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原小生到鄉政府的時候還是遲了將近一個小時,剛進辦公室,陳永年就沉着臉,以質問的口氣道:“小生,你幹什麼去了,趙書記找你半天了。”原小生只好編了個理由道:“陳主任,真不好意思,剛纔我村村長過來叫我一塊吃飯去了。下次一定注意!”陳永年臉上的表情就複雜了起來,沉默了一下,道:“你趕緊上去吧,趙書記估計早就等急了。”
原小生一邊往轉身往趙學東的辦公室走,一邊想陳永年剛纔的表情。陳永年對自己更多的應該是一種妒恨。自己不幹這個通訊員的時候,陳永年是趙學東不二的近臣。在鄉政府大院裡,陳永年的話雖然不多,但也因爲跟趙學東走的近,又掌握着兩個重要的部門,腰桿自然比別人硬氣一些。而自從自己當上這個通訊員後,趙學東明顯對他疏遠了許多,有什麼事兒也不跟他商量了。他當然就沒有過去那麼硬氣了。
很快到了趙學東辦公室的門口,原小生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輕輕地敲了敲趙學東半掩的房門。趙學東馬上擡頭笑道:“是小生啊,進來吧。哦,對了,順便把門關上。”
原小生就知道趙學東可能有事要給自己說,而且極有可能就是玉皇廟的事兒。不惑之年,卻前途渺茫,那份急切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如果此次真被南振海和柴文山搞垮了,將意味着他趙學東的政治生涯將畫上一個不太圓滿的句號。對於一個從政多年的人而言,政治生涯的結束,就意味着生命意義的終結,這是他怎麼也不願意接受的現實。
原小生關上門,恭恭敬敬地站在趙學東的面前。原小生深深地明白,越是在趙學東狀況不好的情況下,就越要顯示自己對趙學東的尊敬。人在這個時候是非常脆弱而且敏感的,往往一個很細微的動作,在他眼裡卻帶有明顯的挑釁,會帶來一生的記恨和無窮的後患。
“坐吧。”趙學東很隨便地給原小生指了一下。不過原小生還是在自己習慣坐的地方——偏離趙學東位置的三十度角,坐了下來。這個地方不僅不會讓趙學東感到不舒服,也不會讓自己感到壓抑。
“要是明天沒什麼事兒,我想去下家嶺看看植樹造林的情況,你給安排一下吧。”趙學東別有用心地說道。
安排檢查植樹造林工作,應該找分工林業的副鄉長馬男鎖,起碼應該找林業站站長趙天德安排,怎麼能讓自己一個通訊員安排呢。更何況這個時候正是隆冬季節,檢查植樹造林不是純粹扯淡嗎。原小生馬上就明白了趙學東的意思,不過也沒有想到趙學東會這麼猴急,點了點頭道:“好吧,趙書記,我儘快去安排。”略微停頓了一下,接着道:“咱們這次是不是來對下家嶺的植樹造林情況來一次暗查呢。雖然下家嶺的植樹造林工作已經開展了好幾年了,但是效果一直很不明顯。我覺得主要問題還是附近幾個責任村存在陽奉陰違的現象,檢查一次就栽幾棵,也不管樹苗是死是活。”
趙學東點頭道:“可以吧,那就不要通知附近幾個村的書記村長了,我們直接進山看看。既然暗查,咱們就來一次徹底暗查,馬鄉長和趙站長也不要通知了,就我們兩個人到山上看看。”
這樣安排是必然的結果,只不過有原小生的要求,會讓趙學東此行顯得更加合理一些。
從趙學東的辦公室出來,正好碰上正從下面上來的劉悅。原小生的心頭不由一緊,不過很快對劉悅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好像自從趙學東出事之後,劉悅反倒往趙學東辦公室跑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起初原小生還以爲是劉悅也因爲去市裡參加幹訓班的事兒,劉悅在跟趙學東做最後的談判。不管怎麼說,劉悅算是給趙學東“奉獻”了一把,討個說法也是應該的。現在看來,好像也並不是那麼回事。那麼劉悅究竟要幹什麼呢?
原小生心中雖有些疑惑,也沒有多去細想。無論是劉悅跟趙學東做最後的談判,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跟自己的關係都已經不是很大了。從當上這個通訊員那一刻起,原小生就時刻警告自己,不要參與領導的私生活。就算是領導也會有很多不願告人的秘密,打聽、傳播都會對讓領導不滿。這種低級的錯誤原小生是絕對不會犯的。
不過原小生也無法阻止別人的猜想,畢竟在鄉政府,好事之徒還是大有人在的,比如跟自己同在一個辦公室的劉紅梅劉大姐,還有跟劉悅同在一個科室的尉鎖花尉大姐。劉紅梅就不用說了,五十多歲的人了,退休就在眼前,政治前途對她而言只是一個曾經的夢醒,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當然也不能排除因爲人生的失敗而對社會和身邊人的報復,總希望大家都出點事兒,以此達到心理上的平衡。還有門房尉老頭,花邊新聞是絕對少不了他的。
年近六旬的尉老頭,已經鰥居多年,對男女之事窺視癖,可以說有一種比常人迫切幾十倍的渴望。再之有着非常充裕的時間和交際空間(門房),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總會在他這裡中轉之後,開始整個尉南鄉肆虐開來。
劉悅時常找趙學東的事情,瞞得過誰也瞞不過尉老頭那雙賊溜溜的眼睛。他第一次看到趙學東和劉悅走在一起就開始揚言,這兩個人肯定不對勁,而且是那種男女之間的不對勁。他說這話的時候,尉鎖花就坐在門房看鄉政府給尉老頭配的那臺二十一英寸的彩色電視。尉老頭的話馬上引起了尉鎖花的高度警惕,並對兩個人的關係做了大膽的分析和猜想:情人、小三,甚或是私生女。反正沒有一種關係屬於正常關係。兩個人經過長時間的分析和討論後,最終把趙學東和劉悅的關係確定爲,趙學東和劉悅有一腿這個層面上。因爲無論是情人還是小三,都不適合在公衆場合路面,只有“有一腿”這種具有一定隱蔽性的曖昧關係,纔會出現掩耳盜鈴、明目張膽地借同事關係,毫不顧忌地同出同入。
這個結論第一時間被尉鎖花傳遞給了辦公室的劉紅梅,同時尉老頭也開始斷斷續續地把這層意思傳遞給了進入門房的每一個鄉村兩級幹部,甚至是到民政所辦低保和到計生辦辦準生證的每一個人
一時間,趙學東和劉悅的關係,竟成了大家議論的焦點,並開始演繹出各種各樣的版本。最具特色的版本是,趙學東“久旱”生疏,在跟劉悅發生第一次關係的時候,竟然弄錯地方,從劉悅後面就開始了,弄的劉悅在鄉政府夾着屁股晃悠了半個月。劉悅那當老師的丈夫問起,劉悅只好謊稱是便秘肛裂所致。
當然這個版本十有八九出自尉永奎之口。自從趙學東拒絕了尉永奎監管村級小企業改造的事情後,尉永奎對趙學東恨之入骨,總希望趙學東能出點事兒,儘快離開尉南鄉。他帶着幾個村幹部到縣裡告趙學東的黑狀,明顯也是這個目的。只是他一個鄉人大主席,單憑個人能力,想把趙學東整垮,只能說是蚍蜉撼樹、螳臂擋車。給趙學東找點小麻煩還可以,真正想要把趙學東整垮,他還沒有那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