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思念

大步朝蕭奕他們走來的兩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倆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看着像是一對父子。【←八【←八【←讀【←書,.2↘3.o

“見過世子爺!”兩人忙上前向蕭奕作揖行禮,兩人的動作看着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年輕人卻慢了一拍,臉上露出一絲不情願。後方的程昱都看在了眼裡。

蕭奕忙扶了中年男子一把,笑着打招呼,“姚叔,阿良,不必多禮。”

蕭奕口中的姚叔乃是鎮南王身邊的左將軍姚硯,而阿良則是他的長子姚良航。

姚家是鎮南王府家臣,世代輔佐蕭家家主。姚硯的父親姚老太爺當年輔佐老鎮南王,姚硯則輔佐着如今的鎮南王,照理說,姚良航就應該輔佐鎮南王世子蕭奕,可是鎮南王一直沒發話,而姚良航也瞧不上蕭奕行事輕浮荒誕,這事就一直拖着。

“世子爺,您總算回來了。”姚硯欣慰地嘆道,“幾年不見,您長高了,也長大了。”

“姚叔你還是英姿不減從前!”蕭奕微微一笑,跟着問道,“姚叔,如今軍中情形如何?”

一提到軍事,姚硯的表情一片肅然,道:“回世子爺,自王爺率五萬大軍去了奉江城,這軍營就如同一盤散沙,誰都不服誰,實在讓人憂心。”

蕭奕微微皺眉,祖父去世纔不過幾年,這從前令行禁止的鎮南軍怎就如同散沙一般?他面上不顯,頷首道:“皇上這次命我回來,便是讓我暫代南疆事務。”

姚硯聞言大喜:“那就好,那就好。”

蕭奕是鎮南王世子,在鎮南王不在軍中的情況下,世子有擁執掌南疆軍政,再加上皇帝的聖旨,更是名正言順。如今有了蕭奕坐鎮,軍中自然就有了主心骨。

姚良航卻是眉頭微蹙,瞅了蕭奕一眼,心裡直暗暗祈禱:只希望這個紈絝世子安安分分的,不要給他爹添亂了纔好!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去,進了中央的白色大帳。

這大帳佈置相當奢華,至少有兩丈高,地上都鋪着厚厚的狼皮地毯,居中的主位上鋪着一張完整的白色虎皮,後方掛着一把大弓,看着有些年份了,卻被人擦得一塵不染。

這把大弓是老鎮南王留下的,曾經隨着他征戰沙場多年,如今雖然老鎮南王已經不在了,但大弓卻在軍中留了下來,彷彿一個鎮營之寶。

蕭奕眷戀的目光在大弓上停留了一下,然後大步坐到了主位上,錢墨陽幾個則在一旁待命。

蕭奕懶洋洋地看了程昱一眼,程昱立即會意地取了一份名單出來,客氣地交給了姚硯,道:“還請姚將軍派人請諸位將軍前來……”

姚硯接過名單粗粗地一看,心裡暗暗吃驚:這名單上面的人名都是現今留守在軍中的那些將領。蕭奕這纔剛抵達南疆,居然能拿出這麼一份名單出來,還一個名字不差,看來這位世子爺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無能無害……

姚硯定了定神,稟報道:“這名單上的人大部分都在營中,只有兩個現在帶隊出去巡防了。”跟着他就說了兩個人名。

“那就讓剩下的人在一炷香內都來營帳集合。”蕭奕漫不經心地道。

“是,世子爺!”姚硯忙應道,給了兒子一個眼色,姚良航立刻領命而去。

程昱默不作聲地點起了一根香。

接下來,姚硯關心地問起蕭奕這幾年在王都的狀況,但他們也聊不了幾句,隨着時間的流逝,接到命令的將士陸陸續續地趕來了大賬。

他們一一向蕭奕行了禮,有的恭敬,有的輕漫,有的隨意,蕭奕也沒放在心上,只是讓他們一一落座。

漸漸地,香已經快燃盡了,程昱向四周看了一圈後,低聲對蕭奕稟告道:“世子爺,除了那兩個去巡防的,還差兩個。”

“還差兩個?”蕭奕面帶不悅,囂張地說道,“本世子說了一炷香,他們居然磨磨唧唧得還不來,分明是沒把本世子的話放在心上!”

下首有一名將士瞥了蕭奕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輕蔑。這個世子還是像從前那樣,沒有長進!

這時,營帳外走進來一個三十多歲、着一身黑色輕甲的男子。那男子一進帳,就抱拳大聲嚷着:“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

“杜連城,還不快來見過世子爺。”姚硯眉頭一皺,不滿地衝着對方喝道。

蕭奕雙睛一眯,淡淡地笑了。這個杜連城,那可是小方氏的表弟。

“見過世子爺。”杜連城隨意地拱了拱手,然後笑道,“哎呀,奕哥兒長這麼大了,表舅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奕哥兒的時候,那還是個正在吃奶的小毛頭呢。”他哈哈大笑,一臉感慨地道,“這一轉眼的功夫啊,小毛頭長成了一個小屁孩,幾年不見,現在長成了個細皮嫩肉的小郞君了。”他故作熱絡,可是話裡話外透露出明顯的輕視。他敢如此對待蕭奕,自然是倚仗着表姐小方氏。

蕭奕似是沒聽懂一般,笑眯眯地看着杜連城,道:“沒想到杜將軍居然如此記掛本世子,可是說好了一炷香時間,杜將軍怎麼就遲了一盞茶呢?”

傅雲鶴一看蕭奕這個笑容,心裡就爲這個杜連城嘆氣。這個傻瓜還不知道自己馬上要倒大黴了!

“也沒一盞茶吧,就來晚了一會兒。”杜連城嬉皮笑臉地隨口道,“有勞世子爺久等了。”

“既然杜將軍認罪了,那就依軍規,先受了三十軍棍吧。”蕭奕的手指輕輕叩着扶手,漫不經心地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希望杜將軍以後不要再觸犯軍規,違背軍令了!”

“什麼?”杜連城瞪圓了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蕭奕怒道,“你敢打我?!”

“你觸犯了軍規,我爲什麼打不得你?”蕭奕的神情陡然一變,頓時氣勢凌厲,彷彿換了一個人般喝道,“來人,拖下去行刑!”

這軍營中的士兵自然是不敢隨便得罪杜連城這個“皇親國戚”,沒人領命。

杜連城不由面露得色,正想諷刺幾句,卻見蕭奕一聲冷笑,隨即錢墨陽和一個侍衛大步一左一右地朝他走來。

“你想幹……”他連話都沒機會說完,錢墨陽不知怎麼地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身後,然後一腳踢在了他的後膝上,讓他跪倒在地。然後錢墨陽和那個侍衛一左一右地分別拖住他一個胳膊,就把他朝帳外拉去,只聽到杜連城一邊掙扎,一邊駭然地叫道:“放肆!大膽!還不放開本將軍?”

他的後半句已經是從帳外傳來,緊接着外面就傳來了“啪啪”的杖責聲,和他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連傅雲鶴都替他感到屁股疼,心道:哎,這個什麼杜將軍,還是太傻太天真了。大哥那可是有名的笑面虎,陰險狡詐,睚眥必報,得罪了他,居然還想矇混過去,做夢!

營帳內有的人動了動嘴,最終沒有開口求情,杜連城自己親手將把柄送到了蕭奕手上,也怪不得蕭奕拿他開刀,爲自己立威了。

“對了,還有一個唐將軍沒到。”蕭奕背靠在虎皮椅上,神情慵懶地說道,“既然他不想擔這個職了,那乾脆就撤了吧,至於唐將軍所領的玄甲軍……”蕭奕的目光掃視了衆人半圈,最後落在了姚良舤的身上,“就由姚小將軍接管了。”

姚良航意外地看了蕭奕一眼,他沒想到蕭奕居然會把玄甲軍交給了他。不過這樣的好事,他當然不會傻得拒絕:“末將得令!”

營帳內的人看着蕭奕的眼神瞬間就變了,這位唐將軍全名唐青鴻,是由鎮南王一手提拔起來的,如今蕭奕說撤就撤,絲毫不留有餘地。可他又偏偏把玄甲軍交到了姚良舤手中,姚良航是姚硯之子,鎮南王一向看重姚硯,那麼就算是等將來鎮南王回駱越城後,知道了唐青鴻之事,有心想要再起用唐青鴻,也不能無緣無故地把姚良航給撤了。

唐青鴻這個虧可以說是吃定了!

鎮南王世子這一手幹得漂亮,可是那個鼎鼎大名的紈絝世子真的有這樣的心機手段嗎?

衆人驚疑不定地看着蕭奕,應該只是湊巧吧!

但不管蕭奕是有心還是無意,至少他剛剛兩個棒子還是起了一定的震懾之力,那些個原本對蕭奕存有輕視之心的將領們心裡暗暗告誡自己,接下來要小心行事,決不能讓人捉了錯處。

蕭奕掃視了帳內衆人一圈,他年紀輕,在軍中沒有威信,又有紈絝的名聲,他早料到他到軍營後必定有人會不把他放在眼裡,甚至有人會故意爲難他,所以他乾脆二話不說、乾淨利落地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還好今天出來挑事的兩人都不是祖父的人,這一點讓蕭奕心中還是很欣慰,看來祖父帶出來的人還是拎得清的,就算是有幾個心裡對他有所牴觸,可行事還是極重規矩、禮數的。

蕭奕正了正臉色,又道:“各位將領,現在說說正事吧。本世子剛剛抵達南疆,對現在軍情還不甚清楚,還請諸位同本世子說說現今我軍同南蠻的戰況如何。”

一說起這個問題,營帳內衆人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世子爺,”還是姚硯先開口稟告道,“現今南疆已接連丟了興陽、封陰、回落三城,封陰、回落兩城被那些個南蠻子屠了個乾淨,無一活口!”說着,他面色越來越凝重,眉心緊緊皺起。

蕭奕面沉如水,問道:“南蠻主帥是誰?何人攻破的興陽、封陰、回落三城,屠城的又是南蠻的哪支軍隊?”

“現今南蠻主師是南蠻大皇子柯其恩,攻破興陽城的是虎軍和鷹師。一個多月前,虎軍率先對興陽城發起了攻擊,興陽城守備及時調派人手,合全城軍力這才堪堪保住了興陽城。後來南蠻大皇子柯其恩又招集了一隊鷹師,興陽城最終不保,不過好在興陽城守備見勢不妙,先送了百姓出城躲避,百姓倒是無礙,至於興陽城的將士們全部陣亡,無一生還。”

說到這裡,整個營帳中的氣氛變得凝重而又悲傷,空氣沉重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

“後來南蠻大皇子又叫來了豹軍,集三軍之力攻打封陰、回落兩城,可恨那兩城的守備見南蠻來勢洶洶,居然棄城而逃,最終那兩座城池被南蠻子屠了個乾淨,百姓們大多都是被他們推入坑中活埋至死。”姚硯臉色沉重,神情悲憤,“等我們接到軍報已經遲了,只看到兩座空城,一個萬人坑。還好王爺在關鍵時刻率軍在奉江城抵住了南蠻軍攻勢,不然的話,奉江城說不定也是同樣的命運……可是五天前奉江城那裡又傳來消息,我軍有一隊先鋒營在同鷹師作戰中,中了敵方埋伏,無一生還者。更可恨的是,他們還把我軍幾個將士的頭顱割了下來,扔在奉江城肆意凌辱!”

“可惡!”蕭奕猛地拍了下案几,震得案几上的茶杯也震盪了一下。

殺人,屠城,活埋,割頭,實在是慘無人道!

營帳內衆人也都是熱血沸騰,義憤填膺,真恨不得現在就上戰場與南蠻廝殺。

“這南蠻子可惡,那兩個棄城而逃的守備更是罪該萬死。”蕭奕目露殺氣道。

衆人亦是深有同感,若是兩個守備沒有棄城逃跑,兩座城池哪裡會淪陷得那麼快,百姓也不會死得那麼慘,兩個守備絕對是罪該萬死!

“那兩個守備現在何處?”蕭奕的面上像結了層霜似的。

“回世子的話,封陰守備向成以及回落守備宋天放早已捉獲,正派人看守。”姚硯回道。

“大哥,還留着他們做什麼?”傅雲鶴一臉憤憤地對蕭奕道,“直接殺了就好了,留着他們還浪費米糧。”

姚硯苦笑着道:“本是想着等王爺回來了再行處置,卻沒想到王爺在奉江城與南蠻大軍僵持到了現在。”

“不必再等我父王來了。拉出來推到衆軍前,就地辦了!”蕭奕隨意地擺擺手道,“傳本世子之命,召集全軍,在所有將士跟前斬首示衆,以震軍威!”

“是,世子爺。”姚硯當下就應了。他早就想把那倆人給處置了,可是因爲王爺遲遲未歸,才耽擱到了現在。

軍營號角嗚嗚響起,一支支火把點燃,幾乎照亮了半邊天,讓整個營地如白晝般。

士兵們紛紛出了帳篷,集合在寬闊的演武場上,擡頭看向前方的高臺,只見那裡正有兩個人被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他們身上只着髒兮兮的白色中衣,頭上都被套上了黑色布套,身後站着兩個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的士兵。

臺下的士兵們竊竊私語,交頭接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世子駕到,姚將軍到,柳副將……”直到一聲聲洪亮的唱報聲響起,場上才爲之一靜。

士兵們擡眼看去,見衆將簇擁着一位身着銀白鎧甲的昳麗青年大步行來,明亮的火光投在青年精緻的眉眼上,彷彿流轉着淡淡的光華,似是畫中人。

臺上的兩個士兵在姚硯的示意下,摘去了跪在地上的兩人的黑色布套,那兩人嘴裡被各塞了一塊灰撲撲的布,面色驚恐,嘴裡“咿咿嗚嗚”地作響,卻說不了一句話。

其中一個手持大刀的士兵上前一步,站在高臺中央,聲音洪亮地細數了那兩個守備的罪狀後,悲痛又憤慨地高聲問道:“各位兄弟,你們說,像這樣的罪人是不是該殺?”

“殺!殺!殺……”

士兵們齊聲大喊起來,聲音幾乎震破天。

“殺了他們,祭兩城百姓亡靈!”

“殺了他們,以慰亡靈!”

“……”

跪在地上的向成、宋天放面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身體如同秋風的落葉似的抖個不停。

“斬!”蕭奕高喝一聲,目光鋒利如刀,周身瞬間便是一種凌厲的殺伐之氣。

“斬!”士兵們跟着嘶吼道,這一刻,全軍上下的心幾乎是同步到了一個步調上。

在一片激憤的聲響中,臺上手起刀落,血花飛濺,兩個頭顱骨碌碌地滾下臺來。

一瞬間,全場響起激動的喝彩聲,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報——”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大叫着衝進了演武場:“報!”跟着他單膝跪地稟報道,“稟世子,姚將軍,剛剛得到消息有一支近千人的南蠻小隊突襲甘家村……”

“什麼?!”姚硯頓時一驚,接着對蕭奕道,“世子爺,那甘家村距此不過五十里,南蠻子居然跑到這兒來搞突襲,實在是囂張至極!”

在場的將士聞言都交頭接耳,面露憤慨。

蕭奕毫不猶豫地下令道:“姚將軍,那就由本世子帶一千士兵,即刻前往甘家村救援,殲滅南蠻賊子。”

“大哥,別忘了帶上我!”傅雲鶴迫不及待地說道,沒想到這纔剛到南蠻,就可以上陣殺敵了!

“世子爺,如今情況不明,還是不要貿然出兵的好,萬一中了敵人的埋伏就不好了。”一個三十幾歲的將士上前一步提出異議,這名將士名喚石劍飛,乃是現任鎮南王一手提拔上來的。

“石副將……”蕭奕神色冷然地看着他道,“對敵作戰穩紮穩打固然是好,可是也不能太過瞻前顧後,那南蠻小隊最多不過千餘人,而我大軍的軍營就在此,難道還要因爲怕中了埋伏就懼了他們不成?”

“世子爺說的好!”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將軍出聲了,他是從前追隨老鎮南王的老人了,名喚田禾,只見他作揖請命道,“世子爺,末將願隨世子爺前往甘家村殺那南蠻賊子。”

“好!”蕭奕撫掌大笑,“田將軍雄風不減,猶勝當年。”

田禾撫了撫長鬚道:“世子爺過獎了。”跟着,他就朗聲高呼道,“兒郞們,走,隨我同世子爺一起殺敵去!”

“喲!”他手下的士兵們齊聲吆喝了一聲。

田禾很快點了兵,便隨同蕭奕等人出了軍營,率領一千士兵一路往南,向那甘家村疾駛而去……

……

……

“呼——呼——”

南宮玥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百合今日在後罩房中值夜,一聽到動靜,便跑了出來,道:“世子妃,您沒事吧?”

“我沒事。”南宮玥摸了摸額頭,上面不知何時已經出了一頭的冷汗,“我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她閉了閉眼睛,不去回憶那讓人不快和恐懼的夢境。

百合猶豫了一下,沒有多問,想了想,只能道:“世子妃,您要喝點水嗎?”

南宮玥微微頜首,百合給她倒了些溫水。

南宮玥一口喝下後,揮手讓百合下去歇息了。

她又躺了下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便悄悄地起牀了。

她不想再驚動百合,因此特意走得輕手輕腳,誰知纔剛在窗邊坐下,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喵嗚”聲,只是聲音聽着似乎有些淒厲。

小白?

南宮玥循聲看去,卻見她原以爲已經睡了的百合笑盈盈地又走了進來,雙手託着小白的前肢下方將它豎着舉了起來,小白顯然覺得非常不適,一邊“喵嗚喵嗚”地叫着,一邊兩條後腿在半空中亂蹬,連肉墊裡的利爪都伸了出來,恨不得狠狠地撓百合幾爪子。這若是普通的小丫鬟現在肯定身上已經多了幾條血痕,花容失色,可是偏偏它遇到的是百合。

百合把小白放到了南宮玥懷中,又去取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這才後退了兩步,和小白保持一個安全距離。

南宮玥溫柔地摸了摸小白的下巴,摸得它眼睛都眯了起來,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很顯然已經把百合忘得一乾二淨。

看南宮玥的嘴角染上了笑意,百合暗暗地鬆了口氣,心想:安慰人什麼的,自己可不行,還是要交給行家啊!

小白,一切就託付給你了!

她才這麼想着,被摸夠的小白就用一隻前爪推開了南宮玥的手,然後跳到了窗檻上,再輕盈地往前一躍,在窗外的一棵大樹上借力使力後竟跳到屋頂上去了……

這一切實在發生得太快,百合根本沒機會反應過來,只能眨眨眼睛乾笑道:“今日月色不錯,看來連小白都跑去屋頂賞月了。”她一邊說,一邊心裡考慮着要不要把小白給抓回來。

百合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南宮玥卻附和道:“今日雖然不是月圓,但是月色倒是不錯。”

雖非滿月,但夜空中卻是月明星稀,那彎懸掛在夜幕中的月牙看來明亮如鏡,皎潔如玉,柔和的月光灑在院子裡看來靜謐而美好。

百合便接話道:“世子妃,那我也帶您上屋頂陪小白一起賞月如何?”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哎,以前表姐一直說她說話不經腦子,這還真沒說錯,她沒事提議帶世子妃上屋頂幹嘛呢?萬一世子妃說好,那她到底是做還是不做?要是真的照做了,那豈不是等着明天被表姐訓嗎?

百合的心一瞬間提了起來,幸好南宮玥搖了搖頭。

還好……百合才舒了口氣,就聽南宮玥道:“以前阿奕也帶我一起上過屋頂賞月……”想起兩人以前跳上南宮府的屋頂賞月的情景,仿如昨日。

百合的臉頓時又僵住了,這不過彈指的功夫,她的心情就像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她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她說話怎麼就不經腦子呢?她怎麼就偏偏哪壺不該提哪壺呢?

百合乾巴巴地道:“那就等世子爺回來了,讓他再帶您爬一次王府的屋頂……”

南宮玥不由噗嗤地笑了出來,掩嘴道:“百合,你還真是可愛!”

見她笑了出來,百合終於鬆了一口氣,正要勸她睡,卻聽南宮玥說道:“你去替我把針線簍子拿來。”

“世子妃……”百合苦着臉,磨磨蹭蹭的去拿了,交到了她的手中,隨後很認命地去點燃了燈。

針線簍子裡是一個納到一半的鞋底,鞋底特意納得比普通的鞋子更厚一些,更耐於磨損,對於蕭奕這樣練武的人來說,是在好不過的了。

南宮玥細細地穿針引線,如此便到了天亮……

用過早膳,南宮玥便遣百合回房休息去了,她自己也小憩了一會兒,理完了府中的中饋之事,便頭痛得看起了賬本。

這些賬本拿過來也有一陣子了,只是實在太多,南宮玥就讓丫鬟們先整理了一下,直到今日纔開始看。

蕭奕名下的產業有一部分是老鎮南王留給他的,另一部分則是他自己掙來的。數目委實不少,包括西北的兩座礦山、江南的一座船廠、還有遍及大裕的大豐錢莊!直到看到賬冊,南宮玥才知道,這大裕數一數二的大豐錢莊,居然是老鎮南王的私產。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小東西”了,比如田地、莊子、山頭,還有一些鋪子、宅子什麼的。這些零零種種的賬冊加在一起,足以讓人頭痛。

除了這些賬冊外,還有兩本外院私庫的冊子和鑰匙,裡面都是蕭奕這些年得到的一些好東西。

這鎮南王府是鎮南王的,南宮玥只需要打理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出亂子就行,但這些私產都是蕭奕的,她自然得好好費費心。

只是,這賬冊也太多了些吧。

這還真是給自己找了個不輕的差事!

考慮了一會兒,南宮玥決定先從莊子上遞來的賬冊看起。一般來說,莊子的收入來源很簡單:也就是租子、莊子上栽種的作物、養殖的牲畜之類的。雖然已經有好幾年沒人好好查過賬,下人們撈些油水在所難免,但應該不會做得太過份。

“把幾座莊子的賬冊都留在這裡,其他的先搬去書架上。”

南宮玥吩咐了一聲後,丫鬟們忙應聲去做了,而她自己則慢理斯理的翻着賬冊……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南宮玥的眉頭也蹙得越來越緊……

她合上了手中的賬冊,不悅地說道:“這簡直太離譜了。”

“世子妃。”百卉爲她換了杯熱茶,說道,“可是莊子的管事中飽私囊?”

“何止啊。”南宮玥隨手翻了一頁,似笑非笑地說道,“十年前,這個莊子每年都有三千兩到三千五百兩左右的收益。……但是今年的,三百兩!我倒是不知道,一個位於江南,足有五頃的莊子,一整年的收益只有三百兩?!這是把主家當傻子般哄了。”

南宮玥的目光掃了一遍書案上的這些賬冊,淡淡地說道:“看來我還真是小覷了這些刁奴。”

百卉笑着說道:“有世子妃您出面,肯定能料理得妥妥當當的!”

“那當然。”南宮玥擡起下巴,杏眸中閃爍着自信地光芒,“這些刁奴吞下去的,我必要讓他們老老實實吐出來!”

說話間,小書房的門被叩響了,就見百合匆匆進來,向着南宮玥福了福後說道:“世子妃,您肯定猜不到奴婢打聽到什麼消息了……這還真是聞所未聞,太離譜了!”

眼看着南宮玥沒說啥,但是百卉已經開始板起臉,百合吐吐舌頭不敢再賣關子,繼續道:“剛剛奴婢派去盯着詠陽大長公主府的小丫頭來回報說,傅大夫人今日一大早就去了齊王府,沒多久,就又怒氣衝衝地從裡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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