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原小生就覺得有些納悶,紀律作風又不是什麼中心工作,市委什麼時候不能通報,爲什麼非要選在禮拜天呢,這是市裡的一貫作風,還是李東權的一貫作風,要不然就是,所謂的紀律作風情況通報,不過是個由頭,李東權肯定有別的話要說,
想到這裡,原小生不由從鼻孔中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就覺得李東權同志有點太過陰鷙了,總喜歡搞這些欲蓋彌彰的事情,既然自己能想得到,別人肯定也能想得到,如此一來,李東權這麼做豈不是空惹人笑話,
下午隨便吃在市政府食堂吃了點東西,看時間差不多了,原小生就夾着筆記本往市委小會議室走,路上正好碰上了市長蘭新天,見面後,會心一笑,兩個人並肩上了電梯,
蘭新天忽然莫名其妙道:“今天晚上這個‘罵人會’,又不知道是誰的冤大頭。
原小生不明其意,愣了一下,問道:“罵人會。”
蘭新天就低頭笑了笑道:“是啊,罵人會,你剛來市裡,有些情況可能不是很清楚,一會你就知道了。”
原小生雖對蘭新天所指有些含糊,但也能聽出七八分意思,也就沒有再多問,
果然,一進小會議室,就見李東權正黑着一張臉,坐在那裡抽菸,偌大一張會議上已經稀稀拉拉地坐了一些人,
原小生看了一下陣勢,馬上明白這是四套班子碰頭會,市廳級主要領導幾乎全部到場,原小生便選擇靠後的位置坐了下來,剛要坐下,卻見李東權向自己招手,急忙站起來疾步走了過去,
李東權就給原小生指定了一個位置,做了按壓的動作,意思是讓原小生坐在他所指定的位置,
原小生從縣裡上來,知道四套班子碰頭會的分量,一般向副職在這種會議上位置都比較靠後,而且還要論資排輩,自己即是副職又是剛到市裡沒多長時間,位置自然要往後排,如果貿然坐在前面,肯定會惹來非議,然而李東權的指示精神也不好違拗,就站在那裡沒有動,
蘭新天便道:“小原市長,既然李書記讓你坐在那裡,你就坐在那裡吧。”
原小生四周看了一圈,發現大家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自己身上,而是低着頭或是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或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也就只好坐了下來,
七點鐘,最後一個到會的市人大主任田成德也坐了下來,市委秘書長張明林就給李東權彙報了一下到會情況,說除了幾個外出有事的和生病住院的之外,人全部到齊了,
李東權就翻開筆記本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開這個會,只有一個議題,那就是對近期我市幹部紀律作風情況,給大家做個通報,當然了,情況十分堪憂,不容樂觀,現在就請豐年同志,給大家通報情況吧。”說着把目光落在了顧豐年的臉上,
四目相對,顧豐年點了點頭,又環視一圈會場,翻開筆記本道:“各位領導,同志們,大家好,我現就我市近期(也就是近三個月的)幹部紀律作風情況給大家做個通報,經我們紀委部門摸底排查整理,我們目前存在的紀律作風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領導幹部工作作風不實,幹勁不足……”
顧豐年侃侃而談,總共說了幾點恐怕沒有人能具體說清楚,也不過是老生常談,用了足足是幾分鐘的時間,最後道:“具體就是這麼個情況,當然了,轉變幹部作風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急在一時,只要大家不斷努力,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會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我就說這些吧。”
顧豐年說完,便將目光落在了李東權的臉上,意思是我說完了,
然而李東權並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在沉默了一會之後,又將目光向會場掃了一圈,氣氛馬上就有些不對勁了,
當然了,誰都知道,顧豐年剛纔的情況通報,只不過是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奏,重頭戲還在李東權這裡,
果然,一陣沉默之後,李東權終於開口了,道:“剛纔顧書記的情況通報,大家都聽見了,而且我相信,顧書記剛纔通報的情況就發生在我們在座的這些人身上,作風不實、自由散漫,甚至玩忽職守、怪話連篇,這還是一個黨高級幹部應該具備的工作作風嗎,我想問問那些說怪話人,你們大肆鼓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所說的話,對黨和政府造成了多大的不良影響,給黨的臉上抹了多少黑,就連老百姓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作爲一名黨員,一個國家幹部,你難道連這點基本常識都知道嗎,你意欲何爲,對我李東權有意見,可以直接給我提,爲什麼要在背後做小動作,難道你就不覺得自己的行爲,是多麼的可恥嗎,你們在下面煽風點火,搞串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行爲跟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有什麼區別,真是可惡至極。”
李東權的聲音越來越大,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眼睛裡似乎要噴火一樣,最後一聲“可惡至極”,將手中的杯子,狠狠滴頓放在了桌子上,杯中的茶水便濺灑了一片水花,
隨着砰的一聲響,大家的神經也隨之緊張了起來,
原小生便將目光悄然落在了蘭新天的臉上,李東權無疑並非憑空發炮,而是意有所指,而所指的對象極有可能就是坐在他身旁的市長蘭新天,
沉默了一下,李東權的口氣也平靜了下來,接着道:“另外,再給大家通報一件事,關於馬水成同志自殺的事情,經市警廳徹查後,原因已經確定,馬水成同志確係自殺,但是近期有人向省委有關領導反應,說什麼馬水成的死存在諸多疑點,省委的意思是,讓我們成立了一個專案組,對此事再次進行徹查,一定給馬水成的家屬一個明明白白的答覆,我今天之所以把市裡四套班子領導都召集過來,目的就是要給大家一個明白,免得某些人在背後議論,現在市裡要成立一個專案組,大家都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和意見吧。”
李東權這是明白了先兵後禮,先來個下馬威,罵一通人,而後再讓人發表意見,誰還會沒事找事,多嘴議論,
所以,李東權說完之後,會場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連原市委書記,現任人大主任田成德也一直保持緘默,
不過李東權還是要給田成德幾分面子的,就呵呵笑了兩聲道:“田主任,您的意見呢。”
現在雖說人大已經不算是二線了,但畢竟只是個監督單位,田成德也知道,李東權之所以有此一問,也不過是給自己幾分面子,更何況,自己這個曾經的市委書記已經退下來五六年了,今不如昔,又何必讓李東權這位現任書記不高興呢,就搖了搖頭道:“李書記,你們定吧,不用徵求我的意見,我堅決擁護市委的決定。”算是一句場面話,但也在無形中爲李東權撐了腰,
李東權頷首而笑,道:“謝謝田主任的支持。”隨即又將目光落在了政協主席郭春明的臉上,同樣問了一句,郭春明自知身份地位,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
李東權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身旁的蘭新天臉上,問道:“新天同志,你這個市長,有什麼意見和建議就說出來吧。”口氣明顯不太友好,
蘭新天的臉上就難免有些尷尬,笑了笑道:“李書記定吧,我堅決服從市委和李書記的指示,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
李東權就哈哈笑道:“好啊,我等的就是你蘭市長這句話,不過咱也把話說明白了,今天定了的事情就要算數,蘭市長可不能找後賬啊。”
李東權的話雖然說的非常輕鬆,但還是明白了說,蘭新天明一套陰一套,這讓蘭新天的臉上就更加掛不住了,甚至微微幾分紅色,但最終沒有發作,
原小生就覺得蘭新天這個人也夠陰,李東權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保持緘默,足見城府不是一般的深,不過後來原小生才最終明白,並非蘭新天有多深的城府,而是這個人並不適合搞政治,甚至把他放在市長的位置上,都有些不太合適,他的位置也許就是副職,或者就是民政局長,
調侃了蘭新天幾句後,李東權多少有些自鳴得意,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這個市委書記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就面向大家淡然笑了笑道:“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就由明林同志把市委的初步意見給大家說說吧。”
張明林隨即翻動了一下自己的筆記本,發出嘩啦嘩啦的幾聲響,好像在筆記本上尋找即將要說的內容,不過,誰都能看出來,即將要說的內容本身並不用找,而是明白地記在筆記本最顯眼的位置,張明林之所以還要翻動一下筆記本,完全是一種不自覺動作,
“我現在就把市委關於此次對馬水成死因調查小組的情況給大家說一下。”張明林盯着筆記本,又往前面翻了一下,好像是唯恐把什麼重要的內容遺漏掉一樣,“根據市委的意見,此次調查組,由李書記親自掛帥,擔任組長,原副市長、市警廳廳長程遠峰和我共同擔任副組長,原副市長擔任總指揮,我負責具體工作,程遠峰廳長負責取證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