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說話斷斷續續,很快又支撐不住的睡了過去,葉紫萱此時纔敢走到外面,無聲的哭泣,上官站在不遠處,並沒有要上前安慰葉紫萱的意思。
他知道,她此時需要發泄。
來季先生這裡的,都是擔心他的身子,但這樣,同時也帶來了問題,這些人裡,什麼身份的人都有,安全,成了另外一個問題。
葉紫萱不得不讓老鴇幫自己調遣來一些人,老鴇提着果籃來看季先生的時候,季先生神色恢復了一些清醒,這說起話來,也多了一些。
但是衆人的心,並沒有因此而開心,都清楚,季先生的路,是走到盡頭了,葉紫萱見過很多的病人,也經歷過死亡,她知道,這大概是義父的最好的一面了,所以寸步不離的呆在季先生的身邊,唯恐錯了什麼。
而自己的心,一直提得緊緊的,是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絕望。雖然是義父,但是季先生卻是比親生父親還要親,在葉紫萱的心裡,他便是親生父親。
但讓葉紫萱意想不到的是,義父居然和老鴇認識,老鴇一來,葉紫萱還來不及介紹,便見她跪在義父的面前,哽咽的說道:“季大哥,我來晚了。”
而季先生見到老鴇,則是睜大了眼睛,甚至吃力的想要站起來,葉紫萱趕緊上前扶住了義父,連忙說道:“義父,你有話跟紫萱說,好生躺着。”
義父只是看着老鴇,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彷彿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實的存在着,紫萱知道老鴇不是簡單的人,曾經也一定有過很多叱吒風雲般的過去,但是她居然跟義父認識,這是自己所猜不到的,而且見這語氣,關係還是不一般。
“媽媽,您這事?”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義父,葉紫萱纔不解的問着跪在地上的老鴇。
只見老鴇慢慢的揉動着自己的下巴,然後慢慢的撕扯,居然將臉給撕下來,那張平日裡在風月場所笑意連連的中年婦人,這看似平淡的面孔下,居然藏着這麼一張絕美的容顏。
葉紫萱真的是被嚇到了,呆呆的看着老鴇,眼裡滿是不可思議。
季先生見到那張面孔,卻是輕輕的笑了,這纔是他印象裡的周粉紅,不然方纔那樣子,帶着陌生的面孔,叫着熟悉的語氣,還真的不是自己所能適應過來的。
他一直找不到周粉紅,原來對方一直在不遠處,只是沒來見自己罷了。
“粉紅。”季先生吃力的叫了一句,便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露出一個笑容,發自內心的笑。
“季大哥,對不起,我來晚了,我不應該現在纔出現在你面前的,對不起.....”葉紫萱所認識的老鴇,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笑着能處理所有事情的女子,她還沒見過她真正的哭泣難受過。
但是此時跪在面前的女子,確實真真切切的女子,含淚悲傷不已。
“沒事了,季大哥能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粉紅,便是心滿意足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讓他們過去吧。”季先生說着,葉紫萱趕緊上前,將老鴇扶起來。
然後自己悄悄的退了出來,帶上門,不去打擾他們。葉紫萱相信,他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即使已經是到了生命的盡頭,但是老鴇一定有許多的話要說,而義父,也一定想要聽。
月光正好,葉紫萱坐在院子中毒藤椅上,擡頭望着滿天星空。上官宇跟着出來,手裡拿着一件披風,遞給葉紫萱。
“天冷,彆着涼了,給,披上吧。”葉紫萱笑着接過,輕聲說了句謝謝。
“明日皇上就回來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問的?”當葉紫萱前去白晝的時候,上官宇就知道,對方一定也猜出什麼事情了,但是他作爲皇上的臣子,不能幫葉紫萱什麼,心下一直告訴自己,那只是柳長卿的事,不會跟葉紫萱有關係的。
就算真的有關係,到時候自己也是會想辦法去救她的,但是當上官宇知道葉紫萱去了白洲之後,纔是反應過來,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怎麼會沒事呢,明明,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
“我要問什麼,你大概都知道,而現在,罷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其他的我也沒有力氣去關心。”葉紫萱還是保持着自己看着天空的動作,淡淡的說着。
她現在,只想要義父好起來,雖然,葉紫萱也清楚,那大概只是個夢罷了,而柳長卿,自己已經將綠翹留在了他身邊,還有黎芷凝幫着他,只要有夜幽國這強大的後盾在,葉紫萱相信,就算皇上佈置下了天羅地網,柳長卿還是能走出來的。
“不查查季先生的中毒來源?”上官宇又問到,其實自己也是擔心葉紫萱,她不說話沉默着,還真的叫人擔心,所以,即使會讓葉紫萱難受,上官宇還是儘量的找些話題。
“不急,現在先陪着義父,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的調查,絕不會放過他們的。”葉紫萱眼神十分堅定的說着,想要她放過那些人,絕不可能,自己纔不會姑息所有的人,就算有再大的的困難,她也一定會把這幕後的主使者給查出來。
上官宇看着葉紫萱眼裡的堅定,讚賞的笑了笑,這樣的葉紫萱,纔是自己所熟悉的葉紫萱,他原本哈擔心着,這幾日葉紫萱所預見的事情會太多,會一下子緩不過來。
天亮的時候,季先生去世,離開的時候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走得安詳,周粉紅坐在季先生的牀邊,哭紅了眼睛,但是嘴角,還是帶着笑意的。
儘管不是很清楚,但是葉紫萱啊hi時能猜出來一些他們的故事,即使不能再在一起了,但是對方都留在了自己的心間,而自己,也留在了對方的心裡,大概是最大的幸福了。
“姑娘。”老鴇見到葉紫萱,輕輕的叫喚了一下。
葉紫萱“嗯”的一聲,目光盯着面前的義父,儘管因爲生病的關係,只剩下皮包骨一般,但是這神情,卻是安詳的,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
但是葉紫萱知道,義父是是一輩子不會再醒來了。
“季大哥要求火葬,將骨灰帶回仙靈島,散在海里。我們,按照他要求的做吧。”周粉紅看了一眼牀上的季先生,語氣平靜的說着。
大家看着葉紫萱,作爲季先生的義女,她就是親生兒女一般了。
“義父確實是這麼交代的,就按媽媽.......娘所說的去做吧。”葉紫萱本想稱呼媽媽的,但是這裡很多人都不認識老鴇的身份,所以在老鴇看向葉紫萱的一瞬間,她又改變了說辭,稱呼對方爲孃親。
她早就恍惚的覺得,老鴇就是自己的孃親一般,而義父則是自己的爹爹一般,大家都是有緣纔在一起,那就稱呼老鴇爲孃親吧。
葉紫萱知道,若是義父在,他一定會好好的待這難得找到的舊人,只可惜義父沒有機會了,那這餘下的事,就讓紫萱幫他做吧。
想起義父是這般的對她好,而自己卻是來不及做什麼,真是萬分愧疚。
周粉紅聽見這叫聲,含着眼淚笑了。
季先生本就不喜名利,所以這葬禮亦沒有舉辦得多轟轟烈烈,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經去世的消息,仙靈島是離京城有四日路程之遠的小島。
季先生現在所住的地方,本是他來京城後才購置的,此時因爲需要火葬了屍體,將房間內的很多東西都清理出來去,全部搬到紫青堂去。
而房子,則是和季先生一起,一把火燒了的,不過要等季先生的骨灰帶出去之後才燒了,這是季先生的意思,葉紫萱不知義父爲何這樣,卻也同意了。
等義父的骨灰處理了之後,葉紫萱等人才帶着前去仙靈島。
那裡環境優美,地勢奇特,不容易進去,更難出來,但是因爲周粉紅的在,所以這進去的時候,就顯得方便了很多。
大概是兩人之間共的回憶點,從前也是來過的,所以周粉紅對這地形熟門熟路,帶進來的人較少,除了季先生生平的幾個好友,以及上官宇他們,就沒讓其他知道了。
“姑娘,這路我大概只帶這一遍了,你可要好好看好了,將來再需要來這仙靈島的時候,也不必再找熟悉的人來,而且這世上,應該沒幾個熟悉這路的人了。”還沒進去仙靈島的時候,老鴇就對葉紫萱說道。
葉紫萱不知自己何事會需要來這仙靈島,但是聽老鴇這麼一說,還是點點頭。
柳長卿回來京城的時候,沒見到葉紫萱,問了,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侯爺,季先生的住所着火了,屬下問話說,是王妃叫他們一把火放了的。”柳長卿的下屬這般彙報着,柳長卿一聽,一時萬分不解。
葉紫萱這是怎麼了,怎麼叫人放火燒了義父的住所?柳長卿帶着,滿心的疑惑,連家都來不及回去,就趕緊去了季武昌的住所。
遠遠的便看見了熊熊大火,有很多人圍在周圍,卻不是爲了滅火,而是爲了加快的點燃那房屋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