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生也沒有想到,這個老道竟然如此會演戲。不過翻過來想想,一個常年靠掐字算卦爲生,而又把一個小小的玉皇廟搞的如此香火旺盛,還能勾搭上良家婦女的道士,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算命的那一套本事,詐黃、騙黃、要黃這老三樣,必然已經修煉到了爐火純青地步,別說是趙學東了,就是縣委書記孫一民來了,如果心思重重,前途難料,也不免會着了他的道兒。
趙學東往前邁了兩步,急切問道:“老神仙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見趙學東已然進了圈套,故作深沉,也不回答趙學東的話,轉身給趙學東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若不嫌棄,請貴人到小廟中敘話。若能得玉皇真君護佑,貴人定能逢凶化吉,走出困境。”老道說着邁步前行,在前面引路。
趙學東畢竟還是個凡人,經不起權力的誘惑,如果有一線希望,他還是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前途究竟如何,同樣做了個請的動作道:“老……神仙請!”
至此原小生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跟在二人身後,也不說話。
老道先導引着趙學東來到玉皇殿前,將三炷高香遞到趙學東的手中,又將一沓黃表點燃了,放在火盆中,雙手合十,閉目唸叨了兩句。趙學東便將手中的高香在火盆中引燃了,拜了幾拜,插入鼎中,一時間,香菸繚繞,連人的心境也帶入了某種冥冥的境界。
焚香完畢,老道便把趙學東引入偏殿之中。原小生就不能再進去了。站在門外等候,順便將玉皇廟的靜止的欣賞了一遍。
當初重建玉皇廟的時候,只有下家嶺村一家出資,附近村落捐贈,所募錢財本來就不多,村裡的支書、村長再往自己口袋裝一些,讓本來就不多的錢,更加捉襟見肘了。所以廟宇修建下來,也並不怎麼樣。大多數是拾掇了以前拆卸下來的材料,重新翻蓋了一下,也就萬事大吉了。磚瓦、沙石難免會新舊參雜,再加之所請工匠也不是專業人士,原先雕樑畫棟的地方有的便補上,沒有的也只好空缺下來,不對稱的地方也不在少數,讓這座玉皇廟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
好在早年留下的幾棵松柏都還安然無恙,把那些不倫不類的地方多多少少遮蓋了一些。
原小生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在玉皇殿看了看,就順角門往後院而去。不想剛進角門就聽到裡面唰唰唰洗衣服聲音。略微站了一下,想了想,馬上明白,這肯定是下家嶺那位寡婦在幫老道在洗衣服的聲音。有心停下來,又被好奇心驅使,思索片刻,總想看看這老道到底勾引了一個什麼樣的良家婦女,還是循聲走了過去。
出角門,行五六步,繞幾棵叫不上名字的山樹,就見一個女人,正端坐在咕咕往外冒水的泉水旁,也不怕冷,挽起衣袖,夾一個搓衣板在一塊大石頭旁邊洗衣服,石頭上已經放了幾件洗好的道袍。
女人上身穿一件大紅緞面棉襖,下身穿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牛仔褲挽了起來,露出一截紅色的秋褲,頭髮烏黑,皮膚紅潤,身材略有些魁梧,大約三十來歲的年齡,是那種典型的北方農婦。
女人擡頭見了原小生,竟也不避諱,笑了笑道:“你是來問卦的吧。怎麼跑到這後面來了呢?”
倒把原小生問的有些尷尬,笑了笑道:“我有一個朋友來問卦,我沒什麼事兒,就隨便看看。”
那女人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邊洗衣服邊道:“一看你就是個當幹部的,是來問前途的吧?我給你說,人的命天註定,安天命莫強求,窮富貴有定數,惡善良必報應。活人一定要心平氣和,各安天命,順其自然,只要能做到無愧於心就比什麼都強。”
原小生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能說這種話來,估計在跟了老道之前,肯定有過一段不如意的人生經歷,也只能誇讚道:“大姐說的真是至理名言啊。”
那女人笑了笑道:“我一個鄉下女人家能說出什麼至理名言呢,不過是幾句替人寬心的話。你還是讓他給你看看,他纔是神仙下凡,看透世事的人呢”
原小生也知道,女人嘴裡說的“他”肯定就是指老道了,點頭笑道:“我和我的朋友本就是慕名而來啊。”
又說了兩句閒話,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原小生就在後院中轉了轉,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趙學東應該從老道房中出來了,就跟那女人告辭離去。
從角門過來,就聽見屋內老道跟趙學東說話的聲音已經變得洪亮了起來,知道趙學東準備離開了,就站在院中等候。果然,沒幾分鐘,趙學東一邊說些感謝的話,一邊由老道相送着出來了。
不想剛出老道的房門,趙學東的臉色馬上就凝固了下來,一前一後,似乎在轉瞬之間就完成了,中間連個過度都沒有。
出廟門時,已經有人在門外等候,趙學東也不跟老道辭行,一言不發上了小轎車。原小生立刻明白了趙學東的意思,也沒有跟老道說什麼,轉身離去。儘管如此,還是引來那些前來問卦的善男信女們的側目。
此時,太陽已經從東南方向徐徐升起,冬日的早晨,給人一種極度清冷的感覺,迎着和煦的陽光,沿山路而行,趙學東始終一言不發,似乎在想着什麼心思一樣。原小生坐在副駕座上,不時在趙學東的臉上掃描一眼,以期能通過趙學東的表情發現一些信息。
不過從趙學東跟老道臨行前的口氣中,原小生已經隱隱感到,自己的這次精心策劃並沒有白浪費精力和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