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忙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順着馮書記的話說:“老領導您放心,我一定配合劉書記最快的速度把背地裡舉報黃一天同志的罪魁禍首揪出來,我一定不打折扣堅決執行您的指示!”
蔣大寬這會子再掉轉頭顯然已經引起領導不悅,馮書記在電話裡冷冷說:
“小蔣,你不要跟我嘴上說漂亮話,我要看你的實際行動!我知道上次醬醋廠上訪的事情你對黃一天有意見,但是我告訴你,做領導一定要站在政治高度看待問題,不能整天勾心鬥角,這件事你要是處理不好,你這個縣長乾脆別幹了,底下排隊等着當縣長的人多得是,能把此事情處理好的人也很多!”
馮書記說完最後一句話重重掛斷電話,那連續不停的刺耳“滴滴滴”聲像是萬箭齊發刺中蔣大寬的心臟,讓他心裡不自覺一陣疼。
一邊是對自己有提攜之恩的還能決定自己命運的市委馮書記,一邊是昨晚還躺在一張牀上快活的老相好劉鳳飛,天平兩端兩人的重量相差太大,儘管心裡千萬個不情願,他心裡其實已經做出選擇,畢竟地方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放下電話後,蔣大寬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剛纔還餓的前心貼後背這會子卻連吃飯的心思也撇到一邊,他焦躁不安一隻手無意識插進頭髮裡揉搓片刻,口中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倒像是爲心裡搖擺的念頭劃了一個句號,他心裡正默默對老相好劉鳳飛說了聲,“對不起”,瞧見辦公室門口秘書正把門推開,滿臉堆笑雙手引領一個人走進來,此人正是縣委書記劉大宇。
蔣大寬條件反射連忙從老闆椅上站起來,衝着劉大宇伸出熱情雙手:“劉書記,這一大早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有什麼事您打電話說一聲不就得了?快快快,快請坐!”
官場中人演戲是基本功,哪怕心裡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場面上的客套熱情半點不耽誤,蔣大寬這樣的官場老妖演戲功底自然不差。
劉大宇也是老戲骨了,兩人握手寒暄說場面話一套戲碼如行雲流水順暢至極,哪怕是身邊服務的秘書從表面上也絕對看不出這兩位普水縣官場的一二號人物其實是死對頭。官場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作爲普水縣的兩位最高領導,當遇到特殊情況需要共同面對才能獲得彼此利益最大化的時候誰也不傻。
劉大宇一落座就笑眯眯衝蔣大寬說出來意:“蔣縣長,剛纔市委馮書記親自打電話到我辦公室,他親自向我下達指示,要求咱們普水縣的領導必須儘快把背後誣告臺辦黃一天同志的小人揪出來。”
蔣大寬從見到劉大宇出現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的那一剎那就猜到他八成是爲了這事過來,劉大宇是什麼人?他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劉書記一年少有幾回親自到自己縣長辦公室來,要不是有事需要自己配合協作,他哪會把自己這個縣長放眼裡?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呢。
蔣大寬衝劉大宇笑笑應承道:“是啊!馮書記的電話剛纔我也接到了,看情形市委領導對這件事相當重視!”
劉大宇輕輕點頭,聽了蔣大寬的話像是鬆了一口氣道:“既然馮書記也親自給你打了電話,對於這件事的重要性我就不強調了,你是咱們普水縣的縣長,政府部門的一把手,這件事還希望你儘快處理好,爭取早點給馮書記一個交代纔好啊?”
蔣大寬見劉大宇一進門三言兩語把此事往自己頭上安心裡頓時當即有些不痛快,他衝着劉大宇尷尬笑道:“劉書記,你這不是爲難我嗎?對方既然是匿名舉報黃一天,一時半會哪能那麼容易查不出到底是誰?”
劉大宇早料到蔣大寬會開口推脫,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表情衝他說:“蔣縣長,你可是說是普水縣土生土長的領導幹部,要說到了解本地官員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非你莫屬啊,要是你都說這件事難辦,這事可沒人能辦得了了。”
蔣大寬見劉大宇這種時候給自己頭上戴高帽子心裡不由冷笑,他此時已經看透劉大宇今兒特意來自己辦公室意欲何爲?
“劉書記,我又不是神探狄仁傑,這事您要是非得往我頭上壓可真是難爲我了。”
“你雖不是神探狄仁傑,可你是咱們普水縣的縣長啊,現在縣裡出了這種誣告官員的醜聞無論如何你也得承擔起善後處理的責任來纔對。”
“劉書記,您是縣委書記,您是咱們縣裡最高指揮,這件事您怎麼指示我就怎麼幹還不行嗎?”
“既然你這麼說,我的指示很明確,希望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按照市委馮書記的指示精神把誣告官員的舉報人揪出來,萬一這差事辦不好,你我都沒法向馮書記交代不是嗎?”
劉大宇此時擺出縣委書記的派頭來讓蔣大寬一時無以應對,他心裡清楚,劉大宇今天能親自跑到縣長辦公室來對自己說這番話已經算是給足了自己面子,怎麼說他畢竟是一把手縣委書記。
官大一級壓死人。
儘管蔣大寬心裡有諸多苦衷,他是真心不願意親手把老相好逼到無路可走的絕境,可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早已無從選擇。
當着縣委書記劉大宇的面,蔣大寬終於重重點頭:“好吧劉書記,這件事我一定儘快處理好!”
劉大宇費了半天嘴皮子總算是聽到了稱心的回答,連忙伸手拍拍蔣大寬的肩膀以示親熱道:“我就知道蔣縣長從來都是識大體顧大局的人,那行你先忙着我也回去了。”
“劉書記慢走!”
蔣大寬客客氣氣把劉大宇一直送到辦公室門口,看着劉大宇扭着肥胖的身軀進了電梯口下樓,心裡像是一缸黃連水苦不堪言。
一夜夫妻百夜恩。
劉鳳飛跟他相好快三年了,哪怕是養一條狗三年也有點感情,何況是人?蔣大寬是真不忍心對老青人下這樣的狠手,可市委馮書記和縣委劉書記對此事的態度都很堅決,這事壓根沒有半點轉圜餘地,他又能怎麼樣?
一個男人,只要有地位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可要是惹惱了領導丟了職位,連一條母狗都不會多看他一眼,這裡頭的得失利害關係蔣大寬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某種原因得到馮書記的賞賜,自己屁都不是,還談什麼升官發財。
第二天,在縣長蔣大寬的親自指揮下,縣紀委成立工作組按照市裡的要求,風風火火開始調查到底是誰匿名信誣告普水縣臺辦黃一天主任?
罪魁禍首很快被揪出來公諸於衆。
當縣紀委的工作人員站在劉鳳飛面前指認她的時候,這女人當場傻了眼,她做夢也沒想到背地裡狠狠對自己捅刀子的人正是自己最信賴的老相好蔣大寬。
人要是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
劉鳳飛突然被縣紀委調查出誣告領導一事已經夠倒黴了,一直對她之前阻撓提拔耿耿於懷的縣臺辦的辦公室主任謝中華突然又跳出來實名舉報她。
謝中華重點舉報劉鳳飛兩點問題,“劉鳳飛跟不止一位領導長期保持不正常關係,作風糜爛堪稱公共汽車,另有受賄問題證據確鑿。”
謝中華到底是辦公室主任出身,做事堪稱心細如毛。
他在舉報劉鳳飛作風問題的時候甚至向縣紀委的工作人員提供了劉鳳飛跟前任臺辦一把手領導在一起的親密照片?(真是難爲他收藏了一年多的時間挑了個最合適的時機拿出來。)
謝中華這一招落井下石對劉鳳飛的打擊極其沉重!
幾乎一夜時間,普水縣官場衆多吃瓜羣衆提到劉鳳飛的時候已經不再用“劉副主任”或“劉鳳飛”稱呼她,而是直接用“公共汽車”四個字取代她的名號。
一個女人,正是如花似玉青春好年華,原本事業蒸蒸日上,家庭和睦相處,走到哪都是人人羨慕的對象,一夜之間卻成了衆人口中不恥的“女貪官”“公共汽車”?這樣的打擊對於女幹部劉鳳飛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人要臉樹要皮。
當劉鳳飛被免去臺辦副主任職務並接受縣紀委調查的消息傳揚開後,她老公二話不說提出離婚,並提出讓她淨身出戶的絕情要求。
此時的劉鳳飛儼然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老公要跟他離婚,單位要開除她,舊下屬對她落井下石,老相好對她背地裡捅刀子,所有的倒黴事似乎一下子全都攤到這個女人身上。
可憐的劉鳳飛直到被縣紀委抓走之前心裡還把最後一線希望寄託在老相好蔣大寬的身上,這個作繭自縛的女人不管不顧拼命給蔣大寬打電話,希望老相好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雪中送炭幫自己一把,畢竟蔣大寬是縣長。
眼瞅着蔣大寬不接電話,她還厚着臉皮一直找到縣長辦公室,一進門一把鼻涕一把淚拉着男人的胳膊哀求:“蔣縣長,求求你幫我一把,最起碼給我留一份工作,哪怕是到底下哪個部門當辦事員,至少我以後生活有個着落。”
此時的蔣大寬看向女人的眼神充滿厭惡,他也是在有人舉報劉鳳飛作風問題後才知道,這幾年女人不僅僅跟他一人保持男女關係,而且還有其他的男人,這讓他心底裡對女人最後一絲愧疚瞬間消失殆盡。
他甚至衝着劉鳳飛無比絕情口氣說:“你來找我幹什麼?你不是跟某某某在一塊好幾年了?現在你遇上事怎麼着輪不到我出面吧?”
一語暖如春,一語涼如冰。
蔣大寬的翻臉無情讓劉鳳飛徹徹底底失去了最後一線希望,這個一向以精明能幹形象示人的女幹部在一連串的親人反目,情人背板,下屬舉報等沉重打擊下,居然被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