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生思來想去,還是把臨山街的問題打電話給王雲平說了一下。聽了原小生敘述之後,王雲平略作沉思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又勸解道:“你想要保護臨山街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也要面對現實。你說陳立東是像把臨山街作爲一個禮品送給省委某位大人物,你有證據嗎?既然沒有證據最好就不要亂說,要不然的話,肯定對你十分不利,今後跟陳立東也沒辦法公事了。”
原小生冷哼一聲道:“王市長,你覺得像陳立東這種人,我今後還有必要跟他公事嗎?”繼而又道:“我之所以給你打這個電話,並不是問你該怎麼辦,而是想讓你在省城找個關係。我想到省城跑一趟。”
王雲平馬上就警覺了起來問道:“小生,你可不要胡來,身爲副縣長,你要是跑到省城去告狀,不光爲條山縣所不容,也要被全市的幹部所詬病的。你要清楚,現在的幹部,雖然滿腹牢騷,但是一旦發生下級告上級的事情,還是會被羣起而攻之的,到時候,不僅沒有人同情你、支持你,你可能還要面臨被拍磚的威脅。”
原小生道:“難道你覺得我就那麼笨嗎。我到省城並不是要告陳立東,而是要找省文物局覈實一下臨山街國家二級文物保護單位的事情。”
在電話裡略作沉默後,王雲平就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道:“看來你小子還是很講究策略的嘛。給我說說你的打算。這個忙我一定幫。”
原小生就把自己的計劃給王雲平大致彙報了一下,道:“臨山街作爲國家二級文物保護單位,現在面臨拆遷的問題,省文物局總應該給一點搬遷經費吧。對於國家重要文物的保護,不能光靠地方政府,更何況地方政府也沒有這個力量嗎。我這次過去主要還是想盡量向省文物局申請一筆資金,至於能給多少,當然是越多越好。”
王雲平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你打算向省文物局申請多少資金呢?一千萬?還是兩千萬?”
原小生不以爲然道:“這你就是外行了,臨山街整體搬遷,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就多了,比如拆遷,而且拆遷也不能用推土機一推了之,不能說一個磚一個磚的拆,至少也要保證文物不被破壞吧。我初步做了一個預算,臨山街總共有有價值的各類古建築房屋3000多間,搬遷費用怎麼也得十個億吧。”
王雲平張口結舌道:“原小生,虧你想得出來,四五個億?你還不如干脆說不讓搬遷呢。十個億相當於你們條山縣一年的財政收入了,國家一年給整個河西省撥付的文物保護費用纔多少錢,你一個條山縣就想要十個億,其它的縣市怎麼辦?”
原小生還是一副無所謂的口氣道:“這我就管不着了。其它縣市是其它縣市的事兒,我是條山縣的副縣長,又不是副省長,哪兒能管得了那麼多。”說着就哈哈笑了起來。
王雲平也矜持地笑了笑道:“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你去吧。只要你能把這十個億申請回來,我就服你了。”略作停頓後,接着道:“我這兒有省文物局馬局長的電話,你到省城後可以找他。不過你千萬不要說是我介紹過去的,要不然,馬局長一聽你說要十個億,估計能把我活吞了。”說完後,把一個手機號碼給了原小生,問道:“這件事,你給陳立東商量過了嗎?”
原小生一聲苦笑,口氣變得沉重了起來道:“這種事情,你想想我能跟陳立東商量嗎。如果跟他商量,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他應該清楚,我去省城申請文物保護款,實際上還是想阻止他拆遷臨山街,藉此引起省文物局的重視和干涉。一旦省文物局知道,條山縣要對臨山街如此重要的古建築羣進行拆遷,肯定是要全力干預和阻止的。到時候,就由不得他陳立東了。”
王雲平在電話裡想了想道:“既然陳立東把臨山街對拆遷工作交給了你,我覺得你還是應該事先跟陳立東打個招呼。當然,你可以策略一些,不要說一下子申請那麼多。你要是說申請那麼多,肯定會引起陳立東懷疑的。你可以說申請一千萬、兩千萬,用於保護幾個比較重要的院落。陳立東跟錢又沒有仇,我想他肯定會答應的。到時候,我再給你敲敲邊鼓,應該沒什麼問題。當然這樣做也是爲了以防萬一。萬一你去省城把事情跑不下來,回來也不至於和陳立東鬧翻。另外,你這個副縣長私自離疆,怎麼也說不過去。你說呢?”
原小生想了想,覺得王雲平說的也不無道理,便答應了下來。
星期二早上,陳立東開完縣委常委會回來,原小生就去了陳立東的辦公室。此時離陳立東交代讓原小生把臨山街拆遷工作抓起已經有兩三天的功夫了。原小生去的時候,準備了一份比較正式的材料,把這段時間的一些調查情況寫了進去。當然,主要還是突出了拆遷工作的可行性,以此來矇蔽一下陳立東的眼睛。
陳立東看了原小生的彙報材料後,果然非常滿意,就從桌子後面走出來,拍了拍原小生的肩膀用玩笑的口吻笑道:“小原同志工作效率果然是神仙放屁——非同凡響啊。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就把臨山街的情況掌握的一目瞭然。並沒有馬文傑說的那麼嚴重嘛。我們的人民還是非常支持政府工作的嘛。好,非常好。”
說着,陳立東拉了原小生的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繼續道:“小原縣長,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啊。說說吧。有什麼困難儘管提出來,我一定權力支持你的工作。當然了,臨山街的拆遷工作如果搞好了。你不僅爲條山的發展做出了貢獻,也爲你今後的工作打開了一個良好局面嗎。”
原小生笑了笑道:“陳縣長,別的倒沒有什麼。”略一沉默,故意看了一下陳立東的表情,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立東馬上道:“小原縣長,有什麼話儘管說嘛。我剛纔不是說了嗎。有什麼困難儘管提,我一定全力以赴幫你解決。對於臨山街的老城改造工程,是關係到我們條山發展的一個關鍵點,縣府肯定會不遺餘力的。”
原小生這才道:“陳縣長,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在彙報材料裡也給你提到了,就是關於臨山街幾個重要古建築的保護,有些人一直捏住這個問題說事。對此我倒有個不成熟的建議,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陳立東剛纔看彙報材料的時候,估計已經把原小生輕描淡寫地提到的關於臨山街古建築的保護問題給忽略了,聽原小生這麼一說,纔像忽然醒悟一樣道:“臨山街的古建築保護,也是個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只是縣裡財政比較困難,要拿出這麼一大筆資金來對這幾個古建築進行搬遷,恐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原小生就往陳立東的跟前湊了湊道:“陳縣長,其實對於臨山街古建築的保護工作,並不是我們條山縣一家的事情。那些古建築羣也不是我們條山縣一家的財富,而是整個河西省,乃至整個神舟的財富。所以我想,縣裡可以派相關人員到省城跑一趟,到省文物局申請申請,或許能爭取回來一些保護資金。這也是減輕縣財政負擔的一個有效途徑啊。”
陳立東恍然大悟,猛地一拍手道:“小原縣長,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還是你們年輕人的腦子活啊。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臨山街的古建築並不是我們條山縣一家的財富,而是整個河西,乃至整個神州的財富,既然如此,國家就沒有理由不給我們出這筆錢嗎。昨天下午王雲平市長還給我打電話說起這件事。”又停頓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道:“我記得國家在這方面好像也是有規定的嘛。這樣吧。這件事情,我就交由你來全權處理。明天你就趕赴省城,儘量爭取。”又拍着原小生的肩膀道:“當然了,你也不要有什麼壓力,能爭取多少算多少,有一塊算一塊,即便是人家省文物局一分不給,我們還是要拆遷,還是要保護的嗎。”
從陳立東的辦公室出來,原小生鬱悶了很長時間的心情,一下子就舒暢了起來,臉上自從到條山後頭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從陳立東的辦公室出來後,就馬上馬不停蹄地準備了一下,叫上了縣文化館的尉館長,當天晚上就出發搭上了前往省城的列車。
然而陳立東畢竟只是一時的糊塗,第二天一大早,原小生在省城賓館還沒有睡醒,陳立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口氣堅決地對原小生說,放棄向省文物局申請文物保護的計劃,讓原小生儘快趕回條山縣。
一同來的文化館的尉館長,傻傻地站在旁邊問道:“原縣長,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是不是收拾收拾,馬上回條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