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念笙整個身體縮在電梯小小的拐角裡,連挪都挪不得,鋪天蓋地的全是遲辰夫的氣息,近在咫尺,她突然就不敢擡頭,害怕眼底的情緒會出賣自己。
兩年多了,這個她曾經無比熟悉的氣息,再一次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卻只能帶給她憤怒和悲哀。
他的手又擡起,觸到她下巴,這一次一把攥住了,再不給她閃躲的機會,強迫她擡頭與他對視。
她竭力掩飾好自己的情緒,迎上他的視線。
“我在跟你說話。”他重複一遍,近距離聞見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混合菸草氣息,他莫名地思緒遊離。
她澄澈清亮的眼眸,小巧的下巴,分明是蘇黎的模樣,而這樣瞪着他的表情,蘇黎絕對不會有,但是……
跟蘇黎一樣,她也有這麼個毛病,愛咬下脣。
他所能看見的蘇黎,還停留在很久之前,那時候,蘇黎每次見到他,總會這樣下意識地咬着自己的嘴脣,有些膽怯的模樣。
像是蘇黎,又不是蘇黎,昨晚看韓念笙圍着別的男人轉,被人家罵了還要粘上去,他心裡不舒服到極點,想要把她拽出感情的死角,可是他憑什麼?
他想着,有些出神,在她下巴的手力度放緩了,慢慢摩挲,拇指往上一點,就觸到了她的嘴脣,嬌軟的像是花瓣一樣的觸感,他鬼使神差地想象如果吻上去會是什麼感覺……
電梯到達頂層,“叮咚”一聲開了門,韓念笙瞥見契機,擡腳就踩了遲辰夫一下,他正神思恍惚,沒提防,本能地倒退一步,韓念笙瞅準空隙從他身側跑了出去。
真是沒料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擊。
“韓,念,笙……”他沉着臉從電梯走出來,定定地看着不遠處的白色長裙翩翩,她似乎在尋找什麼,步伐飛快,像是一隻飛舞的白蝴蝶,四下掃了一大圈,隔着玻璃看那幾個小隔間,最後又轉回了他跟前。
“樑澤不是在這裡上班嗎?”
他的臉拉的更長。
她來,就是爲了找樑澤?
他指了指自己剛被她踢到的地方,“你是不是該爲你剛剛的行爲做個解釋?”
“誰讓你……”她頓了頓,聲音小下去,“剛纔摸我……”
“是誰不久之前還跟我談皮肉生意來着?”他看着她撅嘴的模樣,心底發笑。
“……”她看出他刻意調侃,生硬地轉移話題:“你就告訴我樑澤在哪裡嘛……”
這句話的口吻近乎撒嬌,明明依然是那沙啞的女聲,卻讓他忍不住要繳械投降,“樑澤這幾天沒有上班,你找他做什麼?”
韓念笙咬牙切齒,“他打了我的主治醫生!”
遲辰夫皺眉:“原因呢?”
“找什麼亂七八糟的胎記,氣死我了……”她攥着拳頭,一臉氣憤,“都說了我不是蘇黎,你們一個一個沒完沒了的,再說有什麼事兒衝我來啊,找我醫生的麻煩?這事兒我要不跟他算算我就不信韓!”
他愣了一下。
樑澤在他面前可是口口聲聲否認韓念笙跟蘇黎之間的關聯,如今居然在暗地裡調查?
“你知道樑澤在哪裡嗎?”韓念笙又問,“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跟他說個清楚的。”
他默了幾秒,“我帶你去找他。”
他想,他也需要當面問問樑澤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何況……
韓念笙這囂張跋扈的小妮子,現在正在氣頭上,瘋瘋癲癲的,放她一個人去找樑澤,他也不放心。
……
兩個人最終在一家商務會所的包廂裡面找到樑澤。
這裡是樑澤時常跟他那些黑道上的兄弟廝混的地方,聚集很多*客,吸毒者,還有小姐,掛着高檔商務會所的頭銜,裡面進行的大都是些苟且之事。遲辰夫一直知道這個地方,但是沒有來過,今天一路找過來,在包廂裡面看到被兩個女人纏住的樑澤,覺得心情複雜。
原來,這就是樑澤之前的生活。
如果樑澤不肯服軟,以後也將會一直繼續這樣的生活。
韓念笙一進包廂,沙發上就有人騷動,其中一個猴子一樣精瘦的男人看見韓念笙,一下子就低了頭,幾乎是貓着腰往外走。
韓念笙看了一眼,咬咬脣,回頭指着樑澤,“樑澤,出來說話。”
樑澤的表情很意外,顯然覺得他們是不速之客,很是掃興地清了場,前後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包廂裡面只剩下三個人。
遲辰夫掃視桌上堆放的空酒瓶,“樑澤,你最終選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樑澤沒有說話,過去的兩天,他在內心掙扎了很久。
遲辰夫說的話是對的,他從前也不過是個街頭小混混,真真是因爲機緣巧合,認識了遲辰夫,纔有機會進入T.S.這樣的公司裡面做事,他沒有很高的學歷,沒有什麼特別的技術本領,從T.S.出來,他依然是那個一文不名的街頭混混。
他爲葉佳茗打抱不平,特意讓葉佳茗看到遲辰夫爲了那棟房子發脾氣,承受遲辰夫的憤怒,可是最後呢……
最後,這個早上,他在電視上看到了遲辰夫跟葉佳茗的婚訊,就連訂婚的日子都已經確定好了。
到頭來,他不過是白費力氣。
所以當見到那個醫生,被拒絕的時候,他頭腦不清地動了手,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什麼都要靠暴力去解決,去發泄。
他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酒,“你帶着韓念笙來找我,應該不是爲了給我上政治課的吧?”
韓念笙一步衝到了前頭,“樑澤,今天要找你的人是我,我問你,憑什麼打閆大夫?你有什麼事情不能直接找我?”
他垂着頭,找不到辯解的理由。
遲辰夫說:“樑澤,韓念笙和蘇黎是不同的兩個人,這是你跟我說過的話,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呢?”
樑澤扶着額頭,笑了一聲,擡了頭,看着韓念笙:“我沒別的意思,韓念笙的腰上有一塊胎記,我直接跟你說,你會給我看麼?”
韓念笙怔住,目光直接地對上了樑澤眼中的質疑。
他看着她,心裡五味雜陳。
他不希望她是蘇黎,因爲如果是,他就不得不再想辦法除掉她,以掩蓋他兩年前犯下的罪行。
可是她對着一個護士遮遮掩掩,而那醫生又不願意配合,讓他無法不杯弓蛇影胡思亂想。
片刻,韓念笙突然笑了,“不就是想看我的腰上的胎記麼?我滿足你。”
說完,在樑澤和遲辰夫驚詫的注視裡,她拉開了白裙側面的拉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