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獵場,樹木廣袤、自然環境極好,圈養着百獸,天子春獵,秋獮,冬狩大多在此處進行。
獵場外專門修築有行宮,其中遍植奇花異木,隨處可見山林池沼,也是大型的皇家休閒娛樂場所。
杜宛宛居住的地方在雪松苑,在行宮偏僻一角,但很大,佔地很廣,四周種了很多雪
鬆,是個好地方。
除了偏僻一點,沒有什麼不好。
一路上舟車勞頓,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深夜,四處一片漆黑,杜宛宛早就受不住了,
草草用了些百合粥就歇下了,那個男人安置好她,就出去了。
第二天起來,才知道她住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對此她並不在意。
瞭解過後她反而很滿意這裡。
參加冬狩的人昨天下午就到了,分在行宮各處。
離她這裡都很遠,一般不會碰到,杜宛宛不想有人看到她,她也不想碰到誰,她一路都在擔心。
到時候——她不想麻煩。
那個男人也沒有出現,從容真那裡得知,冬狩已經開始,傳話讓她好好在雪松苑,若是想出去走走,可以在雪松苑走一走。
雪松苑很大,若是想去獵場就讓人帶她出去。
他應該考慮過才把她安置在這裡。
不過去獵場?
此時正是冬狩,她要是去獵場?
他竟讓人帶她去!
杜宛宛仔細問過容真才知道,冬狩是在前面的獵林,所有人都在那裡,她要是想去獵場,雪松苑這邊也有一條路,從這邊過去,並不會碰到人。
那個男人給她留下了不少的人,她要是想去,就從這邊過去獵場,這些人會跟着她保護她。
杜宛宛見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安排好,她雖然不想來圍場,也不是不想,冬狩是每年冬季最熱鬧的行圍。
如果不是以這樣的方式。
每年各府下一代都會爭相參加冬狩行圍,若是獵得最多,就會得到天子的賞識,往年定遠侯府趙晟也會參加行圍。
她身體病弱一直沒有參加過,總是聽人說有多熱鬧。
烈烈寒風起,慘慘飛雲浮。霜濃凝廣隰,冰厚結清流。
金鞍移上苑,玉勒騁平疇。旌旗四望合,罝羅一面求。
楚踣爭兕殪,秦亡角鹿愁。獸忙投密樹,鴻驚起礫洲。
騎斂原塵靜,戈回嶺日收。心非洛汭逸,意在渭濱遊。
禽荒非所樂,撫轡更招憂。
這是她在書上看過前朝一位明君寫的關於冬狩的詩。
專門描寫冬狩的。
杜宛宛擡頭看向雕花木窗外,隱隱能聽到冬狩的馬蹄聲,隱隱能看到飛揚的旌旗,在寒風中招展。
“夫人?”
容真見夫人看着窗外不說話,上前一步。
陛下要她看着夫人。
陛下沒有再派人來服侍夫人,怕夫人不習慣,她知道夫人並不喜歡太多人,必竟夫人的身份。
陛下留下很多人守在外面,保護夫人。
陛下都安排好了。
陛下要冬狩也不忘替夫人安排。
“我們出去走走。”
杜宛宛收回目光,她轉身看了容真一眼,開口,起身。
“是。”
容真見夫人要出去,她忙上前,攔住:“只不過夫人要是出去再加一件披風,外面風大別着涼了,上林這邊比起京城要冷些,夫人的身體雖然好些了,不過。”
“夫人等一下,奴婢去取披風,陛下之前讓人給夫人送了一箱料子,都是好料子,讓奴婢給夫人做幾身,奴婢剛纔正要告訴夫人,夫人要去看看嗎?”
容真說到這看着杜宛宛。
杜宛宛出來什麼也沒有帶,這一路都是那個男人安排,衣物也是那個男人準備的,來圍場前那個男人讓人給了她一箱衣物。
讓她挑着穿,都是很好的料子和皮子,針線細密工整,不比她在府裡用的差,也很合身,他卻不滿意。
說是急趕出來的,讓她先用着,等他空了親自給她設計。
現在他又送來一箱料子。
杜宛宛對上容真的目光,她別開目光:“先不看了,你去取一件,就那件白狐狸皮的吧。”
衣物這些夠穿就可以。
那箱料子先放着。
那個男人。
“好。”
容真見狀,眸閃了閃,點頭。
轉身往內室去。
她知道夫人的性情,不再多說。
杜宛宛看了一眼容真的背影,轉頭看向雕花木窗外面,一陣陣風吹動木窗外的松枝,這裡是比京裡冷。
而且這兩天好像一下子冷了起來,屋裡燒了火龍,倒是不冷。
“夫人。”
容真很快取了白狐披風出來,走到杜宛宛面前,服侍着杜宛宛披上:“夫人只是在雪松苑走走還是?要是夫人想要出去,那奴婢好安排人,還有夫人最好換身衣服,獵場可以騎馬,夫人若是想要騎馬?”
“不用。”
杜宛宛低頭看着給她系披風的容真,聞言搖頭。
“先走一走。”
“好。”
容真也不再說,繫好披風,退開,扶住杜宛宛的手:“不過夫人也要小心些,屋裡燒了火龍暖和,到了外面。”
“嗯。”
杜宛宛點頭。
看了看她。
“夫人最好是換一身厚點的。”
“不用了。”
杜宛宛見容真還要再說,打斷,容真擡頭,看向杜宛宛,掃了一眼杜宛宛身上的披風,認真的。
“夫人穿這件白狐的披風最好看。”
“是嗎?”
杜宛宛聽了容真的話,微笑笑,她並不在意好不好看。
“還有火紅的那個夫人穿着也好看,陛下也這樣說。”容真又道:“陛下剛剛送來的那箱料子,奴婢看過,都是好料子。”
杜宛宛再次一笑睥了睥她,相處久了,她發現容真話也多了起來:“走吧。”率先往屋外去。
“就你和我。”
杜宛宛又道。
“是。”
容真看着杜宛宛的背影,頷首應道,上前扶住杜宛宛。
主僕倆出了屋子,門外守着的宮人忙上前:“夫人。”
“夫人要出去走走,你們出去看看。”
杜宛宛沒有開口,容真上前一步。
這些宮人是一路和她們來行宮的,聞言:“是。”四個宮人往外面去。
杜宛宛見狀沒有說什麼,由容真扶着,走在她們身後,黑衣人守在前門,雪松苑佔地廣,最大。
有前後兩個花園。
前花園在前院,前門,後花園在後門,杜宛宛披着披風,和容真沿着雪松苑走,先到的後花園。
後花園林池環繞,只可惜現在正值冬季,萬籟皆寂,然後就是一棵棵的雪松,筆直的挺立。
隨着風聲,簌簌發抖。
前花園和後花園差不多,種滿了雪松。
杜宛宛披着披風並不冷,她看了一眼四周,收回目光望向旁邊的容真還有前面的宮人。
“要是冷就回去吧。”
並沒有什麼可看的。
“奴婢不冷,夫人要是冷。”
容真一聽。
“我也不冷。”
杜宛宛搖頭。
這樣的天氣這樣出來,沒有什麼好看的,她看着前面的宮人。
容真發現,上前幾步。
“你們要是冷。”
“奴婢不冷。”
四個宮人一聽回身跪下。
“起來吧。”杜宛宛看着,搖了搖頭,讓她們起來,看向行宮外面,看了一會,她收回目光。
到了前門。
守在那裡的黑衣人俯身低下頭:“夫人。”
杜宛宛又看了一眼行宮外面,不知道圍場現在?
“回去吧。”
想了想,杜宛宛對着容真開口。
帶着人往回去。
“你們不用多禮。”
她對着身後的黑衣人。
“夫人讓你們起來。”
容真見狀回頭開口。
不久,回到雪松苑正房,杜宛宛脫去身上被風吹冷的披風,坐在炕上,接過宮人送上來的熱湯,喝了一口。
溫熱的熱湯滑入胃上,整個人都跟着暖了起來,混身都跟着舒服起來。
“你也歇一歇吧,你們也下去喝口熱湯。”杜宛宛喝完手上的湯,交給一邊的宮人,對着容真還有宮人道。
“是。”
容真和四個宮人擡頭。
等到宮人下去,杜宛宛讓容真喝了手邊的熱湯,在外面走了一趟,雖然不冷,屋裡也暖和,但還是要注意。
萬一得了風寒。
她這身體一向不中用,稍不注意就病發,前段時間那樣折騰,本以爲會發病,這幾天天氣驟冷,這裡比京城還冷,她竟沒有病發。
出去一趟除了有些累。
她再一次想到以前每天要喝的藥,她的身體原來真的沒有那樣病弱得連牀也下不了,再想到當初自己病得只能躺在牀上。
還滿心覺得趙晟對她好,杜妙妙是好妹妹,什麼也不知道,反而怨自己不爭氣,傻子一樣的自己真是好笑。
自從容真到身邊,沒有再喝藥,她的身體再也沒有發過病,幾次不好也是別的事。
她知道她身體不像以前,和那個男人派人給她專門調理也有關,她知道那個男人一直在調理她的身體。
原先她以爲是那個男人爲了——
這次從宮裡出來,那個男人專門派了太醫給她調理。
這一路他也照顧着她的身體。
藥膳從沒有停過。
“夫人,陛下吩咐過要注意你的身體,奴婢再去給你煮一碗薑湯?”容真喝完湯,放下碗,又道。
“嗯。”
杜宛宛雖然覺得還好,不過想到萬一發了病,點頭。
“夫人等等。”
容真聽了,忙出去。
杜宛宛看了一會門,她靠在榻上,今天沒有太陽,這幾天都沒有太陽。
喝完薑湯,杜宛宛混身有些發熱,讓容真退下,她在榻上歇起來,本沒打算睡,沒想到一下子睡了過去。
待再醒來,雕花木窗外,天色亮起來,隱隱有太陽。
杜宛宛混身有些痠軟,她擡起眸,眯起眼,伸出手,好半晌,她回過神,擡起頭看向四周。
“夫人,你醒了?”
容真的聲音從一邊響起。
杜宛宛看過去,一眼看到容真。
她不由眯了眯眼,腦中還有些迷糊,身上有些無力,她撐了撐身體:“容真?”
“是,夫人。”
容真見罷上前兩步扶住杜宛宛,扶着她起身,坐在榻上,另一隻手拿過一邊的墊子墊在她背後。
“你怎麼?”
她看着容真的動作,本來想問她怎麼在這裡,忽然想到自己好像睡了過去,她又看了看四周。
四周很靜,再看身下的榻,她身上蓋着被子,她記得她之前並沒有蓋,還有雕花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
她失神恍惚,靠着榻。
一時說不出話。
容真看出她的意思,鬆開手,退開幾步,跪在榻邊,擡起頭:“夫人睡着了,奴婢進來看到就給夫人蓋上被子——”
“哦!”
杜宛宛怔了會,反應過來,盯着容真。
“我睡了多久?”
怎麼感覺好像過了很久?
“夫人睡了一個時辰。”容真回答。
“一個時辰?”杜宛宛聽了皺眉,這麼久?她凝着容真。
“現在是午時,夫人,夫人這一路累了應該多休息,夫人餓了嗎?夫人早上並沒有吃多少,剛剛陛下派人送了一隻鹿過來,還有一隻白狐和幾塊剛剛剝好的皮子,聽說是陛下親自獵的,送給夫人的,奴婢讓人——這樣的天氣最是適合。”
容真微微笑。
她大概知道了夫人的心情。
方纔陛下又派來送了東西來,陛下一直記着夫人。
夫人知道應該會高興。
杜宛宛聽在耳中,一愣。
“夫人,陛下一直記着你。”
容真接着說。
杜宛宛擡起頭,看了一眼雕花木窗外,午時,隨後,看向容真,那個男人親自獵的?
她突然想去獵場。
去看看那個男人。
“去吧。”
她望着雕花木窗外面。
“我餓了。”
“是,夫人,你稍等一下,很快。”容真聽後。
杜宛宛:“……”
圍場。
男人們早就騎着馬衝到林子裡圍獵去了,只留下女人們坐在臺下,喝着熱湯,也有女人們覺得騎射過人的,跟着男人們衝到林子裡。
隨着一波波的人來去,不停有獵物堆到到圍場前方的空地上。
“陛下又射中了一隻鹿——”
“陛下射中了一隻野豬。”
“靖國公府二公子射中了一隻狐狸。”
“……”
另一邊。
“大公主射中了一隻兔子。”
“南陽郡主射中了一隻野雞。”
“……”隨着來回奔跑的馬蹄聲,狩獵聲遠遠從山林那邊傳過來,坐在臺下的女人們都伸長脖子,一個個盯着獵場。
一個上午就在圍獵中過去,隨着時間的推移,圍場前方的空地堆放的獵物越來越多,最大的一堆是皇帝的,另一堆是靖國公府二公子,還有一個是承安侯府大公子。
承安侯府的大公子和靖國公計二公子一直是對頭。
上一次秋狩,兩人就一直爭着。
上一次是承安侯府大公子贏了,這一次看來是靖國公府二公子。
太后眯着眼看了一眼場下,寧嫣陪坐在旁,她也看着圍場前面的空地,希望二叔能贏,想完,她睥了一眼坐在後妃那一堆的江美人。
江美人圍着火紅狐狸披風,一張俏臉風情無限,她坐在後妃的首位,聽下面的人說除了皇上靖國公府二公子獵得最多,臉色一變。
很是不高興。
那不就是寧嫣那女人的二叔嗎?
她有些嫉妒,不就是出身靖國公府,有什麼好得意的,沒到最後誰也說不清,在她看來承安侯府的大公子更有可能贏,她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兄弟。
想到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
文不成武不就,什麼也幫不了她,記得進宮前弟弟雖然也不聽話,可是也不像現在,回京後一定要讓父母好好管一管。
到時再求陛下給弟弟找個好差事。
江美人根本不知道她那弟弟被下了大牢。
昨夜到了圍場,她派人給陛下送東西去,希望陛下能來看她,誰知寧嫣那個女人也派了人送東西去。
陛下之後讓人賞賜了她東西。
她正高興,聽說陛下也賞了東西給寧嫣那個女人。
還沒有進宮呢就整天想着勾引陛下,一點也不要臉。
不知廉恥的東西。
也不知道太后怎麼想的,喜歡寧嫣那個女人。
早上圍獵開始前,寧嫣那女人居然一直看着陛下,真真是不要臉的東西,氣得她,陛下居然還對着寧嫣那女人笑。
就她那病歪歪的樣子,怎麼不病死她。
江美人一直氣着。
寧嫣希望自己二叔贏,這樣皇上就會——她隱隱感覺到太后對她不耐,想到家裡人的期待,還有後宮那些女人漸漸不屑的目光,那不是她要的,已經到了圍場,昨夜本來是個機會。
她要的是成爲像前世杜宛宛那樣的。
所有女人嫉妒,敬畏,皇上的心上人。
昨夜皇上賞了她也賞了江美人那個女人。
今早皇上對着她笑。
說明皇上還記着她。
沒有忘。
她需要找機會,找時間單獨和皇上相處,或許她該跟着皇上去行圍,只是皇上喜歡柔弱天真的女人。
前世杜宛宛就從來沒有騎過馬。
“你二叔不錯。”
太后收回目光,側頭看了一眼身邊少女,開口,皇帝昨天晚上才趕來,夜裡沒有招江美人也沒有招其它女人。
她才讓人通知寧嫣。
誰知道。
還是沒有成事。
好在皇帝也沒再專寵着江美人,只是這幾天皇帝到底幹什麼去了?
“太后娘娘。”
寧嫣一聽,忙俯身。
太后看着寧嫣,沒有再說話,寧嫣俯着身,不知道太后又?
其它女人也昂着頭看着圍場,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期望能看到皇上,也期望皇上出來能一眼看到她。
不過看到旁邊的江美人還有太后身邊的寧嫣,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不久。
行圍的獵聲再次響起,萬馬奔近,上午的圍獵結束。
旌旗招搖,烈風忽嘯,行圍的人從獵場帶着人回到圍場,每人身上都掛着獵物,爲首的是一身黑色盔甲,高大威武耀眼的蕭繹,左右兩邊,是一紅一白的靖國公府二公子和承安侯府大公子。
點過獵物,蕭繹朝身邊的人點了點頭,帶着人往行宮去,一羣人回到行宮,行宮中,宮人太監早就準備好了膳食。
早上的霧氣散去,冬日的太陽掛在頭頂。
“皇上在嗎?”
皇帝的建章宮外,江美人帶着人問着守在外面的人。
皇上從獵場回來,現在應該在宮裡。
而在不遠處,寧嫣也帶着人,一見到江美人,她臉色一變,躲在樹後面。
她看了一眼手邊的食盒。
是她弄了半個時辰親手做的。
她發現不除去江美人,她不會有機會。
她轉身。
“回去吧,皇上很忙。”
她要想一想前世的事,雖然她前世也只是聽說並沒有親眼見到。
有些事發生了改變。
她要儘快除去江美人,江美人這個女人處處妨礙她,上一世冬狩,記得好像發生了一件事,還有江美人那個弟弟也該出事了。
前世她沒有參加這次的冬狩,可她聽人說起過。
前世她滿腦子是那個負心人。
她臉色一變,那個負心人!
她忽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對付江美人的好辦法。
那個負心人她一直怕被人發現她不對,沒有動手,這次冬狩她雖然沒有特意去找,可是她知道他也參加了。
她一直壓着心中的恨意。
江美人,還有那個負心的男人!
寧嫣眼中陰狠。
下行的圍獵,她要好好看一看那個負心的男人。
杜宛宛梳洗過後坐在炕上,拿起容真找來的書看起來,雪松宛有一個小書房,可以在裡面寫字作畫,只是她都不行,琴棋書畫她只是略知,也就識字,從來沒有人請人教過她,爲了識字她吃了很多苦,她的繼母以女子無才便是德教訓她,裡面也有不少書。
杜宛宛讓容真找了幾本,打發時間。
杜宛宛手上的是一本地理志。
她慢慢的看。
突然,她覺得眼前多了什麼,她猛的擡頭。
“心肝。”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一身黑色的袍子,一臉邪氣的笑,漫不經心。
杜宛宛愣住,心跳砰砰砰快速跳動。
“心肝。”
蕭繹看着杜宛宛愣住的樣子,覺得很得意,他就知道這婦人一定想不到,他一夜沒有看到這婦人。
這婦人倒是一點不想他。
“心肝這是什麼表情?”
他上前一步,看着婦人傻愣愣的樣子,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書,戲謔的開口,怕這婦人不習慣,他一忙完就過來。
可這婦人過得——
“皇上。”
杜宛宛快速回過神,俯下身。
“看你又來了。”
蕭繹本來有點惱,有點生氣,見她這樣,上前拉住她的手,拉她起來:“就你規矩。”
語氣變得無奈。
杜宛宛在低頭請安的時候,冷靜下來。
她沒想到他會這時過來。
如今冷靜下來。
她就着他扶着她的手起身,擡頭,認真的:“這是規矩。”
“朕說過不用你這樣規矩。”
蕭繹盯着婦人認真的神情,無奈又惱怒,覺得這婦人真真就是一個榆木疙瘩,教了一遍又一遍,說了一次又一次,總是開不了竅。
要是別的人,早就順了他的話。
偏她還認真無比。
當他說的話是放屁?
哼。蕭繹冷着臉:“朕說的話就是聖旨,你居然敢不聽。”
“皇上。”
杜宛宛並不怕,不過面上,她低下頭,誠惶誠恐的俯身:“是臣婦的錯,皇上的話是聖旨,只是。”
“沒有隻是。”
蕭繹見她又來這一套,就這樣一個榆木疙瘩一點情趣也沒有,一點也不可愛,一點也不知道識趣的婦人。
他偏還喜歡上。
她這樣子真是叫他又愛又氣,又無奈又惱怒。
還不能生她的氣,真嚇到了她。
他冷冷打斷。
“朕說過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用這樣多禮規矩,叫朕三郎也好,夫君也可以,就是不要規規矩矩的,朕不喜歡你太規矩,你是朕的太真,心肝,這是聖旨,朕最後再說一次,聽到沒有,平時不管什麼你都規矩得很,希望這次你也能聽話,不然,就算是違抗聖旨。”
蕭繹黑着臉說完。
凝着杜宛宛,拉起她,伸出手擡起她的頭,讓她看着她。
杜宛宛面現難色,猶疑遲疑。
“聽到沒有?”
蕭繹冷着聲音過了一會不耐又道。
這婦人居然還遲疑。之前也不見她如此,不過之前嘴上答應,不久又變回去,這次面現難色看來是不準備再敷衍,哼。
“這是聖旨。”
“是!”杜宛宛面帶難色在蕭繹的逼迫下答應。
“記住了,下次再讓朕聽到,你就等着。”蕭繹冷哼一聲,還是有點惱怒,仔細一想這婦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剛纔沒多想。再看這婦人,還是一臉難色,算了,誰叫他現在還就喜歡這木頭。
“是。”杜宛宛低下頭。
“叫。”
“三郎。”
杜宛宛聲音很小。
“再叫,朕沒聽到。”
蕭繹心裡不爽,就想折騰,他拉着杜宛宛,看着她那小樣子。
“三郎。”
杜宛宛頓了一下,聲音大了些。
她一直在試探這個男人對她的容忍度,現在試探的結果讓她還算滿意,今後,她會照他說的。
“再叫。”
蕭繹稍滿意了些,他再次開口。
杜宛宛:“三郎!”
“好。”
蕭繹聽杜宛宛帶着惱意的聲音,哈哈笑起來,笑過,他拉着杜宛宛的手,再次擡起她的頭:“換一個。”
他揚着脣。
杜宛宛好不容易把臉憋紅了,她惱怒的盯着男人:“夫君。”
“好,很好。”
蕭繹再次大笑,笑過,一把抱住杜宛宛,在她的嘴上親了親,親過,鬆開她,摸着她的臉:“真乖,朕就喜歡你這樣,這樣的你纔是朕喜歡的樣子。”
杜宛宛:“……”
惱紅着臉。
蕭繹又是一陣笑,望着杜宛宛:“昨夜想沒有想朕?”
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杜宛宛默默的想:“沒有。”
“什麼?”
蕭繹一聽,臉黑下來,押着杜宛宛的肩,直視着她:“再說一遍,朕沒有聽清楚!”
這個婦人。
心頭很不爽快。
“我沒想你,我只想你去了哪裡。”
杜宛宛別開頭,紅着臉,聲音變小。
“枉朕一直念着你,有點好東西就派人送到你這裡,你這沒良心的女人。”蕭繹臉徹底黑了,冷着聲音,恨不得把這婦人掐死了,聽到後來,怔了下。
再次恨不得把婦人掐死。
居然膽敢戲弄他。
膽肥了啊。
他恨恨盯着婦人的臉,看着婦人通紅的臉,還有羞惱的表情,他心中又暢快起來,這婦人。
他擡着她的臉。
“朕給的東西喜不喜歡,那鹿呢?這種天吃點鹿肉最是滋補,讓容真去。”
“喜歡,謝謝皇上,三郎惦記,容真已經吩咐下去,只是不知道三郎你會來……”
杜宛宛眼晴看着別處,紅着臉。
蕭繹眼中含笑,看着杜宛宛彆扭的小樣,心中歡喜,摸了一把她的小臉:“沒事,容真知道朕來了。”
杜宛宛紅着臉低下頭。
蕭繹又是一陣笑。
半天后,鹿肉上了桌,蕭繹拉着杜宛宛一起坐下,容真在一邊侍侯。
“這可是朕親自獵的,朕得的最好的都送到了你這裡。”
“我很喜歡。”
“哼,敢不喜歡!”
“……”
鹿肉最是美味,肉質細嫩、味道美、瘦肉多、結締組織少,杜宛宛也喜歡吃,不過鹿肉雖是滋補但也不能吃太多。
杜宛宛的身體還沒有調養好,吃了一些蕭繹就不讓她吃,讓她吃別的。
蕭繹則端着鹿血喝着。
杜宛宛眼巴巴看着。
她還想吃。
以前她也吃過幾次,雖然也美味,卻不像這次這麼好吃。
不過鹿肉難得,就算不像這次這樣,也是好東西。
她也是僅有的機會吃過幾次。
不像這次,整整一隻。
杜宛宛看着男人,很有些怨念。
蕭繹笑望着杜宛宛,這婦人。
“要不要喝?”
他把手中的碗遞給杜宛宛。
杜宛宛忙搖頭,嫌棄得很,她雖然喜歡吃鹿肉,最喝不習慣鹿血,尤其是生的,好在對面的男人喝的不是生的。
聽說冬狩的時候,男人們都會生喝鹿血。
不知道這個男人?
“想不想去獵場?”
忽然對面的男人開口。
杜宛宛擡眸。
“想不想去?”
蕭繹喝完碗中的血,放下碗,注視着婦人,這婦人剛纔嫌棄的樣子。
“想。”
杜宛宛對着那雙又黑又沉的眸,點頭,她不想一直呆在這裡,想出去看看。
“好,朕帶你去。”
蕭繹不願意把婦人圈在這裡,本來他帶她來也不是爲了把她圈在這,見她想去,他摸了一下她的臉。
當然她要是不去,就不去。
杜宛宛別了別頭。
蕭繹起身,走到她身邊,抱住她:“躲什麼,不是想去獵場,走,朕現在就帶你去。”
杜宛宛見他說去就去,看向外面。
蕭繹直接吩咐容真。
“去把你們夫人的披風拿來。”說着,他回頭:“你會不會騎馬?”
“不會。”
杜宛宛哪有機會學騎馬。
她抿了抿脣,不會騎馬就不能去?
“沒事,你和朕一起,要是想學,讓容真服侍你去換身騎馬裝,朕讓人給你挑一隻溫順的馬。”
蕭繹看在眼裡,攬着她,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好。”
杜宛宛臉紅的轉開頭。
她對騎馬很好奇,只是沒有人教她,她也沒有機會學,這個男人有時間教她?
西邊挨着雪松苑的獵場,一行人騎在馬上。
蕭繹一身黑袍披着黑色的披風抱着杜宛宛,杜宛宛裹着火紅的披風窩在男人懷裡,身後是容真和黑衣人。
杜宛宛沒想到容真也會騎馬。
而且騎得還很好。
容真說是以前入宮前學的,那個時候她家是養馬的,入宮後一直沒騎,已經生疏了,杜宛宛看着容真的樣子,那哪裡生疏了?杜宛宛更想學騎馬,一行人慢慢進了林子,黑衣人分出一半在前面開路。
杜宛宛看着獵林。
太陽下。
獵林裡比早上看得更清。
“前面有一片草地,你到那裡學。”
蕭繹帶着杜宛宛在獵場四處走了走,看了看,低頭對懷裡的杜宛宛道,杜宛宛點頭,回頭瞄了一眼黑衣人牽着的白母馬,
不久前身後的男人讓人去挑來的。
“要是不喜歡,朕再讓人挑。”
“我很喜歡,三郎。”
“等學會了,陪着朕一起行獵。”
蕭繹見杜宛宛回頭,低首道。
含着戲謔。
杜宛宛臉一下子紅了,回過頭,擡頭瞪着他:“三郎小看我?”
“哈哈。”
蕭繹愣了下,然後大笑。
這婦人。
居然會撒嬌了。
“學會撒嬌了?”學得倒快。
“我纔沒有,太真只是不高興三郎小看。”
杜宛宛邊說心中邊惡寒,特別是身邊還有人,也不知道人家怎麼看她,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也成了那些女人一樣的。
蕭繹又是笑:“不會。”雖然他確實是,不過面上當然不會承認。
“哼。”
杜宛宛再次別開頭。
蕭繹低頭大笑。
“朕沒有小看你,朕等着你學會和朕一起狩獵可好?”
“當然。”
“太真,朕等着。”
“放心,要不了多久的,就會和容真一樣,到時候比一比誰獵的東西多。”
“就你?”
“皇上試目以待。”
“好!”
“……”
“……”
容真看着,聽着,覺得皇上和夫人之間越來越不一樣,夫人似乎又有些不同,黑衣人像是沒有聽到,目視斜前方。
“到了。”
很快,穿過樹林,蕭繹開口。
杜宛宛從蕭繹懷裡起身,看向前面。
突然,前面一聲尖利的響聲。
像是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護駕。”“護駕。”黑衣人一直警惕着四周,馬上發現,只是他們分散在四周,一時根本趕不及。
“不好。”
蕭繹也發現了,臉色一變,眼晴一眯,前方一根箭正劃破空氣朝着他這裡射來。
他抱住身前的婦人。
杜宛宛在蕭繹開口後也發現不對,她擡頭,看到一根箭直直朝着自己而來,她想要躲開,跳下馬,可是身後的男人抱住她,要壓下她。
這一壓一動,箭已經到了近前。
撲哧一聲,箭穿過杜宛宛的胸口。
杜宛宛瞪大眼,胸口一痛,她只看得到前方一個黑影跳動,她轉回頭,身後的男人臉色鐵青。
容真臉色蒼白,正跳下馬,在她昏過去前,她聽到一聲大喊。
皇宮。
“不!”
淑妃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身下不停有血流出,她臉色慘白如鬼,她的皇子,她的孩子,不,不!
怎麼會這樣?
她一直注意着,怎麼會?
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動的手?
是誰?
“娘娘,娘娘。”淑妃身邊的宮人都嚇到了,看着倒在地上身下流血的淑妃,她們臉色更白,更恐慌,要是淑妃娘娘出了事,她們哪裡還有命在。
淑妃身邊的大宮女跌在地上,直直的看着空着的手還有地面,都是她,都是她的錯,她轉頭看着主子,猛的起身。
“娘娘,你醒醒。”
看着淑妃身下的血,她頭一陣陣的眩暈。
都怪她沒有扶好娘娘,都是她沒有大意了,竟讓娘娘滑倒,若是主子有事,若是娘娘沒了皇子,她——
淑妃什麼也聽不到。
“皇兒,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