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遠處娘娘河的蛙聲一直傳到了馬悅的私人會所。
這兩天縣裡又開始了一年一度的紀律作風整頓。馬悅也難得幾天清閒,送走了稀稀拉拉的客人之後,才十點剛過一點。要是往常,這個點上可正是人滿爲患的時候,而今天晚上,偌大一個私人會所,竟然清靜的給人一種荒涼的感覺。
因爲“夜貓子”的工作習慣,讓那些廚師、服務員和打雜的也睡不着覺,就在院子裡支了個撲克攤子,開始玩開了。有兩三對情竇初開的年輕人,忙裡偷閒,在樹蔭下卿卿我我地傾述衷腸,傾述到火熱的時候,就擁抱在了一起。這讓一個人坐在二樓陽臺上的馬悅,臉上就紅了起來,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目光中多少流露出幾分嫉羨來。
恍惚間,馬悅就想起了原小生。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難免被造化作弄,馬悅一直一來都弄不清楚,原小生爲什麼表現的那麼的決然。她總覺得原小生肯定是有苦衷,即便是後來知道原小生跟南素琴的關係之後,她還是認爲原小生絕不會僅僅是爲了貪圖南素琴的背景,想要借南振海的關係,在官場上有一番作爲。相反,她倒是覺得,原小生的選擇多少有些人在江湖的無奈。
而後來所有的一切,都充分證明了自己當成的猜測。王雲平將原小生一腳踹出了縣府大門之後,本應該替原小生說話南振海非但沒有站出來力保原小生,還來了一手落井下石,竟然不讓自己的女兒南素琴跟原小生來往了。這就說明,在南振海的眼裡,一直以來並不怎麼看重原小生,甚至是反對自己的女兒南素琴跟原小生來往的。
而後來原小生跟南素琴的合好,又是因爲南振海知道了原小生的外公非一般的身份之後。如果原小生跟南素琴沒有感情的話,是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又接受南素琴的。這也不符合原小生的一貫風格。
想到這些的時候,馬悅難免就有些心灰意冷了,真想幹脆不管原小生那灣子鄉的破事了。對於灣子鄉的投資本來就是一次奉獻投資,而且前期的投資,幾乎不會有任何受益,還要出資給他們修十幾公里的山裡。就算現在路基已經打好了,起碼也要再扔將近一千萬,才能真正修好通車。而這一千萬,絕對是義務支援,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受益。
第一筆受益,只能從灣子鄉的礦產資源上落實了,而要把灣子鄉的礦產資源開發出來,又會是一筆不小的投資,而且審批手續非常繁瑣,估計把一切手續辦下來也要等一年以後了,而且開採設備還是一筆不小的投資,大致算下來,應該也需要一千萬元左右。
這還不算,按照原小生的意思,對灣子鄉的整體開發,重點在旅遊資源的開發上。誰都知道旅遊開發是一次投資永久收益,卻不知道旅遊資源開發,其實也是個無底洞,到底需要多少投資,真是個未知數,單純開發一個漂流旅遊,可能花不了多少錢,但是這樣的話,原小生肯定不會同意。按照原小生的意思,也就是想用漂流給旅遊開個頭,以後兩大塊,一塊是自然旅遊風光,一塊人文資源開發,都是不小的投資。
如此算來,也就是說剛剛用礦產賺來的錢,馬上又要有投資進去,前面修路和漂流所花費的錢,還是收不回來。要想收回成本,保守估計也要在五年以後了。
三千萬元的投資,五年之後,才能開始回收成本,多少年全部收回還不知道,如此奉獻投資,馬悅還真有點猶豫難決。
三千萬,對馬悅現在的情況是個什麼概念,也就是要把自己私人會所抵押給銀行,貸款兩千萬,才能湊齊。這樣一來,就無異於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給押上去了。如果投資失敗,血本無歸,自己將會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
爲了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這樣做值嗎?馬悅的捫心自問,真不知道該不該下這個決定。更何況事到如今,她還沒有找父親商量過這件事情。要是讓父親知道,估計非要跟自己翻臉不可。
一壺淡淡的茉莉花茶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見了底兒,馬悅就衝裡面喊了一聲:“小雨,麻煩你給我的茶壺裡添些水來。”
一個大約有十**歲,穿着一身制服,看上去非常精幹的女孩,就從外面聞訊趕來,將馬悅放在茶几上的茶壺給端走了,只一會的功夫,便將新泡的菊花茶放在了馬悅的身旁,恭恭敬敬地問道:“馬總,還有別的事兒嗎?”
馬悅擺了擺手,卻示意小雨坐下來。小雨就非常謹慎地在馬悅對面的竹藤椅上坐了下來,不過也只坐了半個屁股,兩隻手平平展展地放在大腿上,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馬悅,顯得非常拘謹。
馬悅就笑了笑,翹起了二郎腿,從小茶壺裡倒了兩杯菊花茶,將一杯推到了小雨的面前,微笑道:“小雨,放鬆一些,現在不是工作時間,沒有必要那麼緊張。”
小雨應了一聲,只將屁股動了動,卻還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裡。馬悅也知道說再多的廢話也沒有用,只是今天晚上,她太想找個人談談了,可又不知道給誰說,就把平時跟在自己身邊打雜跑腿的小姑娘叫來了。
“小雨談過戀愛嗎?”馬悅直截了當地問道。小雨的臉上馬上就顯出了幾分窘迫,搖了搖頭,急忙將頭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腳尖,再也不敢看馬悅了。她大概以爲,馬悅問她這個問題,接下來,肯定是要給她介紹對象了。農村那些給人說媒的媒婆們,不都是這樣嗎。
這樣的情景,讓馬悅多少也感到有些尷尬,不過病急亂投醫、臨時抱佛腳,這段時間憋的實在太難受了,她太需要有個人來傾訴一下了,要不然總有一天會憋出毛病來的。
馬悅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緩和了一下尷尬的氣氛,接着問道:“你暗戀過一個男人嗎?”說完馬上覺得自己的用詞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小雨畢竟只有十**歲,就笑了笑,改口道:“哦,對了,男孩,你們應該叫男孩。你暗戀過哪個男孩嗎?”
小雨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總經理,並不是想要給自己找對象,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道:“沒有,不過我上初中的時候,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後來那男孩考上了高中,我沒有考上,就覺得配不上人家,慢慢就淡忘了。”說着眨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馬悅謹慎問道:“馬總,你是不是暗戀上了誰了啊,是不是那位韓局長啊?”
小雨嘴裡的韓局長正是韓雲寶的公子韓強,從市裡參加幹訓班回來之後,韓強順北被提拔成了農業局的副局長,隔三差五就帶一幫人來光顧馬悅的私人會所。對馬悅眉目傳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有目共睹,馬悅難免逢場作戲,卻從來沒有喜歡過這位說話總跟組織部部長一樣的農業局副局長。
馬悅搖了搖頭,卻突然感覺,今天似乎找錯了傾訴的對象,若是把自己的心裡話都告訴了面前這位小姑娘,弄不好,這個嘴上沒有把門的農村女孩子,再四處宣揚一番,自己這個老總的面子可就丟大發了。
小雨卻似乎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自以爲是道:“我就知道馬總肯定不會喜歡那位韓局長。別的不說,就那副做派,讓人看了就覺得噁心,怎麼配得上馬總呢。”
馬悅馬上又覺得小雨的話說的有些過了。無論如何韓強都是私人會所的常客,而且是金鑽會員,經過他手的消費,每月都有五萬元左右,雖然不能算是大客戶,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更何況公司有嚴格規定,嚴格禁止員工在下面私自議論客人的長短。如果自己接了小雨的話,無疑就會滋長這風氣在公司蔓延,後果會相當嚴重,就板着臉制止道:“小雨,你難道忘了公司的規定了嗎!”
小雨見馬悅的口氣嚴厲了起來,急忙又將頭低了下去。這讓馬悅忽然想起一句關於對國內經濟情況的評論:一放就亂,一緊就死。像小雨這樣的員工,也大抵如此,跟她們走的近了,她們便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什麼話都敢往說,對她們要求嚴格了,又會跟小媳婦見了公婆了一樣,總是忘不了扮演自己的奴才相,以此表達自己的乖巧和聽話。
又隨便說了兩句,馬悅只好將小雨給打發了,一個人凝目遠眺,坐在那裡癡癡地發呆,茶壺裡的菊花茶漸漸涼透了,也不叫小雨來換水了。
午夜之後,一彎皎潔的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院子裡剛剛還因爲打撲克嬉鬧的人都回去休息了,就連樹蔭下的兩三對小情侶,也不知去向了。寧靜的夜空中,蛙聲也停住了叫聲,寂寥的夜空更顯得有些悽悽慘慘的景象。
坐在陽臺上,馬悅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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