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原小生借打掃衛生之名,先去趙學東的辦公室看了一下。趙學東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了,看上去也不是那麼頹廢了。不過原小生也能看出來,這是趙學東哀莫大於心死的表現。原小生進去的時候,趙學東正坐在大班椅裡一邊品茶一邊欣賞着窗外的雪景。
“趙書記早!”原小生進去後,先給趙學東打了個招呼,就開始拖地打掃衛生,眼睛卻不時看一下趙學東的神情。趙學東的情況比原小生想象的要好一些,好像還特意把鬍子刮掉了,看上去也有了精神。
“小生啊,”原小生的衛生打掃了一半,趙學**然開口道,“你跟我也有將近半年時間了,我也沒能給你什麼,真是有些慚愧。本來打算開春之後,安排你去參加市裡的幹訓班,現在看來也是不大可能了。”
原小生心中不禁一喜,看來自己這半年來的功夫並沒有白費。趙學東之所以遲遲不說這件事,估計也是擔心說出來之後,機關了爭取這個名額的人就會蜂擁而至,鄉政府裡的人還好應付,縣裡的頭頭腦腦的出來說話就難辦了,到時候恐怕讓誰去不讓誰去,也由不得趙學東自己了。這種起碼的藏府,作爲黨委書記的趙學東還是有的。
趙學東的死局,原小生心中雖然已有計較,但也不想給趙學東點破,關鍵還是有些擔心自己的釜底抽薪,在馬天虎那裡起不到作用,儘管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就算是馬天虎不妥協,也不會穩坐泰山,畢竟鋼鐵廠是馬天虎半生的心血,他不可能不慎之再慎。這些年國家對土地佔用卡的這麼嚴,趙學東一旦破罐破摔,把他違法佔地的事情捅出去,其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沒關係的,趙書記,其實我給你當通訊員也不圖什麼。更何況,這段時間跟着你,也讓我學到了不少東西,我已經覺得非常值得了。”原小生笑了笑說道。
趙學東沉默了一會,品了兩口茶,接着道:“要不這樣,趁我現在還在這個位置上,你還是把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接下來吧。也算是對你有一個交代。我這心裡也好受一些。”
想不到趙學東會有如此的悲憫情懷,原小生心中雖然感動,但同時也多多少少把趙學東看輕了。爲官之道,豈能有婦人見識,心慈手軟,必定難成大事。再者,心底如婦人一般之人,必然優柔寡斷,左顧右盼、權衡不定,哪兒可能不錯失靈機。像趙學東這樣的人,能幹到鄉鎮黨委書記已經算是造化了,要想再往上走,別說是南振海和柴文山現在給他下絆子,就是把他推到上位者的位置上,估計也待不長久。
原小生心裡想着,就不由愣了一下。趙學東以爲原小生在想什麼心思,就追問了一句:“你是不是還不想當這個辦公室主任啊。如果不想當這個辦公室主任,其他的站所也行,只要不是太困難,我一定在臨走之前,給你一個交代。另外副股的事情,你也不用再考慮了,我已經給組織部寫好了材料,完了讓組織委員送過去。我想這個面子,組織部還是要給的。”
趙學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無論如何這種知遇之恩也是非常讓人感動的,即便是有再大的困難,自己也應該幫他闖過這一關。原小生心中思討,卻也不表現出來,很有分寸地笑了笑道:“趙書記,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我相信你肯定能闖過這一關。”
趙學東卻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心裡有數。我這次恐怕過不了關了。副縣長和人大主任聯合起來要整垮我,我哪兒有不垮的道理。不過好在幹了這些年鄉鎮黨委書記,我問心無愧,無愧於黨,無愧於人民。”
這種豪言壯語,也就是臨下臺的人才會說出來,同時也不能不說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趙學東的話說到這裡,原小生就難免有些擔心了,萬一馬天虎過來找趙學東和談,趙學東還是這幅架勢,那馬天虎還不偷着樂死,哪兒還會給趙學東做出半點讓步。到時候,趙學東恐怕真的就完蛋了。
“趙書記,”原小生沉思片刻道,“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說完看着趙學東。趙學東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說吧,都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該不該說的。”
原小生這才道:“我覺得南副縣長和柴主任的主要目的是想把柴新田推到河水鎮黨委書記的位置,只是你這些年的斐然政績,也要爭取這個位置,讓他們感到了危機,這纔想把你整垮。如果能退一步的話,或許會有轉機。只是大家都礙於面子,不願意開這個口。另外,馬天虎的天虎鋼鐵集團在尉南鄉也有好幾個分廠,而且違法佔地的情況比較嚴重。我想馬天虎在依附南振海和柴文山用危房改造款說事的同時,不可能不顧及這一層問題。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放出要整治天虎鋼鐵違法佔地的風聲,就不怕馬天虎不來找咱們。到時候,讓馬天虎出面當和事老,跟南副縣長和柴主任表明意圖,起碼應該還能帶領尉南鄉人民致富奔小康。”
原小生本來不打算給趙學東把話說的這麼明白,只是形勢危機,如果不給趙學東說清楚,萬一趙學東一時想不開,毀的不僅是趙學東的前程,連自己的前程也都給搭進去了。這纔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趙學東聽完,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很長時間才一拍大腿道:“對,常言道,退一步海闊天空,讓三分心平氣和,大不了把河水鎮黨委書記的位置讓給柴新田,自己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啊。”
趙學東說着從大班椅裡站起來,走到原小生的跟前,在原小生的肩膀上拍了拍道:“小生啊,你有這份見識,的確要讓我刮目相看了。昨天尤主席給我說了之後,我還以爲已經註定了是死局,被你這麼一說,看來並非死局,只是受點損失嗎。那個河水鎮黨委書記不幹也罷。這樣,今天中午我請客。”
原小生本以爲趙學東起碼會說出“能大能小是條龍,能大不能小是條蟲”,來個臥薪嚐膽,不想趙學東說出來的竟然是一句海闊天空之類的屁話。不免又一次讓原小生失望。官場之上,本就是一場殊死較量,只有暫時的讓步,哪兒能一味的退卻。長期以往,遲早被人家趕回老家抱孩子去。何況趙學東即便是想抱孩子,連個孩子也沒有。
“謝謝趙書記的美意,我只是身在局外,大膽猜測,偶爾言中。趙書記過獎了。吃飯的事兒就算了吧。”原小生絕不是那種一得到領導賞識,就忘乎所以的主兒。要知道領導今天賞識你,是因爲你幫助了他,一旦翻身成功,你今天幫助他的事情,說不定會成爲他心頭的一顆釘子。必欲除之而後快。要不然《紅樓夢》裡面的小沙彌也不會落個被賈雨村發配充軍的下場。
從趙學東的辦公室出來,原小生又想起昨天晚上承諾母親今年年底一定給二老帶回一個女朋友的事兒,就轉身進了南素琴的辦公室。
“素琴忙着呢?”原小生進去後,南素琴連頭也沒擡一下,更沒有給原小生讓個座,一直低頭忙自己的事兒。
“嗯,”南素琴應了一聲,“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把我們的書記秘書給吹來了呢?”
“可能是上下風吧。要不然我原小生也不會有這麼好的福氣,被風吹飛起來又掉下來,恰恰掉在南大小姐的面前。”原小生一副無賴的樣子,往南素琴跟前靠了靠,隱約感到南素琴那一雙傲人雙峰中散發出來淡淡的體溫,急忙屏住呼吸,以免真的失態就麻煩了。
一聽原小生的話,南素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的胸前的雙峰竟微微上下顫抖了起來,向原小生啐了一口道:“少在我這兒耍貧嘴。說吧,什麼事兒。本宮可沒有時間陪你閒磨牙。”
南素琴這段時間可能是泡沫劇看多了,開口閉口就是本宮、本姑娘、本少奶奶之類的臺詞,讓原小生不時感到一陣陣的惡寒。不過今天是有求於人家,也只能忍了,玩笑道:“我們的南大小姐,什麼時候嫁給了皇帝老兒,是東宮啊,還是西宮,不會是自創的南宮吧,如果再下個崽,估計就是太后了吧。”
南素琴聽完,馬上羞紅滿面,掄起粉拳就向原小生的肩膀紮了過來道:“讓你胡說,讓你胡說……你才生貓生狗,下崽呢。”
南素琴的拳頭打在身上自然不會很疼,不過也是一陣的慌亂,原小生就伸手抓住南素琴的手,不想馬上就是一陣滑膩的感覺。南素琴畢竟是未婚女孩,更兼乃南副縣長的千金小姐,自然養的是金枝玉葉、珠滑玉潤。原小生這一握之下,南素琴的馬上愣住了,一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眼在原小生的臉上瞄了一眼。原小生急忙放開南素琴的小手,卻不知道說什麼好,站在那裡半天才道:“哦,今天天氣不錯啊。”同時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什麼天氣不錯,外面明明還飄着星星點點的雪花,天空陰沉壓抑,走在外面刺骨的寒風馬上會讓人凍的打顫。這樣的天氣豈能跟“天氣不錯”四個字聯繫在一起。
不過,南素琴也是窘態白露,滿面羞紅,接了原小生的話道:“是啊,天氣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