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牀,平妮在仔細勘察了周圍的動靜之後,才慢慢地拉開臥室的房門,悄悄地走進浴室。
她暫時不想與神仙碰面,主要原因還是尷尬。她明白神仙之前對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在對她好,但長久的獨自生活所形成的略帶些潔癖的自尊,讓她做出了連她自己都感到丟臉的任性舉動。
她其實很想同神仙好好說話,但每回對上的他的視線,她總會說出彆扭的話,露出彆扭的表情,這讓她自己都感到煩躁跟厭惡。
平妮站在漱洗臺的鏡子前,有些怔愣地望着鏡中的自己。
狼耳朵消失了?
她又急忙摸向自己的尾骨,發現狼尾巴也消失了。平妮對着鏡子咧了咧嘴巴,鏡中人也同時咧了咧嘴巴。這是她自己沒錯,她身體上的狼象徵真的消失不見了。
平妮很驚訝,同時又暗暗欣喜,急忙跑出浴室。此刻,她想見的人是神仙,因爲她想讓他看看她的身體是否已經恢復正常了。她知道神仙一定帶着小平凡在廚房裡做早餐,她走進廚房,卻在見到眼前的景象時驀然睜大了眼睛。
廚房內站着一個穿着歐式女僕服裝的高大女人,包着紙尿褲的小平凡也是跨坐在她的脖子上。
神仙變成了女人???
平妮整個人都僵化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個熟練地做着早餐的女人。
女人察覺到平妮的存在,轉過臉,衝着她微微一笑:“你醒了?先回客廳,早餐馬上好!”
平妮猛打了一個激靈,神仙真的變成了女人!因爲眼前的女人與他的長相有幾分神似,那溫柔的笑容更是如出一轍,只不過聲音略顯尖細一些。
“你……”平妮艱難地出聲。雖然她之前見識過小平凡的變身,也見識過衣冠禽獸的現身,心臟的承受能力已經夠強了,但此刻的突然變故還是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啊,我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柯達,與神仙是親戚關係,神仙被長老召回去了,所以拜託我來照顧你們母女倆的飲食起居!”女人做了自我介紹。
平妮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這女人並不是神仙變的,是另有其人。
“柯小姐……”
“叫我達姐就成,我們族人都是這麼稱呼我的!”柯達再一次露出溫柔的笑容,看得平妮微微臉紅。
柯達的樣貌雖不及神仙出色,氣質也不若神仙的淡渺,但她有着一股很強的親和力,看起來美麗又風情。平妮不禁感嘆,莫非狼人都長得很美?
“達姐,很高興認識您,那以後就請您多多關照了!”平妮稍稍撤除全身的警戒,一邊抱回小平凡,一邊笑着說道。
“呵呵,你叫平妮是吧,以後不要用敬語‘您’了,聽着彆扭!”柯達將煎蛋裝進早餐盤內,脫下圍裙,“你可不要學神仙,那男人張口閉口都是傳統古話,聽得我們頭大!走,吃早餐去!”
聞言,平妮忍不住彎起嘴角,原來神仙並不是故意在她的面前玩古風,那只是他的習慣而已。
因爲沒有神仙的存在,再加之柯達的平易近人,這頓早餐平妮比較能夠坦然自在地吃下去。不過,她總感覺心裡有些東西擱着,至於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對了,小妮,”柯達已然熟識地稱呼平妮爲“小妮”了,“神仙臨走時叮囑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
平妮詫異地接過柯達遞給她的檔案袋,裡面竟是她的復學手續。神仙替她辦好了一切,她從明天開始就可以重新到t大上課了。
“那男人臨走時說你可能不太適應環境,脾氣不太好,叮囑我要盡心照顧你,一副雞婆擔心的模樣,就好似老頭子一般囉嗦得夠嗆!我看他根本就是在瞎操心,像小妮這樣懂事的好女孩怎麼會脾氣不好?”柯達自顧自說着,完全沒注意到平妮在她的話語下羞窘了臉頰,直想一頭鑽進地縫裡去。
平妮默默地吃着早餐,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柯達的臉。
“達姐,他……”什麼時候回來?
“小妮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柯達望着平妮問道。
“沒,我沒說什麼……”平妮尷尬地否定。
“這樣啊!”柯達的語氣忽而夾雜了幾分戲謔在裡頭,“小妮,你是不是在擔心神仙?”
“啊……沒,沒有!”平妮一怔,後又急忙否定。
“呵呵,算了,你不用擔心他,他只是被他父親召回去而已,很快就會回來!”柯達不再逗弄平妮,直接說出她想知道的事情。
平妮此刻並不清楚柯達口中的“很快”到底是多久的時限,按照人類的時間觀念,應該是一兩天的時間吧?
不過,她猜錯了,神仙並沒有回來。
之前神仙在的時候,她覺得緊張尷尬,現在神仙不在了,她突然覺得整座別墅內都空蕩蕩的,即便有柯達在,她仍舊有一種不能釋然的落寞。
平妮感到慌亂了,她只不過同神仙相處了一個多星期,她已經很努力地在迴避他了,但他的氣息還是侵入到她的內心領域,她,好像愛上他了!
女人或許都會對自己初夜的對象抱有非同一般的感覺,尤其是像她這種無絲毫感情經歷,純白得好像一張白紙的女人,更容易慌亂陣腳。神仙,外表俊美,待人溫柔體貼,平妮相信,任何女人都會受他吸引,愛上他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神仙離開後的第三天,平妮重新來到t大上課。小平凡由柯達照顧,臨走前,母女倆好一番離別親吻。尤其是小平凡,抱着平妮的脖子不放手。平妮在她的小臉上親了又親,一遍又一遍地保證自己下午就會回來。
平妮不知道小平凡有沒有聽明白,只知道她眨了眨眼睛,狼耳朵耷拉着,整個人都顯得很沒有精神。平妮有些不忍了,但她又無法帶着小平凡去上課
柯達笑着送走了平妮,當平妮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內時,小平凡伸出小手“啪啪”拍着柯達的臉頰,小臉皺着,顯然是生氣了。
柯達抽搐着嘴角,無奈地說道:“小凡凡,你打我也沒有用,你媽咪總不能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吧?她已經是你爹哋的女人了,你覬覦也不行了!這樣吧,你選我吧,我保證會永遠呆在你的身邊……啊!你怎麼又打我的臉了?我本就沒有你爹哋長得美了,你還打臉……哎喲……”
平妮來到學校上課。原本她以爲經過一年時間的蹉跎,她已經被所有人淡忘了,然而,她沒料到自己對他人的影響如此之大,居然不被時間的洪流所埋沒,還有人記得她!
她走過之處,必會聚集一撥女生在那裡竊竊私語。這還算好的,更過火的是,有好多男生會似有若無地跟在她的身後向她投射熾熱的注目之光,讓她想忽視都難。
中午,平妮依照以前的習慣去食堂買麪包,之後想尋一處幽靜的小亭子吃午餐。她剛一走出食堂的大門,就被一個男生撞了一下,她沒有動彈,可是那個男生倒是踉蹌了一下。
“同學,你沒事吧?”平妮禮貌地問候一聲。
男生不說話,只是紅着臉將一張紙條塞進她的手中,下一秒便擠入擁擠的打飯人羣中。
平妮不明所以,展開紙條一看,上面寫了一句話:平妮,到第三音樂教室來一下!——郝愛平
平妮本不想去,剛想扔掉紙條,卻在背面見到了一行小字:不要忽視我,我知道你的秘密,就這樣!第三音樂教室,不見不散!——郝愛平
平妮不由地彎翹起嘴角,這廝是在演搞笑劇嗎?如果她看都不看直接就扔,他寫這行小字還有效果嗎?
平妮去了,邊走邊啃着麪包,絲毫不在意身邊走過的人對她的側目。她要在到達第三音樂教室之前啃完麪包,以防郝愛平那廝再一次偷襲她的麪包。
想至此,平妮又覺得諷刺。相隔一年的時間了,郝愛平怎麼可能還會做出當時的幼稚舉動?在這一年裡,她沒有與學校裡的人有任何的聯繫,當然,也沒有人聯繫她就是,包括當時爲她憤憤不平的郝愛平。
如今她重新踏入了學校,她不希冀能夠再次結交朋友,她只想安安靜靜地把書讀完,畢業,然後離開。
平妮剛一推開門走進第三音樂教師的大門,見到的便是一男一女擁吻的場面。那個男生雖然背對着她,但她依舊一眼認出那人就是郝愛平,而那個女生則是谷蓮。
平妮微微驚訝,她看到那兩人相擁喘息,谷蓮看見她,朝着她露出挑釁的微笑。這時,郝愛平也發現了平妮,臉色微窘,不過眼神卻是閃着驚喜的光芒。
“平妮!”郝愛平喚道。
“不好意思,我走錯教室了,打擾了!”平妮微點頭,轉身離開,卻被郝愛平一把抓住了手腕。
“什麼走錯教室了?我們不是約好在這裡的嗎?”郝愛平有些氣惱。
“呃,是嗎?我還以爲……”
“這一年你去哪兒了?手機不通,也找不到你住的地方,小蓮說你搬家了,你還真不夠朋友,居然都不聯繫我?”郝愛平急切地說道。
平妮聽着,臉色很平靜,她從未告訴過郝愛平自己的住址,不過想查的話也是很容易的事情。郝愛平有她的手機號,不過被人更改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事到如今,她不會對任何突發狀況或是既在事實感到震驚。
“真的很抱歉,我休學在家養身體,沒有與任何人聯繫。”平妮淡淡地說道。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還當我是哥們兒嗎?”郝愛平毫不客氣地拍向平妮的額頭,卻在即將拍到時,訕訕地放下了手。
一年的時間,平妮變了。她的髮型未變,只是皮膚變得細膩白皙,眼睛黑亮有神,嘴脣紅潤有光澤,就連她那一對濃黑的眉毛現在看來也是帶着英氣的嫵媚。她依舊穿着以前的t恤和牛仔褲,但整個人的氣韻卻有着質的不同。
郝愛平怔怔地望着平妮,眼神中有一絲迷惘。
“愛平,我們該去吃午餐了,人家肚子餓了!”谷蓮適時地挽住郝愛平的胳膊,撒嬌道。
“呃……好啊!平妮,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我請你吃飯!”郝愛平從怔愣中回神,摸了摸鼻子,笑着說道。
平妮揚了揚手中還剩下的半個麪包,微微一笑:“不用了,我已經在吃了,你們去吧!”
郝愛平望着平妮,雙手不由地攥成了拳頭,臉上一閃而逝一抹苦澀的神色。
“好了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吧!”谷蓮強拉着郝愛平離開教室,臨走前故意一甩長髮,再次衝着平妮挑釁一笑。
平妮低下頭輕笑,她真的覺得谷蓮對她的挑釁舉動挺可笑的,她又沒有要去搶郝愛平,谷蓮至於做出如此炫耀的舉動嗎?
下午只有一堂課,三點鐘就結束了。平妮收拾書本準備回家,卻隱約覺得梯形教室的某處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未發現可疑人,於是,她甩了甩頭,決定將剛纔的感覺當成是錯覺。
平妮走出教室時,門口被一人堵着,擡頭一看居然是郝愛平。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半邊身體鑲上金橘色。他那帥氣的臉孔微微隱在陰影中,顯出少有的嚴肅來。
“學長,有事嗎?”平妮出聲問道。
“你跟我出來一下!”
郝愛平說着便拉着平妮的手朝校外走去。他的手很大,將平妮的手全數包裹在掌心,溼熱感透過交握處傳達至彼此的肌膚。平妮覺得很不舒服,想要掙開郝愛平的手。郝愛平不允許平妮掙開,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喂,學長,你這是幹嗎?你攥得我好痛!”平妮生氣了,狠狠地抽回自己的手,並順帶推了郝愛平一下。
豈料,這一推,竟將郝愛平推得向前踉蹌了兩下,最終趴倒在地,整個人呈現出蛤蟆狀。周圍經過的人皆竊笑着躲開。
郝愛平並未立刻起身,而是就這麼趴着,根本就不管自己此舉是否會被他人嘲笑。
“學長!你快起來呀!”平妮有些愧疚地上前拉他,卻被他一把握住手,死活不鬆開。
“學長,你……”
平妮有些無奈地望着近似在衝着她撒嬌的郝愛平。她不明白他現在這麼做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一年的時間不長不短,但足夠改變一些事物和發生一些意料未到的事情。她與他以前是一對笑鬧在一起的學長和學妹,可是現在,他們已經回不到當初了。
在郝愛平的死纏硬磨之下,平妮終於答應和他去吃飯,前提是他請客。一年時間雖然改變了許多,但卻沒改變平妮對金錢過分節省計較的貧民作風。
一家小飯店的包廂內,郝愛平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平妮只是喝着果汁,順帶聽他嘮嘮叨叨地數落着她這一年來對朋友的無情。
“學長,你喝醉了,不要再喝了!”平妮皺着眉頭勸道。
郝愛平不聽,依舊不停地灌酒,直到說話咬不清字眼時才忽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平妮抽搐着嘴角望着郝愛平,她從不知道原來郝愛平的酒品如此之差。
郝愛平一邊哭一邊喃喃地喚着平妮的名字,突然擡起頭,掛着一臉狼狽的淚痕瞪着平妮。平妮被嚇到了,下意識地向後撤了撤身體,同時提起自己裝書的揹包,想要離開。
郝愛平似是察覺到平妮的意圖,一把摟抱住平妮的腰,平妮暗暗頭痛,因爲那廝將眼淚口水鼻涕全都擦到她的身上了。
“……平妮,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嗝!以前我都沒發現,一直當你是哥們兒,直到知道你懷孕了,我才發覺自己對你的感情,我嫉妒那個讓你懷孕的混蛋,我嫉妒他……嗚嗚……嗝!……”
郝愛平的話讓平妮大吃一驚,完全不敢置信:“學長,你醉了,都在胡說八道了……”
“我沒醉!你爲什麼說我醉了?醉的人是你,是你……嗚嗚……”
“呃,既然沒醉,那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平妮翻了翻白眼。
“不行!我還要喝!平妮,你是個狡猾的女人!我恨你!”
平妮眼皮一跳,她長這麼大從未乾過傷天害理的事兒,這廝憑什麼要恨她?憑什麼啊?
“你爲什麼要去夜店找牛郎?想要男人爲什麼不找我?爲什麼?如果你找我,我隨時都可以……”
“啪”,平妮毫不留情地拍了郝愛平的後腦勺一記,郝愛平被拍得一愣,呆呆地從平妮的腰上擡起臉,繼而嘴巴一撇,再次大哭起來。
平妮忍不住以手撫額,她很後悔自己爲什麼會一時心軟答應要陪郝愛平來到這裡吃飯。事實證明,被酒精麻醉的男人都是神經病孩子!
他上午還和谷蓮吻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下午就向她撒酒瘋說喜歡她,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成年人,誰信哪?
郝愛平哭着哭着突然不動了,平妮剛想拍他的背,就見他鼓着嘴巴,典型的想吐的徵兆。平妮一驚,當即拉起他走向衛生間。
平妮手拿着礦泉水守在男衛生間門口,忽視那些從衛生間內走出的男人的側目,心裡將郝愛平暗罵了一遍。此時已經是晚上六點鐘了,那廝還在裡頭吐着,她想走都走不開。
平妮等得心急,冷不防被人從身後撞了一下,手中的礦泉水滾落在地。平妮急忙彎腰去撿,恰巧見到一隻黑亮的皮鞋“咔嚓”一聲踩在了瓶上,雖未踩破,但卻令平妮很生氣。
“啊,對不起小姐,我沒注意,我這有新買的礦泉水,賠給你吧!”一道儒的男音自平妮的頭頂傳來,聽來有一絲熟悉。
平妮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在超市時似乎也被這個男人踩爛過一隻西紅柿,她不悅地擡起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沒關係!不過,先生,你怎麼逮什麼踩什麼啊?下次還是小心一點爲妙,如果是踩上大糞、炸彈什麼的就不好了!”
平妮沒看清男人的臉,一來是因爲男人的個子高,二來是因爲她一向不喜歡將陌生人的臉看個清楚。
“呵呵,謝謝你的忠告!”男人笑着說道,聲音依舊儒好聽,根本就沒因平妮過沖的語氣而感到生氣。
平妮拾起礦泉水,這時郝愛平也跌跌撞撞地從衛生間內走出來,平妮遞上礦泉水。之後,她扶着郝愛平走出了小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