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楊明頗有些無奈的看了老媽一眼，語調悠長，老媽說話也太不給面子了，當然，母子之間說的自然都是肺腑之言，沒什麼面子不面子的。
就是沒那麼嚴重，難道，窮人就不能當官了啊？窮人就不能當大官了？就因爲前幾輩的沒有出過當官的，楊明纔要走這條路的。
再者說了，王侯將相寧有種呼？
誰天生下來腦門上就刻着王字？還不是憑着自己的努力一點點的熬出頭來，這一輩子不拼，到了下一輩子還是一樣，總要有官一代纔會有官二代麼。
“哎，怎麼跟你們解釋呢？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等到時候了你們就明白了。”
楊明實在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語言來解釋，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誰知道老媽還不依不饒的說：“時間？誰等的起你啊？時間久了你妹妹就耽誤了，行就是行不行就拉到，你這孩子怎麼學會推諉了。”
老媽說這話也不是衝着楊明去的，畢竟老媽是夾在楊明和姨娘之間，她不說自己的兒子難道還能勸姨娘等着？
這些楊明都懂。
“媽，你就放心吧。”
“放心放心，你就知道說，什麼時候嘉嘉能上班我才真的放心。”老媽白了楊明一眼。
嘉嘉就是楊明的妹妹，名字叫劉嘉，平時家裡都都喜歡管她叫一聲嘉嘉，聽起來親切也比較順口。
“大姨，你就不要再催我哥了，現在你是不知道啊，這外面辦事老費勁了，尤其是平民老百姓的，辦點事能被折騰死，我哥既然答應了肯定能行的，你怎麼連自己的兒子都不信任了啊，反正我信，對不哥？”
嘉嘉衝着楊明笑了笑，努了努嘴，楊明很堅定的點了一下頭，兄妹倆還心有靈犀一般，一同豎起了大拇指，就好像事先預定的一樣。
老媽都這樣說了，姨娘就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其實這就是老媽說這些嚴厲話的目的，不然的話，姨娘一定還會追問，面對姨娘的追問楊明就不那麼好解釋了。
“大姐，你就別難爲明子了，不管怎麼說明子也是在幫我們辦事，你這樣催他我們心裡也過不去啊，沒事，那就再等幾天，只是這死丫頭一天天在家閒的，我怕她學的那點東西都荒廢了，這大學不是白唸了啊？”
楊明笑道：“我可不能給嘉嘉辦到醫院去，姨娘，什麼荒廢不荒廢的，現在這年頭，有幾個上大學是爲了真學什麼的？我很多同學，學醫的下來當了老師，學經貿的下來當了出租車司機，還有幾個，學語文的下來當了體育老師，哎，就是那麼回事吧。”
咯咯！
劉嘉笑了，在桌子下面又給楊明豎了一下大拇指。
楊明點點頭，兄妹倆弄的還挺默契。
姨娘無奈的看了一眼楊明，又看看自己這個調皮的女兒，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作爲母親平時和親戚朋友在一起議論最多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楊明方纔所講的話，她根本沒有辯駁的餘地。
這就是一個現實，一箇中國教育目前不爭的現實。
當然，也不排除有能夠學什麼做什麼的，可是，那種人幾乎是萬分之一，照比成百上千萬的畢業大學生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足提及。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吃飯吧。”
四人吃飯，挺溫馨挺愜意的，方纔所議論的話題根本不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親情。
其實姨娘本來也不該這麼着急。
誰都知道這年頭辦事難，有的一年兩年都辦不完，關係好的錢損失不大，甚至有的碰見那種不講究的，到時候時間沒了，錢還拿不回來。
求人辦事的人還不好意思張口，如果沒有個三親六故的話自然也找不到人家辦事，既然有關係，事沒辦成，往回要錢就跟要賬一樣。
還不敢要的太強硬，更不能不要，誰家有多少錢？現在辦點小事就得個三兩萬，辦工作的話，穩定編制的工作沒個二三十萬想都不要想。
二三十萬，一個工薪家庭要怎麼賺？
很多家長都吃了這個虧，這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距離楊明答應給嘉嘉辦工作到現在一共才一個月，姨娘本來不該這麼着急。
事就出在這兩個舅舅上。
吃完了飯，楊明和老媽有了一段獨處的時間。
老媽這才和楊明聊了點知心嗑。
“明子，剛纔吃飯的時候，你說你又要升了？”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除了老媽之外，還有誰能真心的關心。當時楊明說這話的時候，老媽的心咯噔了一下，雖然不怎麼信，可是潛意識裡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
尤其是在這種家境的情況下，兒子真要是當了大官，那不僅是祖墳冒了青煙，也能提升老媽在家族裡的地位啊。
中國古老的傳統很講究這個，現在還能差一些，這要是在以前的古代，母憑子貴是很現實的。
現在也是，老媽所有的希望都在楊明的身上。
所以，她還是懷着疑惑的心情問上那麼一句，儘管她心裡認爲，楊明當時在飯桌上就是應付一下才撒了個慌而已。
楊明很自然的伸出手，拉住了老媽的雙手，如此近的距離看着老媽，楊明心裡挺不舒服。
老媽這段時間在姨娘家裡居然胖了，而且還白了。
這樣說似乎有些矛盾了，楊明打量老媽，發現老媽白了胖了應該開心纔是，但是楊明此時心裡真的挺難受的。
他的難受不是因爲老媽。
看到老媽這個狀態他自然會很開心，他的難受，是因爲想起了已經過世的老爸。
三口之家，這是楊明的一個夢想。
在監獄裡的時候做夢都在想，以後出獄了，不管老爸老媽會不會原諒自己，會不會信任自己，自己都要努力工作，不管賺多少錢，只要一家三口能夠開開心心的就可以了。
但是，老天就是沒有給他機會，他甚至沒有來得及見到老爸的最後一面。
此時看到老媽很幸福，他自然會想，如果老爸還在的話，那該有多好啊？
這已經成爲了楊明心底裡的一塊傷疤。
哎，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別想了，楊明勸慰自己。
片刻之後，情緒稍稍緩和一些，楊明對着老媽誠懇的說道：“媽，兒子什麼時候和你說過假話，這是真的，我想不出一個月，我就能當辦事處的書記了。”
“真的？”
楊明忽然間感覺到老媽的手，握的自己更緊了很多。
這是老媽下意識的舉動。
“媽，真的。”
“可是，可是……”老媽雖然不明白太多，但是剛纔姨娘說的話她也聽到了，那幾個硬性的條件楊明根本都不符合，這似乎有點像是玩笑，但是老媽絕對是相信楊明的，而且此時楊明的眼神裡充滿了堅定。
楊明知道老媽要說什麼。
“呵呵，媽，今天吃飯的時候姨娘說的也在理，但是現在的社會，規矩都是人定的，怎麼說呢，三言兩語我也說不太明白，總之，我肯定能做這個書記的，至於妹妹的工作你就放心吧。”
老媽的臉上閃過一陣喜悅，可是這喜悅卻維持的相當短暫，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老媽的表情忽然間變的緊張起來，甚至可以說是變得嚴肅。
“明子，你跟媽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明子，媽現在很滿足，我有一個這麼孝順的兒子，這就足夠了，錢對老媽來說並不重要，你懂麼？”
楊明沒有和老媽辯駁，只是點點頭。
“明子，我不想再看到你有那一天，實在不行，你就不要乾了，與其整天的擔驚受怕，與其整天勾心鬥角的，不如我們平平淡淡的生活。”
顯然，老媽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楊明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升的這麼快？對於老媽這種老實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合格的公民。
可是楊明卻不一樣，不能說楊明不是一個合格的公民，但是他更明白社會的一些現狀。
“媽，您還是不相信我。”
“兒子，不是老媽不相信你，我的兒子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做犯法的事情，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欺負窮人，你爹走的時候，閉上眼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你知道是什麼麼？”
楊明的心忽悠一下，只感覺如鯁在喉，鼻子忽然間發酸。
他投以詢問的目光。
“你爹他說，明子，一定是清白的，只是他等不到見你最後一面了。”
楊明的淚水在眼角里打轉，腦子裡浮現出爹爹的容貌，回想起那一幕幕，老爸不顧嚴寒酷暑，騎着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接送他上學，爲了賺錢讓他讀書，老爸的脊樑都累彎了，等等等等。
可是到最後，老爸都相信自己。
楊明的心，真的有些刺痛。
他理解老媽說這些話並不是想讓他難過，而是因爲他現在的發展速度的確有點讓人難以接受，而其中的緣由他又不好講出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悶在心裡。
現在的一切，都是過眼雲煙，那是自己用命在賭。
可他不能說，他只能謹記老媽和老爸的那句話，做官，要做一個好官，一個肯爲老百姓說話做主的好官，一個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好官，不然，不如清茶淡飯落得個心安理得。
“媽，你說的我都懂，有些事情，我真的不好多說，但是我向您保證，您的兒子沒有變，以前沒有變過，現在沒有，以後也絕對不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無力應對的時候，我就會像您說的那樣，我們過平淡的生活。”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老媽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
她看着楊明的眼神。
知子莫若母，沒有誰能比一個母親更瞭解自己的兒子，她忽然間發現，兒子的眼神裡，有一種彷徨。
“明子，你是不是有什麼難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