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省委副書記王仁成已經落腳汾城了。他此來汾城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明面說是搞什麼狗屁黨建工作調研,實事上很顯然是衝着汾城的案子來的。他可是一個省委副書記,河西省的三巨頭之一,省部級高官,他的能量絕對不容小覷。一旦讓他逮住把柄,別說是你一個小小的常務副市長,就是市長、市委書記都會被他立刻捏死。
然而,汾城的問題不解決,汾城的經濟就沒有發展的機會,就還會操縱在馬河川、陳安國這些敗類的手中,成爲他們謀取私利的機器,老百姓的日子自然也就不會好過,像馬志這種社會渣滓,當街欺辱小商販的事情就會繼續在汾城演繹。
仕途!命運!責任!良知!原小生沒有更多的選擇餘地,只能向前衝,哪怕粉身碎骨也決不能停下來!
這一刻,劉東傑也感到肩上其實是原小生交給自己的千斤重擔,但憑藉多年的刑偵工作,與各種犯罪販子打交道的經驗,還是非常有信心的。他堅信三個小時之內,肯定能讓王大利開口。
“原市長、程局,請你們放心,我保障在三個小時內讓王大利開口。”劉東傑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承諾。
共事多年,程遠峰對這位刑偵大隊的副隊長的工作能力還是非常信任的,要不然也不會在此次行動中,專門將他帶在身邊。然而,畢竟事關重大,自己一個警局局長的烏紗帽事小,如果將原小生牽扯進來,那麼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想了想,程遠峰還是道:“原市長,要不這樣。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參與了,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讓我來。一旦無法讓王大利開口,責任由我一個人承擔,只要你不出事,今後還有迴旋的餘地。”
原小生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程豔峰的話。這種犧牲同志的事情,原小生做不出來。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認,程遠峰的建議是最有利,也是最好的方法。如果自己從這個位置上下來了,汾城的問題真的可能又會石沉大海,再也沒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李東權在沂南做了將近十年的市委領導,汾城的問題也不可能是一兩年形成的,他也不可能一無所知,但是他軟弱的性格和息事寧人的作風,在將近十年的時間裡,連碰都沒有碰。如果說還有一線希望的話,那也只能寄希望他的下一任能是個鐵腕書記了。可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也太渺茫了。
“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吧。”原小生沒有正面回答程遠峰的請求,但實事上也只能認可。
將王大利和馬志帶回來後,就分別關在了兩個房間。此時此刻,沒有別的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緩通知劉惠明,給劉東傑的審訊爭取更多的時間。
高能燈、凳子、錘子、襯着捶打的墊子,纏了布條的棍子……形勢緊迫,劉東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能冒險,將這些原始的刑訊工具全擺了出來。他甚至把外套脫了,解開風紀扣,弄亂了頭髮,做出一副痞子的樣子。他要讓王大利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六神無主、渾身顫慄。他要嚇破這個流氓的膽,讓他知道,地痞流氓算個屁,警察纔是最大的流氓。
是的,劉東傑就要營造這樣一種氣氛。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兩位領導的前途和命運就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自己不能在承諾的三個小時之內完成任務,一切就都完了。
王大利坐在汾城大酒店頂層的房間後,已經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仔細回憶剛纔的情形,越來越多的疑惑就全部涌了上來。很明顯,星星娛樂城門口的兩個警察是市局過來調查下馬鄉案子的,可他們又爲什麼會出現在星星娛樂城呢。難道他們也是來泡妞的?不可能,如果他們是幹那種事情的話,絕不能穿着警服來。那麼這深更半夜,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呢?難道是……
王大利不敢往下想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立馬恐慌了起來。
“有人嗎?來人啊。老子要喝水。這是什麼他媽的破酒店,怎麼連口水都沒有啊。”
王大利的地痞身份讓他馬上想到了應對措施——胡鬧。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儘快明白真相,儘快採取有效措施,儘快脫離這個誤入的虎口。
“吵什麼吵?找死啊。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再吵老子閹了你!”
劉東傑做好一切準備,正好聽到王大利在屋裡喊叫,就一邊吩咐手下將剛纔準備好的刑拘搬進來,一邊大聲吼了王大利兩句。
這是下馬威!一定要在氣勢上鎮住對手,壓倒對手。同時這也是一種心理戰,讓對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幹什麼。
“切——”王大利雙手抱胸,斜視了劉東傑一眼,顯出一副並沒將劉東傑當回事的樣子。
砰——咕嚕嚕——一把鐵質的凳子重重地摔在了王大利的面前,一條腿着地,差點倒下,王大利急忙伸手扶住,放在了腳下。
這個細微的動作徹底暴露了王大利的膽怯。他其實很害怕,甚至是害怕的要命,在他痞子面紗的背後包裹的是一個無以復加的膽小鬼。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或者是硬撐的結果。
“坐下吧。”一旦摸清王大利的底細,劉東傑頓感輕鬆了許多。他隱隱感到,用不了一個小時,面前的這個地痞,這個涉及到一千萬救災款去向的傢伙,就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述出來。
王大利乖乖地坐在了凳子上,很快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馬上站了起來。不過在劉東傑的一聲大吼“坐下”中,還是在鐵凳子上就坐了。
馬河川,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劉東傑暗暗高興。
“你就是王大利?”劉東傑沒有按照常規出牌。
“既然知道,還問個屁。”王大利不會就此屈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肯定會頑抗,但絕不會頑抗到底。
“老實點!”劉東傑並沒把他的髒話當回事,接着問道:“知道我找你幹什麼嗎?”
“知道,當然知道,不就是因爲老子在星星娛樂城聚衆鬥毆嗎。我認!可你們要搞清楚,是我捱了打,我是受害者,那個馬傑才他媽的是打人兇手。你們爲什麼不審他,反而來審我呢?”
隨即又嗤笑一聲,接着道:“當然了,我知道,那小子是馬河川的侄子,你們不敢惹他。就拿老子來撒氣。不過,我還告訴你們,你們怕馬河川那老小子,老子可不怕。惹惱了老子,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切——他媽的,草!”
“你跟馬河川有仇嗎?”劉東傑因勢利導插問了一句。
“管你屁事!”王大利並不上當卻還是道:“你們到底是哪個局的?如果是汾城局的,馬上把劉惠明給我叫來。有什麼話讓他來問我,老子還有一大堆事兒等着老子去做,沒時間跟你在這兒嫌磨牙。”
從這句話來看,王大利並不是個笨蛋,而是個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流氓,他這是在試探劉東傑。因爲此時此刻,他還拿不準將自己關在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要從這裡出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弄出去這一點,然後纔好對症下藥。
“磨牙?!”劉東傑不會吃他這一套,目的就是讓他摸不着頭緒,這樣纔好讓他開口,順手拿起那根纏了布條的棍子,“你認爲我是在這兒跟你磨牙嗎?我看你小子是皮癢癢了。”說着將木棍在桌子上敲打了兩下,發出砰砰的響聲,同時向王大利走了過去。
“你要幹什麼?啊?我勸你不要胡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刑訊逼供,是犯法的。你動我一下試試,你……”
啪——高能燈打開,瞬間對準王大利。刺眼的白光立時讓王大利感覺眼前一片晃白,腦子嗡的一下,好像被帶到了死亡的邊緣。
嘭——劉東傑手中的木棍準確地落在王大利屁股下面的鐵凳子上。這是一次警告。此時此刻的劉東傑還真不是嚇唬王大利,他已經完全豁出去了。大不了脫掉這身衣服走人。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這個國家也就完了,穿了這身衣服,不過是保護那些腐敗分子的走狗。脫了倒還乾淨。
“你要幹什麼,啊?你不要胡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問吧,你問什麼我說什麼。不管什麼事兒,我都告訴你,我跟馬河川有仇,真的有仇,政府……警察……大哥……”
啪——棍子還是重重地落在了王大利的身上。嚇唬有時候也許能讓對手服軟,但要真正能起到震懾的作用,必須讓他知道點厲害。
劉東傑的眼睛裡冒着血光,凶神惡煞般地盯着王大利,明顯是要殺人的節奏。
王大利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他怕了,徹底怕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眼前這位警察大哥,是自己剛纔言語粗魯,激怒了他嗎?他不知道,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是,也許根本不是。他已經六神無主,好像站在面前的並不是警察,而是一隻餓極了的猛獸,正張開血盆大口,要將他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