努力瞧個真切。藉着沖天火光,只見四個黑衣蒙面人正在圍攻木星冥。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此時一柄長劍對得可不止四手而已。很快便現了頹勢。
另一邊,長鞭如毒蛇在木槿深側遊走,如臂使指,每每出擊鋒利的倒刺必然在對面的黑衣人身上必有一道血痕。
“你們(皇極衛)是屬狗的嗎,我這下午剛點好的貨,你們晚上就來燒,這是多待一晚都不行嗎?!”
手裡的長鞭發出破空之聲,好似勝利的衝鋒號角一般,蔣小花眼睜睜看着黑衣人毫無知覺一般不論長鞭在身上劃出多少血口子,他依舊不避不閃向木槿衝去,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
就在黑衣人奔至眼前,“叮”的一聲脆響,原本直指木槿心臟的劍尖被彈開了一寸。
緊接着是,鐵器入肉的聲音,蔣小花就這樣看着黑衣像一個西瓜一樣瞬時間四分五裂炸開來。
血水和碎肉幾乎噴淋了木槿一身。
這,怎麼說呢?!應該成爲蔣小花見過的最慘烈死法之一了吧。
木槿厭惡的看着這一地的殘肢碎肉,壓抑着內心嘔吐的慾望,朝不遠處的黑暗角落望去。他不敢張口,深怕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掉進嘴裡。
還是那熟悉的紫衣和熟悉的笑。夢千秋上下打量着木槿,舉手掩着鼻子,嫌棄的搖搖頭,“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哪還是風華絕代的木城主啊?!不過,這霹靂子還當真是個好東西,可惜啊,就是這爆炸時間短了點。”
待夢千秋走近,木槿用力甩了甩身上,見對方同自己一樣沾染上了不少,心裡瞬間舒坦了些。
蔣小花目光四處搜尋,她想要在人羣裡找到鄭琛煜。
他明明很早就跑出來了,如今人呢?
武庫被火燒的發出清脆的噼啪聲響。這寒冬深夜裡的沖天火光沒有讓蔣小花覺得一絲溫暖。
而是越來越冷,她怕極了。怕鄭琛煜也會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再也不會言語不會動彈。
砰的一聲悶響,燃着火光的武庫大門狠狠砸在地上。
火光之中,蔣小花看清了武庫裡的畫面。
那些白日裡自己翻找的各色珍藏典籍和孤本已經化爲飛灰,成列兵器的木架此時冒着熊熊火光,屋樑和立柱也吐着火信。
整座武庫如今就是一片灼熱的火海。
三名黑衣人糾纏在一起,武器的碰撞聲伴隨着各種聲響,格外牽動人心。
蔣小花終於看清了,正是鄭琛煜同兩名陌生男子在纏鬥。
兩張極爲普通和平凡的面孔,可能是田間地頭的農夫,可能是走街串巷的貨郎,也可能是秦樓楚館的小廝,可獨獨想不到是殺人如麻的刺客。
火勢越發洶涌,一聲巨響夾帶着一片火光,蔣小花沒有任何思考,擡腿朝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