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的感染力是潛移默化的,這就好比一家死了人,在門口掛了一個白色的紙幡,又用白紙寫上沉痛哀悼之類的輓聯貼在大門口,屋裡的女人們再哭的一塌糊塗,前來弔唁的人,馬上就會被這種環境製造出來的氣氛所感染,即便是和死去的人不沾親帶故,只是過來例行公事,也會忍不住心生悲蒼,掉下幾點眼淚來,感嘆一番世事無常、生命渺小,一切恩怨名利都難免一死了之,機關算盡也難逃閻羅勾魂。
原小生的一番話正好觸動了馬天龍心中某根敏感的神經,忍不住將知道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雖然被夏甜甜用幾聲乾咳給阻止了,但接下來要說什麼,稍加推斷也不難知曉。
無利不起早,是一般人的共性。官商結合也是一個國家特色的產物,官不懂經營,手中卻有權力,可以通過權力的槓桿,將利益最大限度地向對自己有利的一方傾斜,或者乾脆通過權力來直接或間接地強佔利益。馬天虎無疑就是柴文山獲取利益的一個手段和工具。
作爲柴文山獲取利益的工具,馬天虎肯定也有自己難處,在完成了原始積累,在河灣縣已經一家獨大的情況下,或許他已經不想通過這種不正當,空手套白狼,來獲取利潤了。畢竟通過這種手段獲得的利潤,無法讓自己的心靈得到安寧。
然而面對柴文山,他又是無奈的。他深深地明白,一旦上了柴文山這條賊船,自己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要想擺脫柴文山的制約,幾乎是不可能了。柴文山掌握了他太多的軟肋,在河灣縣一旦離開柴文山的保護,他很有可能馬上就要面臨破產的尷尬境地。
馬天龍幾乎要把公司和自己的兄長的處境說出來了,卻被夏甜甜給阻止了。想到這些的時候,原小生不得不對夏甜甜這個女人進行重新審度。或許自己剛纔做出了一個錯誤的猜測,這個叫夏甜甜的女人,並非馬天虎的情人,而是柴文山派到馬天虎身旁,監督馬天虎的監工。對於公司如此重大的決策,柴文山肯定不會放心,唯恐馬天虎跟灣子鄉政府避開他,達成單邊協議,讓夏甜甜監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或許這也是馬天虎今天沒有到場的一個重要原因。
矛盾無處不在,即便是在利益這個最牢固的共同體中,也會存在形形**的分歧和矛盾。這個邏輯,在官場的圈子裡面也同樣適用,在特定時期、特定情況下會形成一個圈子,而時過境遷,圈子就會隨之消失。比如王雲平剛來河灣縣的時候,爲了能夠扎穩腳跟,不管是委曲求全也好,還是權宜之計也罷,跟柴文山最終形成了一個共同對抗孫一民的大圈子。當王雲平順利站穩腳跟之後,這個圈子的存在就完全沒有必要了。畢竟王雲平和柴文山存在本質上的分歧:王雲平需要的是政績,而柴文山需要是鞏固自己在河灣縣的權力和利益。
見馬天龍不再說話了,臉上似乎也有些尷尬,原小生就故意舉杯叉開了話題道:“馬總,什麼也不說了,我今天捨命陪君子,爲我們的初次見面,乾一杯。”
夏甜甜倒是個乖巧精明的女人,履行完自己的監督職責後,見有些冷場的意思了,也響應道:“對對對,爲我們的初次見面,大家共同乾一杯。”說着輕啓朱脣,先幹了下去。
今天跟馬天虎等人的吃飯,本來就是互相探底,然後攪一攪局,就算達到目的了。鑑於此,原小生本來並不想節外生枝,只剛來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柴文山會派這個一個貨色來督陣,靈機一動,心中馬上產生了一個壞壞的念頭,將杯中的酒倒進嘴裡,看着身旁妖冶多姿的夏甜甜,誇張地讚譽道:“夏助理真不愧是女中豪傑,來,讓我再敬夏助理一杯。”說着也不管夏甜甜是否同意,就示意服務員倒酒。
駱當仁雖然不知道原小生要搞什麼名堂,但是長期以來的默契,也知道原小生肯定不是貪戀夏甜甜的女色,就在一旁幫腔道:“夏助理,我們原鄉長這可是要叫陣了,看你敢不敢迎戰。如果你要是能把我們原鄉長喝趴下了,我做主,就把灣子鄉的開發項目,交給你們永勝集團。你看怎麼樣?”
此言雖意在激夏甜甜喝酒,卻也有些不負責任了,萬一這個夏甜甜是個千杯不醉的主兒,真把原小生給喝趴下了,恐怕就要事與願違了。
原小生急忙補救了一句道:“駱鄉長,雖說你是我的領導,但我還是要反對你剛纔的說法。你這樣說,明顯把夏助理看的太小家子氣了嗎。夏助理巾幗不讓鬚眉,人又長的這麼標緻,別說是河灣縣難找了,就是放在沂南市也肯定是一朵花兒,豈會用喝酒來要挾我們。”又轉臉對夏甜甜道:“夏助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一句話裡包含了兩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夏甜甜也就沒辦法回答了。承認了就等於兩個都承認了,不承認也就等於兩個都不承認。即便是再漂亮的女人,也不好自吹自擂說自己是一枝梨花壓海棠,何況夏甜甜也就是個中等偏上的貨色,只是身材火爆,性感一些罷了。
不過是女人就難免有強烈的虛榮心,何況原小生人長的也還算過得去,又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鄉長,現在雖不能說是大權在握,但是假以時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其實柴文山可比的。原小生這樣誇讚夏甜甜兩句,夏甜甜豈有不受用的,臉上馬上蒙了一層大紅布,眼睛就撲朔迷離地在原小生的身上瞟,嘴裡卻道:“原鄉長過獎了!”說着一陣激動,早就不由自主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原小生見夏甜甜喝下去了,又誇讚道:“夏助理不僅人長的漂亮,想不到也這麼豪爽,讓我們這些男人也自嘆不如啊。”說着也喝了一杯。
一來二去,兩個人一會的功夫就把一瓶竹葉青給喝了下去。夏甜甜的臉上就泛起了桃花,笑的也有些不由自主了,一雙枯骨一樣的白手,不時放在原小生的大腿上,摸索着,嘴裡卻叫嚷着還要喝,要跟原小生喝個不醉不歸。
駱當仁也趁機跟馬天龍談了起來。只不過兩個人說來說去,馬天龍也沒有將永勝鋼鐵的真正意向說出來,只是一味地強調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此後,駱當仁給原小生談起當時談話的內容的時候,原小生就隱隱感覺,其實這個永勝鋼鐵集團,馬天虎並不是真正的當家人,很多事情都要柴文山點頭,才能執行。也就是說,柴文山纔是永勝鋼鐵集團的真正當家人。
這就難怪,在尉南鄉柴文山會因爲永生鋼鐵集團的事情,出那麼大的力氣了。甚至不惜頭上烏紗,將紅線土地劃撥給了永生鋼鐵集團。
總而言之,此次跟馬天龍等人的會面是成功的,已經把多方爭奪灣子鄉開發權的信息給放了出去,至於後面會怎麼樣,不用想也能猜出個所以然來。
一旦柴文山知道王雲平也想從中橫插一槓,憑着過去的“舊交情”,柴文山首先會知會一下王雲平,並希望王雲平能夠放棄。當然了,柴文山會給王雲平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王雲平的目的是要政績,而不是鈔票。讓他柴文山開發灣子鄉,同樣會給王雲平帶來政績。王雲平能否同意,那就要看她對柴文山的信任程度了。
不過憑原小生對王雲平的瞭解,是絕不可能將就此放棄的。畢竟柴文山的狼子野心,還是讓王雲平有幾分忌憚,她肯定要擔心柴文山到時候,非但沒有給她搞出來什麼政績,反而給他增添一堆環境污染、安全隱患之類的問題,那她就更加得不償失了。要知道旅遊開發和礦產資源開發,還是有着本質區別的。一旦開採灣子鄉的礦產資源,尾礦庫的事情就在所難免,到時候再跟清水鎮一樣,出個安全事故,她王雲平頭上的烏紗都別想要了。更何況,沂南市剛剛因爲尾礦庫問題,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把整整一個村莊都給摧毀了。這個時候要審批礦山開發,肯定是難上加難。
如果王雲平不同意柴文山的請求和方案,那麼兩家勢必成水火,而慣常於取漁翁之利的孫一民,更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一定會趁勢削弱王雲平和柴文山的勢力,到那時候,河灣縣就熱鬧了。
從河灣大酒店二樓的稻香村包廂出來,原小生和駱當仁又應約去見了一下王雲平介紹的開發商。規格方面跟永勝鋼鐵大致相當,也是由一個自稱公司副總的領導帶隊,不同的是,人家搞的相對比較正式一些,先談判,再吃飯。只不過他們還是大錯了算盤,原小生和駱當仁根本沒有打算跟他們談判旅遊項目開發的事情。在聽完了那位副總一大堆讓人聽了暈頭轉向的投資方案之後,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駱當仁將鄉政府目前所面臨的狀況,給那位副總含蓄地透露了一下,萬是一樁。
那位副總顯然對河灣縣的情況並不是特別瞭解,一直在考慮駱當仁給他透露的情況,吃飯的時候就顯得死氣沉沉的,上了兩瓶酒,結果只喝個門酒就再沒有喝,很快飯局就結束了。
兩撥談判結束之後,就已經晚上七點多鐘了,因爲已經開始進入了夏令時節,晝長夜短,天色尚早,駱當仁就邀請原小生到他家坐坐。原小生卻惦記着是不是見一見蘇婷婷,就沒有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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