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原小生點了點頭,神情也凝重了起來,問道:“照你這麼說,去年省財政真的給汾城下撥了四千萬救災款?”
田明軒看着原小生道:“怎麼,這還能有假?”
原小生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問,這四千萬救災款是不是真的全部下撥了下來?”
田明軒臉上的皮膚馬上舒展了起來,指着原小生道:“你不愧是從下面上來的幹部,對下面的情況還是相當瞭解的,一句話就問到了根上。按照慣例,這四千萬救災款肯定不會全部下撥到下馬鄉政府,而是層層截留。能到下馬鄉的恐怕連一半都不到了,也就說四千萬能剩下兩千萬就不錯了。但是那些上訪羣衆的話你也聽到了,受災的老百姓沒有見到一分錢。那我就要問了,即便是省市縣鄉村五級截留,老百姓總應該也能分到一些吧。可現在錢都去了哪裡?是不是進了某些人的腰包呢?我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沉默了一下,田明軒接着道:“另外,你在下面鄉鎮待過,對農民的情況比較瞭解,有一點,你應該非常清楚。咱們國家的老百姓都是樸實的不能再樸實的老百姓,可以說全世界再也找不下的樸實,習慣了逆來順受,更何況,去年那場大雪本身就是天災。老百姓除了認命之外,是絕不會爲此而找政府麻煩的。但是你看到了,下馬鄉的羣衆來了,而且是集體來了。你覺得這是他們自發的嗎?絕對不是!”
原小生也不由驚異了起來,眉頭一下子緊皺了起來謹慎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此次汾城羣衆來市裡上訪,其實暗含着某些人的一次政治較量?”
田明軒擺了擺手道:“現在還不能這麼說,不過官場上的鬥爭總是存在的嘛。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查出是誰冒充你的秘書,給那個悶娃的羣衆打的電話。然後順藤摸瓜,揪出幕後元兇。當然了,這件事情,我已經安排程遠峰去查了。你就不用操心了。另外,權雲海這個人,你最好注意一下。據我所知,這個權雲海是蘭新天特意給你安排的。”
“特意安排?”原小生一下子警覺了起來,“你是說權雲海這個秘書並不是市委安排的,而是蘭市長安排的?”
田明軒點了點頭道:“是啊,雖然我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但是我敢肯定,他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目的。當然,你現在最好不要打草驚蛇,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我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肯定會露出狐狸尾巴。”
然而,從田明軒辦公室出來,原小生還是再次陷入了迷惘之中。他田明軒到底爲什麼非要揪住馬水成的死因不放呢?他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難道沂南市上上下下的官僚們,真的侵吞了四千萬救災款嗎?田明軒這麼做,到底是因爲分贓不均,還是純粹出於維護老百姓利益的正義之心呢?還有汾城羣體上訪事件,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真如田明軒所言,是某些人的一次政治較量嗎?那天晚上打人者又是受了誰的指示?如果按照田明軒的推斷,應該就是受了較量雙方中一方的指示。那麼較量的雙方又會是誰呢?蘭新天和李東權?恐怕實事並沒有那麼簡單。還有,蘭新天爲什麼要故意把權雲海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呢?
不過,這一切疑問都被檢察長陳憲忠的一個電話打斷了。
接起電話,陳憲忠就呵呵笑道:“原市長,你好,我是檢察院的老陳啊。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些工作想給你做個彙報。”
因爲工作並不對口,到了市裡之後,原小生跟陳憲忠有過數面之交,不過大多都流於形式,並沒有實質性的交往。雖然同在馬水成死後善後處理小組,但也因爲並沒有對馬水成的死因進行再調查,而且陳憲忠好像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所以原小生對陳憲忠還是不甚瞭解。今天卻突然打來電話說要彙報工作,就讓原小生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打着哈哈應酬道:“陳檢開玩笑了,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嘛,何必搞的這麼客氣?再說了,我這個小小的副市長,也承受不起你這‘彙報’二字啊。”
陳憲忠卻在電話裡認真了起來道:“原市長,我是真有事給你彙報,你現在有時間嗎?我馬上過去。”
原小生這才感覺陳憲忠可能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給自己說,看了一下時間,剛剛十點過五分,自己還在市委門口,就對陳憲忠道:“這樣吧,我現在在外面有點事,十分鐘後,你到我辦公室。”
趕到辦公室的時候,就見陳憲忠已經站在了門口,估計陳憲忠剛纔打電話的時候可能已經在政府大院了,就笑着迎了過去,握了陳憲忠的手道:“陳檢,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陳憲忠笑笑道:“我也剛來沒多會。你們領導工作忙,我等一會也是應該的嘛。”
進辦公室落座後,權雲海進來給陳憲忠倒了杯水卻站在那裡不走。原小生就想起了田明軒給自己說的話,心裡難免泛起了嘀咕,難不成這個權雲海真是蘭新天派到自己的身邊的臥底,要是這樣的話,他蘭新天的思想也太齷齪了,但也不便表露出來,對權雲海道:“權秘書,我跟陳檢說點事,你忙你的去吧。”權雲海這才離去。
原小生就直接問陳憲忠道:“陳檢找我,有何賜教?”
陳憲忠急忙擺手道:“原市長真會開玩笑,我哪兒有什麼賜教。只是有兩件事情,想給你做個彙報。只是……”說了半截卻又停了下來,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原小生就輕鬆口氣鼓勵道:“陳檢,有什麼話就說嘛。難道你還擔心我把你賣了不成?”
陳憲忠尷尬笑了笑道:“那倒不至於,只是……”又停頓了一下,坐直了身體繼續道:“哎,我還是給你直說吧。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給田書記說說,讓他不要再管馬水成的事情了。馬水成的事兒牽扯的面太廣,我擔心馬水成的死因沒有調查清楚,先把我們摺進去了。”
這是陳憲忠頭一次跟原小生說起馬水成的事情,而且一開口就讓原小生感到非常震驚,但也不願意讓陳憲忠看出自己的心思,呵呵笑了笑道:“陳檢,我看你是有點杞人憂天了。首先市委至今沒有明確要求對馬水成的死因進行重新調查,其次,就算是調查又怎麼會把你陳檢摺進去呢。據我所知,馬水成的死雖然存在諸多疑點,但到目前爲止,警局的結論還是自殺嘛。”
陳憲忠有些急了道:“原市長,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根據我多年的工作經驗判斷,馬水成的死絕不會是自殺,而且背後肯定隱藏着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些秘密一旦揭穿,對整個沂南市將是一次大地震。原市長,你想想,這種情況下,會有人願意讓我們查馬水成的死因嗎?”
原小生依然心平氣和:“哦?有這種事情?陳檢,你能不能說的更清楚一些,馬水成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是誰不願意讓調查馬水成的死亡真正的真相?”
陳憲忠似乎感覺自己進了原小生的圈套,一拍大腿道:“好了,好了,既然你原市長是這個態度,那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田書記那裡,你願意勸就勸一勸,不願意勸,我也沒辦法。原市長工作忙,我就不打擾了。”說着站起來要走。
原小生就把一隻手摁在了陳憲忠的肩膀上道:“陳檢,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正如你所言,要揭開沂南市的蓋子,牽扯的的面太廣,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你剛纔不是說還有一件事情要給我說嗎。什麼事?”
兩個人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沉默了一下,陳憲忠疑惑問道:“原市長,你真打算揭開沂南市的蓋子?”隨即又搖頭道:“我看還是算了,這裡面水太深,我怕你一旦真正開始接觸,就會害怕。”
原小生笑了笑,就有些激動了起來道:“陳檢,你要是這樣說的話,可能是對我原小生還不夠了解。你不妨到河灣和條山打聽打聽,問問我原小生怕過誰?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我就不信邪不壓正。”
陳憲忠好像遇到了知音,雙手抱住了原小生的肩頭,眼眶中閃着淚花道:“原市長,你要是真這麼想的話,咱們就豁出身家性命,幹他孃的一場。實話給你說,反正我這個窩囊檢察長也幹夠了。大不了捲鋪蓋滾蛋。”
兩個人重新坐在沙發裡,陳憲忠接着道:“我要給你說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要告訴你,程遠峰已經逮住了那天毆打汾城上訪羣衆的兇手。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又把人給放了。”
原小生一下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道:“你說什麼?程遠峰已經逮住了兇手?他爲什麼不給我彙報?竟然還敢私自把人放走?!”又想起這段時間揹負的冤屈,一拳狠狠滴紮在了桌子上,轉身對陳憲忠道:“走,咱們去警局。”
陳憲忠一把拉住了原小生胳膊道:“原市長,你不要衝動。你想想,你現在這樣過去,只會有兩種結果,第一,他死不承認逮住了兇手,而我們手裡又沒有證據,肯定拿他沒辦法;第二,他承認逮了幾個人,但完全可以推諉說抓錯了。反正現在人已經被他放走了,我們還是拿他沒辦法。所以,你最好還是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