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風暴之前
1303年,五旬節之月(5月)的第三十一天
布達,匈牙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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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興奮地穿過市場,終於從嘈雜的人羣中逃離出來。她熟悉地向右轉過房子的角落,向前經過鐵匠鋪,然後再在那向右轉,一路上房屋越來越稀疏,小鎮也逐漸安靜下來。出了大門後,她沒走多遠就到了聖保羅溪邊的樹林邊緣。
男孩在他們近兩個月前一起標記的大樹旁邊等着她:他們一起握着安塔爾的匕首,在樹幹上刻下了一個X。
“你去哪裡了?”安塔爾不耐煩地問道,但不想扮演被冒犯了的情人的角色,他跳到女孩身邊,緊緊地抱着她,在她柔軟甜美的嘴脣上吻了很久。
“我今天在旅館有很多活要幹,”艾格尼絲在親吻的間隙解釋道,“市場上人山人海。”
他們走進樹林深處,那裡的灌木叢長得更茂密了,他們在熟悉的地方坐了下來,已經沒有人可以從城裡看到他們了。
“我今天不能待很久,”少女撫摸着安塔爾的臉,“昨天我已經遲到了,被我爸爸罵了一頓,在彌撒之前我差點沒有時間換衣服。”
“這不公平,”安塔爾生悶氣,爲了減輕悲傷,他從艾格尼絲那偷了一個吻,“購置、彌撒、訓練……我們之間總有這些事情在阻擋着我們。”
“你說得好像是我的錯一樣,”她把頭轉過去,“我們必須偷偷見面的原因可不是因爲我。”
今天,普熱米斯爾的文采爾和安茹的查理屈膝在教皇博尼法斯的面前,他們將用這段短暫的臨時和平來聽聽教皇最終決定讓他們之中的哪位成爲上帝挑選的匈牙利國王。
“我現在敢肯定,”在把一個梨切成兩半後,安塔爾說,“佐特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騎士,他真是白當了聖殿騎士!”
“戰爭結束後,一切都將是你的。”他們的話語像毒藥一樣滴入文采爾和查理的耳朵裡,與此同時,他們正在悄悄地將阿爾帕德家族剩餘的財產都瓜分殆盡。
“是的。”
最近,他的斗篷就像是有魔法一樣,他總是在秘密的晚間品酒會議上掏出各種各樣的食物,這次他藏了三個蘋果和三片小肉乾。
“就算不是騎士團的人,你父親也不會讓你嫁給我。不是聖殿騎士的我只會是一個無名小卒,而且還比你小四歲。我知道他一直在讓你給自己找一個體面的男人,他沒有強迫你嫁給一個有錢的胖烏賊,這真是個奇蹟。”
“幸福的人?”她問,“當他們和他們的愛人在一起時,他們必須永遠保持秘密,以免被驅逐騎士團,讓他們出醜,這樣很幸福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也愛你,”艾格尼絲依偎在他的胸前,羞澀地低聲說,然後輕輕笑了起來,“但我向主祈禱,希望祂能讓你成爲一隻又老又胖又富有的烏賊。”
——
晚間的祈禱結束,學徒們去食堂吃飯後便去睡覺了,沒有人注意到在修道院的一個陰暗角落,兩個身影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朝着宿所的方向前進,而是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還有……你問了那個事嗎?”
“今天的布達有什麼消息嗎?”彼得問道,“人們的情況如何?”
“記住要把吃得一點都不剩,乾乾淨淨!”他警告他們,“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當其他人扭頭睡覺時,他們已經鑽進了外面建築的掩護下,悄悄地走向馬廄,在其中一個空馬廄裡紮營。第三個男孩在那等着他們,他穿着簡單廉價的僕人衣服,和偷摸着向他走來的兩個人都平等相待,因爲不管是僕人還是侍從,他們都不在乎自己從哪裡來,又將會成爲什麼,他們是朋友,這一點他們早就約定好了。
除了安塔爾外的另一位侍從叫萊文特,他今年十五歲,但看起來並不比安塔爾年輕,事實上,他看起來比他還大一歲。每個人都對此習以爲常,安塔爾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小,因爲他看起來有些瘦小,但在訓練中的男孩比其他大多數學徒和侍從都更厲害。
“還有其他的可能,”他試圖跟她講道理,“我的祖父彼得在神父的祝福下正式娶了我的祖母,幾年後才進入的騎士團。”
沒有人看到安塔爾從自己的斗篷下面拿出一小塊麪包和奶酪,每天艾格尼絲都會用她從客棧裡帶來的一些食物來可憐他,以便男孩在早晨彌撒前吃幾口。那天他將剩餘的食物分享給了萊文特,從此他們的命運便交織在一起了。
“小心點,別給發現了!”安塔爾擔心地說,“我們並不是一定需要酒。”
彷彿是爲了給他們的最後一吻畫上圓滿的句號,教堂的鐘聲響起,他們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撣去衣服上的灰塵,並挑着對方頭髮上的草葉。
“他們和以前一樣,”安塔爾聳聳肩,“他們忙碌、閒聊、買賣、討價還價、爭吵,我只能看到少量的士兵。”
“當你還在吃你媽媽的奶的時候,我就已經在祈禱戰鬥並學習各種奇怪的語言了。”
“是關於那個女人嗎?”艾格尼絲在他的腿上轉身,“快跟我說說!”
“這還不是全部的故事,”安塔爾撓了撓她的身子,“你知道我第五次的任務,我不得不將一個更重的錢袋交給誰嗎?”
“然後在午飯前什麼都吃不到?”萊文特也感激地接過食物,“你是一個慷慨的朋友,安塔爾,但你也很神秘,至少告訴我們,你從哪裡得到這些的?”
“嗯……我沒問!”安塔爾皺起了眉頭,“不過,我很仔細地看了一圈,那房子裡沒有男人。如果有男人曾經住在那裡,那麼他多年前就已經去世或者搬走了。”
“是的,關於那個女人。”侍從笑道,“每個星期一,我都必須帶着一個相當大的錢袋去那所房子,然後拿着一個空了的錢袋回來。我總是在門口止步,但今天那個女人的心情很好,她甚至給了我一杯葡萄酒。”
“不不,這不再是我的水袋了,”萊文特提醒男孩們,“這是我們的水袋,我們的共同財產,我們的兄弟情誼!”
“如你所言,”安塔爾打了個哈欠,然後把手伸到自己的衣服下面,“趁我還記得,這是明天的配給。”
正是在一次訓練的對戰中,他與萊文特成爲了朋友,當時後者被他一劍擊中倒地,他們兩人都因此受到了訓斥。安塔爾因爲他在訓練中用力過猛打倒了他的同伴而被批評,而萊文特則是因爲姿勢不夠平衡。男孩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睡眠不足和沒早餐吃讓萊文特站不穩,作爲懲罰他們不得不離開訓練場,跪在外面的祭壇前祈禱一個小時後才能繼續修煉。
“我知道,”艾格尼絲的眼睛裡涌出淚水,“自從你記事起,你就堅信自己會成爲一名聖殿騎士,但是聖殿騎士不能結婚……”
“你已經跟我說過這個了,”艾格尼絲擦去了她的淚水,“在接受服從、貧窮和貞潔之誓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你覺得我父親會讓我嫁給一個黑袍的聖殿騎士嗎?”
三個朋友就教皇將選擇哪個人作爲國王的問題爭論了一陣子,但最後他們都得出結論,聖座總是站在安茹家的那邊,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不久之後,安塔爾瞭解到這個男孩也來自塞爾達赫利,那也是他的出生地,他的家人世世代代居住在那裡,這讓他們覺得彼此是兄弟一般,並也以兄弟之情相待。
“我找到了!”萊文特停下翻稻草的手,拿起一塊蓋着凹坑的木板。小坑裡藏着一個皮革酒袋,他把它拿出來,將神聖的蜂蜜酒在男孩們的手中傳來傳去。
“我不敢相信。”艾格尼絲笑了,無法將自己的思緒從他們兩人的關係上移開,嗯,其他人也是這樣生活的,即使佐特蒙可能不是出於對那個陌生女人的愛而有了一個孩子。
哭泣之後會有親吻和擁抱,然後他們會在彼此的懷抱中找到平靜。他們無話不談,從天聊到地。
僕人只是擺了擺手,“他們有太多酒了,根本注意不到我是否時不時地過去灌滿萊文特的水袋,這就像從多瑙河取水一樣。”
“給誰?”
“但那個女人在縫製新衣服,還僱了一個僕人,”她繼續爲他說,“而且她還有一個從沒見過父親的小兒子。”
“沒什麼特別的,”萊文特邊回答邊在被踐踏的稻草中翻找,“和往常一樣,祈禱、訓練、拉丁語課,你這個幸運的混蛋倒是一直呆在城裡!”
“放心吧,”彼得藏起了他的那份,“別說明天早上了,我現在就能全吃完了。”
僕人彼得笑了起來。“如果我不認識你們,”他一邊搖頭一邊笑着說,“我肯定會覺得你們不喜歡對方。”
“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麼嗎?”他們在自己的小據點安頓下來,安塔爾朝萊文特問道。
“我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到你?”安塔爾問道。
“如果你明天同一時間在這裡,我也會在這裡。”
安塔爾的耐心被耗盡了,他五官扭曲,憤怒地拔起了一把草,無助地扔掉。
“酒很快就要被喝完了。”過了一會兒彼得觀察道,“下次我會帶新的進來。”
“我所有的祖先都有孩子,”安塔爾低聲地辯解道,“他們都懂得愛,都是幸福的人。”
“我不希望被趕出騎士團。”
他們都在焦急地等待消息,但消息就是不來。他們知道,整個王國的命運都危在旦夕:教皇的一句話就可以決定所有人的命運,而他一直就在這麼做,今天也不例外,生活在這個王國的所有人的命運都被改變了。
這場毫無結果的王位之爭已經持續了兩年,貴族們分成了兩派,布達的神父們像瘋了一般,而市民們則完全摸不着頭腦,搖頭嘆息。但領主們似乎正享受着這一切,因爲他們纔是真正的掌權者:不管是意大利人還是捷克人,兩位王位候選有的只是名義上的權力,而他們卻沒有一座城堡。
艾格尼絲的臉色變得蒼白,她經常這樣,安塔爾試圖安慰她,但她的心卻沉入了痛苦之中。如果沒有彼此,他們將無法生活,但他們不能屬於彼此-——至少現在還不能。幾乎每一個幸運的日子,他們都會在森林邊緣短暫地碰面,而且幾乎每一次相遇都會以這樣的對話開始。
“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叫奧利維的人,你可以在他那下賭注,而他做的事情不會取悅上帝。”
“我問了跟我關係好的士兵,他知道怎麼回事。當然,這有什麼關係,”他滿足地嘆了口氣,“只要我可以每天都到鎮上來,我樂意把整個麻袋的金幣都帶給他。”
“我愛你。”
“我也跟你說過卡洛斯的事。”男孩繼續嘗試。
“我經常在城裡轉悠,”男孩笑道,“我只能說這些。”
“我們將有一段時間沒法再見面了,”萊文特在他們道別時說,“明天我要和我的主人一起去一趟傑爾,他在那裡有些事務要辦,我們可能要過一週才能回來。”
“也許你會在我們之前聽到教皇的決定,”彼得對他微笑,“旅途愉快,我的朋友!”
“上帝與你同在!”安塔爾擁抱了他,“眼睛盯着地平線,手放在劍把上,一週後告訴我們都發生了些什麼!”
“那得爲我準備好酒,沒有酒我可不告訴你們,”萊文特笑道,“晚安,上帝保佑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