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能記事開始, 我就被教導要成爲一個優秀的戰士。不論從心理上還是身理上,他都要以高標準要求自己,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確實, 我也以那些在常人看來難以企及的高標準來衡量自己。不知爲什麼, 嘉米爾的一些老族人對我都抱着一種異常“熱切”的眼光。
偶爾能聽到那些老的走不動的族人在那裡竊竊私語, 真的嗎?就是那個孩子?史……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 我就被送到了聖域, 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他的老師——教皇史昂,還有老師的……嗯, 摯友,蘇先生。
老師是一個很嚴厲的人, 經常會來訓練場監督我的修煉。帶着面具站在巨石上的老師, 總是給我帶來很強的壓迫感, 這就是老師的威嚴吧!
穆見到蘇先生的那天,老師正是站在那塊巨石上。
“穆, 你……”老師的話說了一半,就沒聲音了。
我沒聽到老師的指導,反而聽到了別的聲音。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那是老師的聲音,雖然還是那種僵硬的口吻,但是我聽得出來, 裡面透露出來的溫柔是我從未聽到過的。
“……搞什麼爬這麼高。”一些悉悉索索的翻爬聲音之後, 我在老師身邊看到了一個人。
“穆, 繼續。”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 老師嚴厲的聲音就傳來了。
“是。”我不敢多看一眼, 繼續修煉。
“誒,那孩子是誰?”我聽到那個好聽聲音問着。
“昨天告訴過你了。”
“沒有!你沒告訴我是這麼可愛的孩子。”
“昨天說, 從嘉米爾來的孩子,以後就是我的徒弟……”老師的聲音逐漸變輕,很快就聽不見了,再擡頭,巨石上已經沒有了老師身影。
一天的訓練結束之後,老師將我叫到了教皇廳一起吃晚飯。聽到這個傳令的時候,我很緊張。老師要審查我的用餐禮儀嗎?怕做不好,怕讓老師失望,想被肯定……
本以爲會有幾個黃金聖鬥士一起用餐,沒想到,餐桌上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師,另一個是沒有見過……他就是今天出現在老師身邊的人嗎?
“穆,坐下吧。”老師指了指餐桌的另一頭,讓我坐在那裡。
“坐那麼遠怎麼說話?坐我邊上來。”那人朝我招招手,拍拍他身邊的凳子。
我看看他,再看看老師,決定聽老師的。
“坐這裡吧。”老師指了指他邊上的另一個位子,示意我坐下。
“是……”我正對着那個笑得……像只狐狸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寒毛直立。
“穆,這位是蘇先生。”老師很簡單的介紹了一句之後,就不多說什麼。
“蘇先生。”我恭敬的叫了一聲。他看起來很年輕,頂多二十多歲,笑眯眯的樣子活像看見了雞的黃鼠狼。我低頭,思索着他們之中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我在想這個問題的吧。但是老師總是無所不知的樣子……
我心虛的擡頭看看老師,老師還是帶着那個面具,看不到表情。
“你是叫穆對麼?跟我的名字一個發音啊。”蘇先生看着我,笑眯眯的問,“今年才五歲?跟我遇到史昂……”
蘇先生的話沒說完,就被老師剝好的蝦堵住了嘴巴。我好奇老師帶着面具怎麼吃東西,等給蘇先生剝完蝦,老師居然拿下了面具!
我第一次見到老師的樣子,與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我知道老師是前次聖戰的白羊宮黃金聖鬥士,兩百年的時光,他應該向族裡那羣走不動的老人一樣。而他,除了一頭白髮以外,與三十多歲的中年之人沒有任何區別。
“老師,您看起來好年輕啊……”我愣愣道,話出口了才發覺這是極其不敬的,連忙低下頭準備接受訓斥。
“誒,明明是我看起來比較年輕,爲什麼光說他?”蘇先生不滿道。
“……您……本來就很年輕。”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老師有兩百多歲了啊。
“吃飯,不要說話。”老師看了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我覺得這句“不要說話”只針對我而已,蘇先生明明在吃飯的時候有說話,老師也從來不生氣!老師說,是爲了讓我養成好習慣,蘇先生是蘇先生,我是我。後來我才知道有個詞叫做雙重標準……
吃完飯我說我要回去冥想了,蘇先生不肯放我走,說什麼應該享受童年的樂趣,他要陪我玩一會兒。我看了看老師,老師沒看我,只盯着蘇先生。於是我就只能點頭了。
蘇先生的問的那個娛樂活動我不太明白,他問我平時玩什麼的時候,我又不自覺的轉頭看老師。
老師扭頭,看一邊的柱子。
我再轉頭看蘇先生,磕磕巴巴說:“爬,爬樹……?”我掰不出來了,從來沒有玩樂的記憶,只有訓練啊。
“好!我們去爬樹。”
蘇先生剛走到門口就被老師抓了回去,接到老師的眼神我連忙告退,真去了我不會爬我只會跳上去啊……
離開前隱隱約約的聽見老師溫柔的教導聲和……蘇先生的掙扎聲。
“穆很合你胃口麼?不如我們重溫下昨天的課程?”
“不……唔……”
之後,每次去教皇廳都一定會碰到蘇先生,他是個很好的人,經常關心我的身體好不好,休息的夠不夠。如果哪天身上帶着青紫被他看到了……第二天老師會來親自教導我。
於是我決定,去教皇廳之前,一定要把自己弄得乾乾淨淨,絕對不出現任何傷痕。
雖然有時候蘇先生會很“熱情”的捏我的臉、揉亂我的頭髮,我還是很喜歡他,他讓我覺得被人關心的滋味真好。我覺得,蘇先生和老師,一個像我的媽媽一樣疼愛我,一個像爸爸一樣嚴格的要求我。如果蘇先生不總是捏我的臉那就更好了。
近些日子蘇先生就很少在教皇廳出現了,據說他每天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睡覺。老師也很少到我校場來看我訓練了,一直在教皇廳處理政務,或者就是陪着蘇先生。
我也想去看看蘇先生怎麼了,是不是病了。訓練完就趕去找蘇,從大廳走進去一個人都沒有。
老師似乎是在後面,一路走進去居然一個守衛都沒有?老師的臥室門半掩着,裡面傳出聲音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難道蘇先生真的病了?!
我快走兩步,愣在了門口。
老師背對着門跪在牀上,他的前面還有個人,黑色的外袍上掛着一隻白色的手臂分外扎眼,手臂上還有點點紅色的痕跡。真的是生病了嗎?
從門裡面,還透出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和奇怪的味道……
“嗯……你,夠了……慢點……”
那個聽起來痛苦又快樂的聲音……好像蘇先生啊,病了怎麼會快樂?
“穆,你先到外廳等着。”老師頭也沒回,背影微微的動了兩下。
“是。”我不放心的偷偷看了眼,老師已經俯下了身,黑色的外袍把蘇先生擋得嚴嚴實實,剛剛露出來的手臂也不見了。
“唔,真緊,是不是因爲他在……”
很少聽到老師用這麼……低啞的聲音說話,像一把小刷子在我的心上撓了兩下。回想到剛剛看到一切,不知爲何,心裡空落落的。是因爲沒見到蘇先生,還是……被老師忽略了呢?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老師的那種聲音是怎麼來的,明白了那種氣味的含義,也明白了……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是什麼。
只是那個時候,老師和蘇先生都已經不在了。而讓我的心變得一片荒蕪的人,也不再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