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煥之請求陪同南平王万俟玉翎一同去北地運送糧草物資,被皇上萬俟御風無視,偏袁煥之沒有眼色,不依不饒地提了三遍。
“袁愛卿,去北地有朕的皇叔一人足矣,你留下,萬一大吳那邊發生意外,也能及時應對。”
袁煥之越是請求,万俟御風越懷疑這其中有貓膩,他索性裝糊塗。畢竟探子曾經說過,袁煥之被太后接見幾次,想來也不是閒聊那麼簡單。
“臣……領命。”
當着衆人的面被駁回,袁煥之很是下不來臺。但是明着不允許,他可以來暗的,找藉口告假,暗中前往北地。
御書房的幾人各懷心思,在很短的時間之內,立即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從前南邊小國圍攻大越,有友邦大吳支持,那些年,北地不太平,內部紛爭不斷,戰爭雖然會造成損失,卻不會傷筋動骨。
而今時不同往日,一旦大越對蠻族出現頹勢,那些暗地裡虎視眈眈幾國便會蜂擁而上,誰都想分一杯羹。
“臣以爲,爲今之計,還是要選中一位大吳皇子合作。”
大吳老皇帝吐血昏迷,幾位皇子奪權,暫時無暇顧及大越,但是不表帶他們就沒這個想法,一旦時機得宜,很可能會先發兵圍困大越。
選出一位皇子,暗中助其爭奪皇位,並且派玉瑤郡主和親,緩和兩國關係,大越到底會不會四面楚歌,主要看大吳的態度。
“侯爺,雖說如此,可是大吳目前還有好幾位皇子,若是選錯了人,恐怕咱們大越會第一個被清算。”
永平侯發表看法之後,袁煥之皺眉,他現在想方設法讓大吳和大越產生分歧,本來藉助皇后娘娘洛荷的死,事情辦妥了,誰知道,大吳大皇子洛暘在大越境內被刺殺,最後竟然發生離奇轉折,老皇帝吐血昏迷,不理事,幾位皇子監國。
提到玉瑤郡主的婚事,万俟御風挑了挑眉,他派出禮部一位朝臣前往大吳,幾位皇子都在推脫,顯然不想和大越有關係,他甚至想,無論誰當上大吳新帝,兩國都免不了一戰。
“今日是中秋佳節,咱們不說掃興的。”
万俟御風暗中觀察幾位臣子的神色,做到心中有數,剛纔袁煥之反駁永平侯的時候,永平侯很是惱怒,這樣也好,兩府結親,各自有自己的利益,若是一個鼻孔出氣,該擔心的就是他了。
“袁愛卿,永平侯千金已經及笄,挑選個黃道吉日,抓緊把喜事辦了吧!”
万俟御風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袁煥之心頭一凜,這親事,在大呂氏被趕到莊子上的時候,他就很是後悔,一點便宜沒佔到,惹了一身騷。夏若雪才貌皆無,殘花敗柳,現在看也沒有利用價值,她的哥哥夏明軒整日流連青樓楚館,徹底淪爲酒色之徒,不僅不能成爲助力,反倒是個拖後腿的。
袁煥之爲了夏若雪得罪了林家,腸子都悔青了,可是要是用手段讓夏若雪消失,他在京都平白多個克妻的名頭,以後想要娶中意而有利用價值的小姐,難上加難。
“皇上,臣回去就請人算算日子。”
袁將軍見兒子溜號,永平侯不滿,無奈只好代替應對。對於夏若雪這個未來兒媳,他不喜,但是聽說夏若雪和玉瑤郡主親密,在太后面前也能說上幾句話,那點輕視的心思就壓在心底。
“朕就是關心下袁愛卿。”
万俟御風假裝沒看出袁煥之的想法,幽然嘆息,“誰知道南邊會不會再次開戰,這一走就是三年五載,女子可等不得,最美的年華都耽擱了。”
袁煥之真想接幾句,皇上是怕他耽誤夏若雪?他就是不明白一點,滿京都的富貴公子們,若不是他要求,有人願意娶這麼個醜八怪鎮宅?夜半時分起身,看到那大餅子臉,眉毛稀疏,鬥雞眼的尊容,定會嚇尿褲子。
其實,夏若雪並沒那麼醜,長相勉強算端莊,只是袁煥之因爲親事憋着一口氣,和自己較勁,又和自己的心上人阿蘇做對比,更是不平衡,當初就不該爲了那麼點蠅頭小利,差點害死自己。
提到袁家和夏家的親事,永平侯心中一動。女兒夏若雪在府上,總是跟在大呂氏身後出主意,他這個做爹的,奈何不了,今兒皇上開口,正是個好機會,早日把夏若雪嫁出去,留下大呂氏孤軍奮戰,到時候他想辦法找麻煩奪了管家權,交給他的心肝寶貝小吳氏。
人到中年,永平侯才知道什麼是世間所謂的情愛,難怪前朝皇帝愛美人不愛江山,他想,或許爲了小吳氏,真可以放棄一些東西,只是他們相遇太晚,他早已經有了正妻,不能給她一個名分。
“微臣謝皇上體恤。”
永平侯順着杆子爬,躬身行禮,兩府的親事,正式提上日程。
万俟玉翎坐在一旁,眼神飄忽。今日到御書房,幾個人的反應,他早就算計到,根本沒有任何意外,一切都和他想的那般,最後到北地運送物資的任務,落在他身上。
不出意外,等衆人離開之後,万俟御風還會單獨召見,隱晦地提起於家在北地養私兵的問題。
万俟御風很是忌憚他這個皇叔,早已經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可是羽翼未豐,卻無法脫離於太后的掌控,所以身邊得用之人,只有他。
此行到北地,最短要半年時間,等他回來,莫顏已經十四,眨眼就快及笄了。
太后寢殿,莫顏連續打了兩個噴嚏,面對於太后奇怪地目光,她故作嬌羞一笑,用帕子捂住嘴,心中暗道,一定有人罵她!
“啓稟太后,宛妃娘娘帶着夏才人,於才人過來請安。”
一個宮嬤嬤垂手而立,眼睛看着下前方,不愧是太后調教出來的,舉手投足,十分規矩。
葉宛西有了身孕,是後宮女人們的頭一份。万俟御風還沒有皇子,就在前幾天,唯一一位病歪歪的公主夭折,這對他打擊很大。
万俟御風把全部的念想,都放在葉宛西的肚子裡。爲此,特地調派人手,加強保護,每日得閒都去看看。
“宛西給太后娘娘請安。”
葉宛西被宮女嬤嬤簇擁而來,這架勢,比太后娘娘還大。
於太后慣會做表面功夫,眯着眼睛,看起來很是高興,她擡起手,招呼宮嬤嬤賜座,而後仔細打量葉宛西良久,才點頭道,“好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葉宛西身後,跟着夏若雪的堂姐夏若晴和太后的侄女於菲兒,二人還沒承寵,所以就得了個低位分。
“姑母,今兒來請安,路上正好遇見姐姐,所以就一同過來了。”
端午事件,於太后雖然護着於菲兒,卻頗有微詞,因此,万俟御風一直冷淡,於太后也沒有加緊威逼,想着等風波慢慢平息,再爲侄女做主,誰想到,葉宛西那個小賤人下手倒是快,平時裝作端莊賢淑的模樣,還不是個爬牀的小蹄子。
賽龍舟,文官一下子溺水而亡三人,又是在葉家的西園,葉宛西曾經主動到万俟御風身邊請罪,當時於菲兒不想承擔罪責,便躲了。
一個勇於承擔,一個躲躲閃閃,而葉宛西是葉相的掌上明珠,葉相又是万俟御風身後的中堅力量,有了身孕被封妃不奇怪。
“菲兒,宛西現在有了身子,你可別鬧她。”
按理說,於菲兒已經入宮,再叫這聲姑母,於理不合,於太后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快速地反應過來,說到底,她還是疼侄女,並沒反駁。
葉宛西出嫁之前,曾經和玉瑤郡主關係不錯,此刻見了,上前拉着葉宛西的手,笑道,“宛西,哦,是宛妃娘娘,給娘娘請安。”
“玉瑤,你又調皮了!”
葉宛西拉着玉瑤郡主,親親熱熱地說話,她的餘光早就瞥到了一旁正襟危坐的莫顏,不知爲何,心中卻有一抹苦澀。
她已經是皇上的人,是後宮中衆多妃子的一員,飛不出去的籠中鳥。
前幾天,葉宛西思念親人,万俟御風曾經恩准她娘進宮探看,當時她的堂妹葉宛露在場,順便告了一狀,說莫顏眼中根本沒有葉府,那日葉宛露和夏若雪有衝突,莫顏不管不顧,從中間穿行而過,並且做了挑釁的手勢。
“宛妃,如今你是懷着哀家孫子的人,行事要格外小心,不如讓菲兒搬到你的殿宇去照顧吧。”
太后的話讓莫顏在昏昏欲睡之中清醒,差點笑出聲來。於家人,到底多無恥?太后看起來嚴厲,重視規矩,看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讓她長見識。
葉宛西月份小,暫時不能行房,而万俟御風每日過去探望,讓於菲兒照顧,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果然,葉宛西臉色蒼白,眼中閃過了然之色,她儘量平復情緒,說話柔柔的,“只是這樣,就委屈了於才人。”
“菲兒聽姑母的。”
於菲兒低下頭,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悅的模樣。於太后點點頭,很滿意,不愧是於家的姑娘,儘管處於劣勢之中,仍舊不急不躁。
於菲兒內心欣喜若狂,這是一個翻身的好機會,只是她不能表現出急切,讓衆人看出端倪。表哥万俟御風還是很心悅她,只是因爲兩家的關係而忌憚,刻意疏離而已,只要二人在同一屋檐下,她有把握哄了他,藉機打探那些私兵的消息。
從北地到京都,於菲兒揹負使命而來,爹爹和叔父得到消息,皇上在西北地區藏着私兵,可能是十萬,二十萬,甚至更多,這是一個龐大的數量,對於家有很大威脅。
做一個被人溺愛的寵妃,還是安心做一國公主?寵妃失去寵幸,終年不見天日,而公主是皇家血脈,永遠都是金枝玉葉!這天下,早晚是於家的。
氣氛有些詭異,莫顏掐了自己一下,強打着精神,以防止火燒到自己身上來。
“好了,菲兒留下,你們都去御花園賞菊,陪着我這個老的只會不自在。”
於太后似乎倦了,用手揉揉眉心,“今年番地送上來幾樣珍貴品種,綠牡丹,墨菊,綠衣紅裳,往年都是沒有的。”
本以爲要經歷一場暴風驟雨,結果葉宛西來請安,輕輕鬆鬆地化解,莫顏跟着衆人告退,出門的時候,皺眉猶豫了下,万俟玉翎說,會來這邊接她。
“莫顏,你這麼戀戀不捨,是想繼續留在姑母這?”
剛出門,玉瑤郡主立刻發難,她一手叉腰,眼中帶着溫和的笑意,在陽光下,這種笑卻讓人毛骨悚然,脊背發寒,她擡起手指,幽幽地吹了口氣,漫不經心地道,“還是說,怕我找你的麻煩?”
“郡主一向光明磊落,有皇家氣度,怎麼可能呢。”
剛走出太后的寢宮,莫顏也不再裝,反正在場的幾位,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彼此熟悉,万俟玉翎不在,她扮柔弱給誰看?自然要強硬一些。
“莫顏,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若是找你的麻煩,就是沒皇家氣度,小肚雞腸?”
玉瑤郡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直勾勾地盯着莫顏,彷彿莫顏說錯一句話,就要被生吞活剝了去。
天高雲淡,陽光暖暖,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火氣息,也不知道誰在燃香,莫顏擡起頭,和玉瑤郡主對視,聲音平靜而冷漠,“郡主怎麼想,豈是我能左右的。”
“莫顏,你放肆!”
玉瑤郡主雖然不算正經的万俟家人,卻從小在後宮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當着衆人面被下了臉,她惱怒非常,擡起戴着指甲套的臉,就要往莫顏臉上招呼,她的內心瘋狂的叫囂着,毀了這張如花似玉的臉,看莫顏有什麼臉面在京都立足!
只要莫顏毀容,皇上爲了皇家威嚴,也不會讓皇叔找一個破了相的皇嬸,到時候,看誰能給莫顏這個狐狸精撐腰!
莫顏在今日之前,對玉瑤郡主沒有任何看法,二人不熟,而且京都對郡主的傳言不多。身爲皇家人,性子高傲而冷漠,都不是問題,可眼下,玉瑤郡主眼中帶着瘋狂之色,很顯然已經扭曲,她可以肯定,並不是因夏若雪!
和大越第一美男,位高權重的皇叔定親,二人又在公開場合秀恩愛,果然拉仇恨,這麼快就被人又惦記上了!
莫顏深深地後悔,柿子都可軟的捏,爲什麼都找她的麻煩!太不公平!
万俟玉翎用最快的速度從御書房脫身,他用手按住跳動不停地眼皮,在戰場上殺了那麼多人,他信奉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可剛剛眼皮跳動,他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才拋下議事的衆人,匆匆而來。
遠遠的,看到玉瑤郡主擡起的手,那鋒利的指甲套,在陽光下閃着森森的白光,万俟玉翎無法形容此刻的憤怒,他甚至有一種將玉瑤碎屍萬段之感。
兩旁的花叢,菊花開得正豔,上面點綴着一粒粒晶瑩的露珠,万俟玉翎毫不猶豫地折下一朵,對着玉瑤郡主的手腕擲去。
葉宛西和夏若晴,夏若雪在二人的身後,來不及阻止,她用手捂着小腹,猶豫片刻,還是站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莫顏習武一年多,躲過魔爪輕輕鬆鬆,她正盤算怎麼給玉瑤郡主一個教訓!就如爹孃所說,進宮也不要受氣,只要不是公然得罪太后和皇上,誰也不能把自家人怎麼樣。
一朵黃色菊花,夾雜着勁風,瞬間打在玉瑤郡主的手腕上,菊花花枝已經插入其中,緊接着,鮮血淋漓,染紅了花瓣的顏色。
“啊!”
玉瑤郡主慘叫一聲,跌落在地,而衆人都被這一瞬間的變故驚呆,順着花投擲的軌跡,另一端,万俟玉翎正站在花叢邊,冷淡地看着這邊。
“皇叔!”
玉瑤郡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舉着自己的右手,上面插着被鮮血灌溉的黃菊,踉蹌地走到万俟玉翎前方,強忍着錐心刺骨地疼痛,哽咽道,“皇叔,您怎麼……”
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皇叔一定是準頭不好,這支菊花,是用來打莫顏的!莫顏以下犯上,就應當重重懲罰!玉瑤郡主臉色慘白,思維混亂着。
万俟玉翎始終沒有看玉瑤郡主一眼,退後一步,轉過頭,對着莫顏招手,聲音很輕,“我來接你。”
救兵在第一時間趕到,莫顏喜滋滋地上前,她覺得到自己的手心一涼,一雙冰冷的大手牽着她的小手,二人並肩前行。
這一幕,刺痛的衆人的眼睛,葉宛西低着頭,用帕子點了點眼角,眼中似乎有淚痕劃過,她滿嘴苦澀,這個如仙人般的男子,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爲何偏偏對莫顏另眼相看?難道是因爲賜婚?如果,取代的人是她呢?
宮女嬤嬤們早已經呆若木雞,一直到玉瑤郡主崩潰大哭,這才反應過來,衆人想要拔下菊花,只聽到一聲聲地慘叫,菊花深入骨髓。
“請太醫,愣着幹什麼!還不請太醫!”
葉宛西大驚失色,狠狠地摳着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鎮定,周圍亂成一團。
莫顏跟着万俟玉翎的身後,二人走在一條小路上,她幾次欲言又止,兩個人沉默着。
小路的周圍陰涼,泥土帶着溼氣,鳥語花香,其景緻倒像是京郊的莊子外的樹林。
“王爺,您懲罰了郡主,不會有什麼事吧?”
莫顏想了想,覺得還是得關心一句。畢竟玉瑤郡主是太后心尖上的人。
“應該有什麼事?”
万俟玉翎情緒有很大波動,他甚至不敢想自己爲什麼會怒火沖天,當年,於太后給皇兄下毒被他發現的時候,也不曾這樣過。
有那麼一瞬間,拋花的方向,是衝着玉瑤郡主喉嚨去的。如果他晚來一步,會如何?
“如果您不出現,我也會躲。”
莫顏暗暗翻了個白眼,她看起來很傻?不但會躲,還得加大報復力度。
師父祝神醫在臨走之時,曾經留下一種奇怪的藥米分,塗抹上,當時沒有任何反應,三天以後起紅疹子,無論是臉還是身體,就和癩蛤蟆一樣,而且傳染,一週左後之後症狀消失。
玉瑤郡主上前,莫顏正要撒下藥米分,被万俟玉翎生生地打斷,但是他能爲她出頭,還是讓她心頭一暖。
“皇上派本王去北地運送將士過冬的衣物和物資,半個月之後出發。”
万俟玉翎忽然停下腳步,把莫顏拉到一側的林中,用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烏髮,眼神溫暖,如冰雪消融。
“又要走?”
莫顏絕對不承認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很失落,一來二去,過年也不一定能回京,兩個人又要分別。
北地是於家的地盤,万俟玉翎和陳老國公不同,此行一路上千難萬險,有太多人希望他死。
“恩。”
此行正好解決了袁煥之的私兵,順便查查於家,迫在眉睫,万俟玉翎作爲万俟家的子孫,無法推脫。
莫顏眨眨眼,故作輕鬆,“我在京都等你回來。”
兩個人攜手穿過林子,前方是開闊的地勢,有幾間破舊的房屋,屋頂上的瓦片破碎,應該是很多年沒有修整過,窗戶上的高麗紙破了洞。
“這裡,是我兒時貪玩,偶然發現的,從此就變爲秘密地。”
万俟玉翎很多年沒有來過,屋子更破舊了,很多宮人都不知道,在後宮之中,還有比冷宮更爲冷清的地方。
相傳在前朝,這裡曾經住過一名寵妃,那個妃子不喜歡華麗奢侈的宮殿,更喜歡山水田園。於是皇上就按照江南的竹舍精心打造了房屋,供寵妃居住,後來,漸漸地成爲荒廢之地。
万俟玉翎兒時經歷太多變故,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察覺到與其他人不同,在情感上很少有波動,無論是父皇駕崩還是皇兄離開人世,都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就連母后都曾說過他,冷心冷情。
“王爺,那您小時候都在這裡幹嘛?”
莫顏盯着万俟玉翎的側臉,五官輪廓突出,眼睛細長而清澈,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尊貴氣質。難道他小時候也和百姓人家的小子們一樣,玩什麼撒尿和泥巴的遊戲?
想到此,万俟玉翎在莫顏眼中清冷的形象完全崩塌,她麪皮抽動,臉色不停地變幻。
房門被虛掩着,万俟玉翎拉着莫顏進入到偏廳,裡面的傢俱都是上好的花梨木,百年後,依然沒有腐朽,在牆角等幾處有水滴的痕跡,下面放着一個空桶,接着雨水。
窗邊有一張小几和小榻,上面掉了漆,有歲月斑駁的痕跡,在內室中,塵土很厚,原本垂着流蘇的青紗帳,已經看不清楚顏色,在牆角處,還有蜘蛛網。
“小時候,我就是在這裡習字,看兵書,彈琴。”
万俟玉翎指着窗邊的位置,眼神中帶着懷念,他習慣自己一個人,外面的花草樹木都是他的夥伴。
莫顏深深地鄙視自己的想法,果然,皇家就是比平民百姓高大上,那麼,如此威武如天神一般的皇叔,小時候尿牀嗎?
万俟玉翎在牀下,找到一個大箱子,裡面放着一把古琴,他把古琴放在牀邊,從箱子裡拿出墊子,席地而坐,很快,內室響起叮叮咚咚,如泉水一般的聲響。
他修長的身影,背對着莫顏,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屋中的塵埃,在太陽的照射之下,都會躲避於他。
莫顏定定地看着,万俟玉翎的脊背挺直,襯托出他髮髻下烏黑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蘊含巨大而堅韌的力量。
琴聲陣陣,從寧靜的江南水鄉到北地的金戈鐵馬,所有一切的故事都在琴中,莫顏站在他的身側,万俟玉翎眼神淡淡地,修長的手指如行雲流水一般舞弄着琴絃,那雙古井無波的雙眼,突然閃現的某種東西,讓人抓不住,卻想要窺視,不知不覺間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很久之後,琴聲戛然而止,莫顏才慢慢地清醒過來,她的未婚夫,除性子冷清,無一處不完美!
“京都正亂着,呂志是個不錯的良才,不適合留在京都蹚渾水。”
万俟玉翎站起身,和莫顏站在門前的樹旁,欣賞這種破敗,是另一番美景。
呂志不是個糊塗人,沒有被眼前的利益迷惑雙眼,爹莫中臣和娘呂氏閒聊,被莫顏聽了個正着,大舅舅在多方打聽之後,似乎志向不在於留京。
本來,大舅娘姜氏遣了下人去打聽宅邸,好像也不那麼熱衷了。看來是做好再次離京的準備。
大舅舅的已經做到從二品,並且十年來,考績都是優等,這次按照常理要升遷,應該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這一上任,最少五年,怕再次耽擱表姐呂蓉的親事。
“西南不是大越最富裕之地,卻是最平和的,呂志在此經營十餘載,還是繼續出任封疆大吏。”
万俟玉翎早已經做了萬全的考慮,並且通過手段讓万俟御風點頭,此事還沒有下任命詔書,卻也八九不離十。
“若是能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莫顏知道,這是万俟玉翎爲她的家人着想,在中間出力。如果万俟玉翎真想靠她母族助力,就應該讓大舅舅留京,可是他沒有。
內心五味陳雜,莫顏把一切記在心中,她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總是覺得把謝謝掛在嘴邊,就沒有什麼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