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一夜呼嘯,吹得窗子發出噼啪的響動。
蔣小花幾乎一夜未眠,終於在卯時天色微亮之際聽見木星冥的敲門聲。
蔣小花頂着兩個漆黑的眼圈,邊打着哈欠邊開門。“你可回來了。”
“我說了卯時回。”木星冥輕手輕腳合上門。
裡間的顏大夫此時已然張開雙眼,雖背對兩人並未離開牀榻,可雙眼爍爍精光證明人已然清醒。
“辰若雁已經回了辰風谷,我們想去攔她怕是行不通。眼下只能等辰風藥堂開門,去碰碰運氣。”
蔣小花點點頭,伸手有一下沒一下揉着眉心。
木星冥想了想繼續說道。“錦上洪關於辰風谷的消息也不多,辰若雁做爲行走,這些年她的消息倒還是有些。說她這些年明面上是辰風谷行走暗地裡是尋人去了。還有傳言說有大師給她批命,說她是孤命,沒有孩子也不會有伴侶。”
“嘖嘖嘖,果然是女人聚集地,碎嘴子的事就是多。”蔣小花扶額感嘆。
就在此時,客棧裡響起一聲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
緊接着是人從樓梯摔落髮出的哀嚎。
原本就不多的房客此時具是冒出了頭。
打開的房門,昨日那面罩薄紗的女子,此時已經懸掛在房樑之上。
窗戶大敞灌進的寒風吹得屍體搖搖擺擺彷彿人臨死前的掙扎。
也吹得人心頭一顫。
蔣小花暗道壞事了,這怕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了。
虞娘扭着腰,從後院快步走進大堂,一路呵斥小二,聲音依舊洪亮。
“叫什麼叫,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身旁小二哭喪着臉,垂着腦袋低聲說。“掌櫃的,真死人了。昨個帶着面紗的姑娘死了。上吊死的。”
虞娘腳步一滯,緩了片刻,顯然此時的起牀氣已經消了大半。
“我去看看,你先去藥堂請當家的來,再去縣衙請大人來看看。出了人命,這客棧要還想開着,這兩位以爲也不能少。快去吧。”
小二點點頭,一溜煙從後門小跑着往辰風藥堂去。
這辰風鎮因辰風谷而建,所以辰風藥堂就好比另一個府衙,辰風鎮不論是住戶還是官府都讓其三分。
虞娘並未上樓,站在樓下大堂朝上觀瞧。隱隱見女子穿着精緻棉靴的雙腳隨風前後搖晃。
心裡一怵,挪開視線,暗道一聲晦氣,隨即吩咐小二和夥計關好門,今日不營業。
瞧這架勢,書生先不樂意了,喘着粗氣道。“虞娘這是何意?莫不是要軟禁我們?懷疑我們殺了這姑娘?”
“哎呀,趙秀才這話折煞虞娘了,我這不是也爲大家着想,畢竟是條人命,就這麼死在我這,總不好就草草埋了。”虞娘帶着笑,安撫着頗爲生氣的秀才。
那壯實的婦人也開口道。“就是,看這人也不是善茬,指不定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索性吊死了好訛你一筆錢。”
“莫要亂說,死者爲大。”大約是聽不下去婦人的胡謅,虞娘出聲制止。
“我瞧着那姑娘的護衛今早纔回來,莫不是他昨個見色起意殺的人?”顯然這婦人並沒懂虞孃的好意,開始攀咬在場的衆人。
木星冥見婦人指着他,原本一夜無眠飢寒交迫的跋涉一股子邪火沒處發泄,眼下正欲教訓教訓婦人。
“還有,我瞧着昨個那姑娘去過趙秀才屋裡,莫不是有什麼內情。不過就趙秀才你那身子骨,嘖嘖嘖,怕是不太行。”
眼瞅着婦人越說越離譜,蔣小花只覺得木星冥身上散發的寒氣也越來越重。
“虞娘,我們是鄰近北聯城城主府的仵作,這是北聯城城主的腰牌,在貴縣還未派人來之前,不如由我先進行勘驗,等府衙來人,儘可讓人去查驗腰牌的真僞。”蔣小花說着邊伸手去解腰間的令牌。
“你說你是,你就是呀,我們平民百姓也不認識什麼城主,再說這是安陽城,辰風谷的地界,那裡輪得上北聯城的官差。”
相較於昨日,今日的婦人倒更像她本來的樣子,蔣小花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你個碎嘴子的婆娘,少給老子胡咧咧,滾回來!”
婦人身後房間傳來絡腮鬍大漢怒斥聲。
婦人這才閉嘴,訕訕回房關好房門。
客棧再度恢復平靜。
虞娘輕輕舒了口氣,“那暫且勞煩姑娘先幫着看看吧。”
倒不是蔣小花讓她信服,而是木星冥,出手大方,服飾簡潔用料卻昂貴,這樣的人只是個護衛。
做爲正主的蔣小花由此想來是真的身份高貴。
面紗女子住的二等房,朝向甚佳可位置偏僻,在二樓最角落。
蔣小花囑咐木星冥守在門口,不要讓人出去客棧,也別讓人進來房間。
客房比起蔣小花那間要小上許多,一眼能瞧個清楚。
女子的衣物,首飾散落一地,顯然是曾經有人在此翻找過什麼。
昨日傍晚頭上的銀簪子也消失無蹤。
桌上是一碗青菜面,看樣子是吃了些許。
不知活計是不是走的急,桌上的托盤被遺留在了客房裡。
蔣小花伸手摸了摸麪碗,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這是昨晚她叫的面,應該在和人爭執之後回房另叫的。”
蔣小花端起麪碗愣愣出神。“你說兇手是爲什麼殺她,求色求財還是泄憤?”
並沒人回答。
空氣裡一片沉默,只有窗外的寒風發出呼呼的聲響。
蔣小花自嘲的笑了笑,鄭琛煜還躺在城主府裡生死不明,那能回答自己問題呀。
屍體經由木星冥此刻已經被安放在牀榻之上。
因爲昨夜大風,氣溫低,面紗女子被掛了一晚,想通過屍斑判斷死亡時間變得困難。
只能是解剖看看胃內情況,確定遇害時間。
一條明顯的勒痕前深後淺橫亙整個脖子。
脖子上佈滿細小的傷口,蔣小花擡眼望着懸掛在房樑上的女子腰帶。
光潔平滑的材質,怎麼看也不太像能勒出這種樣子的。
面紗女子安靜躺在牀榻之上,彷彿睡着一般。
蔣小花伸手輕輕揭開她的面紗,臉上是淺淺的傷疤,一道一道交疊重複。
舌尖微微探出口腔。衣着完整,不曾有破裂的痕跡。
莫不是真是自己上吊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