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覺得被繞進了一個古怪的圈兒裡。-叔哈哈-這事兒棘手,不好辦。
“四妹妹並非今個兒才頭一回聽說江‘陰’侯此人,何故今日忽而有此一問?還是秋節那日,發生了何事?”
老侯爺還未被懷王褫奪爵位之前,如今這位賀大人,可是‘花’名在外,京畿無人不知。便是憑着當日幼安郡主與賀家的‘交’情,旁人不知,顧臻該不會絲毫沒有耳聞。
“之前多是道聽途說。那日在宮中,若非侯爺‘挺’身相助,我已被那新晉封的莊容華,打着教導的幌子,當衆罰跪。”
說起那日生受的委屈,四姑娘一改先前扭捏,聲氣兒都高昂了三分。
那會兒她不過帶着婢子在御‘花’園猜燈謎,偶然碰上幾個朱家的嬌嬌。兩家如今在朝堂,本就不和睦。如此一來二去,明嘲暗諷是少不了。你刺我一句,我還你一句,誰也不相讓。
不知何時,便聽對面一人攀扯到世子妃身上。話裡話外都透着股酸味兒,暗指姜氏氣度狹小,善妒容不得人。換了別家,該當以七出之罪,休棄作罷。
如此一來,顧臻哪裡還聽得下去。來人辱的可是她嫂嫂,不說她打小濡慕她阿兄,便是七姑娘待她萬般的好,也容不得她忍氣吞聲,默認了旁人對世子妃的折辱。
當即便氣得一指指向對方‘胸’口,正‘色’質問道,“如此口無遮攔,便是你朱家的教養?你信不信,我且回頭將這話原封不動,說與阿兄知曉。”
那人被她這麼一嚇,頓時就怕了。姑娘家吵嘴,喜爭強好勝,難免有口不擇言的時候。真要捅到世子跟前去,這事兒又需另當別論了。
顧臻見她後悔莫迭,怏怏不敢吭聲,以爲自個兒佔了上風,逞了一時痛快。不想這時,突然從樹後繞出個人來。
顧臻也有好些日子沒進宮,這後宮的‘女’人,多如牛‘毛’,她豈能個個都記得住。
趁她愣神之際,朱家幾個嬌嬌,對來人倒是相熟,當先行了禮。她也是這才知曉,橫檔在路中央,只看面‘色’便知來者不善這人,便是剛進宮不久的莊美人。
這莊美人一來,不管不顧,氣勢跋扈得很。壓根兒不問是非,徑直打斷她行禮,更藉故給她落下個“心思歹毒,不識禮數”的罪名。當即便要給她難看。
四姑娘心思雖淺,這下也看明白了。這莊美人分明是站在朱家一邊,仗勢欺人來的。
想她自小也是嬌生慣養,加之在外有父兄庇護,在這宮中,何時有人這般給她氣受?自然是不依。
好在她腦子不笨,見勢不如人,便要帶人離去。遇上這般不講理的,惹不起,她還躲不起麼?
顧臻又哪裡知曉,往常她在宮中見過的妃嬪,好歹經了世家教養,跟莊容華這般的,壓根兒不是一路人。
後宮爭鬥,使“明槍”的不多,放“暗箭”的不少。偏偏,莊容華此人,沒什麼城府,一應心思,全擺在臉上。
不久前纔在七姑娘跟前吃了虧,遊園的時候,好巧不巧,竟叫她聽見有人膽敢替七姑娘辯護,話裡話外親近得很。尤其隱隱牽扯出那人對七姑娘的寵愛,這就如同火上澆油,將莊容華心裡憋了許久的火氣,噌噌的,一把給點燃了。
之後仗着容華的份位,片刻也等不得,便要命郝姑姑與阿園押她跪下。彷彿教訓了她,便能從七姑娘身上討回幾分,出口惡氣。
經了四姑娘忿忿描述,七姑娘設想那晚的情形,忍着纔沒‘揉’上額角。
這莊容華,怎麼到了何處都有她的身影?早在泰隆時,便不討人喜歡。到了京中,更是惹人生厭。當初若然能預見她如此不省心,便不該心軟,看在曲姨娘勤勤懇懇伺候太太的份兒上,放她一馬,沒狠心送她去庵堂裡當姑子。
“照你這麼一說,後來是侯爺出面,替你解了圍?”
一提那人,四姑娘剛剛還不甘心的惱火,眼見着便歇了。兩手放在身側,腳尖蹭一蹭地氈,微微埋着頭,似有爲那人說好話的嫌疑。
“嫂嫂不知。那晚御‘花’園賞燈,可熱鬧了。也不知是否莊容華存心,被她這麼高聲一嚷嚷,離得近的,紛紛回頭觀望。妹妹那會兒,實是羞怒‘交’加,險些被氣得沒臉見人。若非侯爺及時‘插’手,又一路送我出了御‘花’園,那晚之事,怕是還得帶累家中。”
話到此處,四姑娘不禁有些慚愧。若非她氣‘性’大,不肯低頭,也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她也是後怕得緊,那日若沒遇上江‘陰’侯,被莊容華迫得不得不跪着捱了罰,不僅她的名聲,便是趙國公府,也得因她而‘蒙’羞。
一念至此,四姑娘心裡堵得慌,腦袋都快要埋到心坎兒裡去。
七姑娘見此,暗地搖一搖頭。這事兒說起來,還是緣於顧臻對她的維護。雖則顧臻自個兒也有錯,可眼下瞧她一副全然知錯的模樣,她要再擺出嫂嫂的架勢這時候說教,未免顯得不近人情,虛僞且令人心寒。
於是打個眼‘色’,叫‘春’英斟一杯熱茶,接過來親自遞到四姑娘手中。替她理一理腰間的穗子,七姑娘和顏悅‘色’道,“事情過了,能想明白其中的厲害,吃一塹長一智,倒也不失爲一樁好事。你若是不怕你阿兄知曉此事後訓誡你,我便代你求你阿兄,尋個機會,好好謝過侯爺。”
這事兒不算小,尤其還是在四姑娘議親的當口。姑娘家名聲一旦壞了,那纔是後悔莫及。不說顧臻如何,便是國公夫人那頭,怕是連她也得一併給恨上。
四姑娘點頭,她既老實‘交’代了原委,便不怕她阿兄訓她。她也是過後才驚覺此事背後的兇險。
四姑娘目不轉睛盯着腳尖,兀自有些出神。
那晚江‘陰’侯一路相送,言談舉止,莫不待她守禮而尊重。他似身子不大好,還沒入冬,已批了厚實的氅衣。出言寬慰她的時候,目光中正平和,半點兒不見世人傳言的輕佻。顧臻看得出來,因着不相熟,他待她,禮數之外,稍稍還透着疏離。全不似京中流言,放‘浪’風流。
她再三道謝,他也毫不避忌的坦言,那時他身處不遠處的遊廊,真論起來,卻是他無禮窺探,無需對他言謝。
如此君子坦‘蕩’,更令顧臻深信,他品行高潔,即便年少輕狂,而今已值當衆人對他刮目相看。
出於他待她的坦誠,她也放下顏面,自省己過。
“方纔讓侯爺見笑。若非我一時衝動,非要與人爭個長短,之後也不會橫生枝節,惹出莊容華這麼個難纏的人來。”
等了許久,便在她以爲不會得到他迴應之時,他卻回了頭。
“妄自中傷他人,錯不在你。”
他身量比她高,俯首看她之時,目中恍惚流淌着,半是回想,半是袒護的柔‘色’。淡淡映着月‘色’的清輝,就這般勢如破竹,直直照進她心底。
一眼,就此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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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眼中的賀大人,所有神‘色’轉化,都是就事論事。事實呢?不然哈。就像他那句話,袒護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