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勤河看出這傢伙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連忙先親自走到門後把辦公室的門關上,然後才轉身回頭並且搭理黃一天的問話,而是笑眯眯問他:
“黃書記喜歡喝什麼?綠茶還是飲料?”
董勤河的辦公室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大間,其實書櫃後有個小門進去還有一個套間,那裡面冰箱電視牀鋪淋浴室樣樣俱全,董勤河偶爾也住在裡面所以裡面冰箱裡的東西倒是常備常新。黃一天衝董勤河擺擺手:“董書記用不着跟我客氣,我這個人不講究,就來一杯白開水就行。”
黃一天直到現在還記得,很多年前有一回他在酒桌上跟董勤河槓上了,當時自己真是傻的可以,這傢伙在自己的酒裡暗下手腳放了動情的玩意兒,自己居然一無所知,推心破肺的和他講什麼友情。那天晚上自己一下子喝多了被董勤河安排人扶到酒店樓上房間休息,又被董勤河特意安排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撩撥的渾身是火按耐不住,結果自然就悲催了。
後來很長過一段時間,自己不僅被董勤河拿着那晚的錄像帶一再要挾,還被他威脅幹了不少不少昧良心的缺德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黃一天兩眼盯着董勤河親自替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面前,他端起那杯白開水看了一眼,儘管水杯是透明的,這杯水也是當着他的面從飲水機裡倒出來,可他心裡卻壓根沒準備喝一口,奶奶的,這小子不是什麼好人。從表面上看起來,董勤河此時的表情是平靜的,他看向黃一天的眼神更是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溫和,好像黃一天原本是他親密無間的圈內人。
兩人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題外話後,董勤河主動把話題扯到最關心的事上,他不無遺憾口氣對黃一天說:“黃書記,咱們倆說起來也不是外人,到了一起工作更應該合作和諧,這樣才能達到各自的理想,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怎麼會弄成今天這局面呢?”
黃一天聽出來了,董勤河分明想要從自己口中套話,他還是這副德性,說話之前總喜歡把別人的底牌先套出來,然後再根據情況斟酌後見機行事儘量讓自己獲得利益最大化。只是這一回,黃一天卻壓根不想搭理他這茬,就算他董勤河表面上裝的再怎麼溫和,黃一天卻早已看穿他內心卑鄙無恥的本質。
跟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說話沒必要多囉嗦,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是最好的方式。
黃一天擡頭看了董勤河一眼,見他一副探索眼神盯着自己,好像恨不得一雙眼睛看穿自己內心最底處的想法心裡不由冷笑,“董勤河啊董勤河,就算你今天把兩隻眼珠子瞪掉出來也未必能猜得出我接下來到底出的什麼牌。”
“董書記,我到青龍縣走馬上任也快一個月了吧?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火也要燒啊,可是我這第一把火就是對紀檢系統幹部調整,這方案拿出來上常委會兩回都不能通不過,你說我這張臉往哪擱?我可是紀委書記,紀委的幹部我都不能決定,那麼誰也跟我做事?”
“我最近也打聽清楚了,知道你董書記心裡只認縣紀委副書記何達康做下屬,我這個外來戶在你心裡始終就是個外人,要不然你也不會大事小事全聽那個何達康的忽悠。”
“今天既然何書記說咱們倆不算外人,我也就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把話都攤在桌面上說清楚了,昨天縣委常委會上我剛把方案一拿出來,那麼多縣委常委一個勁跟我唱對臺戲,我當時就明白了,肯定又是何達康背地裡聯繫了那些常委故意給我難堪是不是?”
“董書記,我黃一天來到青龍縣擔任這個縣紀委書記是組織上任命的,不是我自己削尖腦袋擠上位的,我在普水的時候,那個郝天威書記當時就想留我在普水,可是那時組織任命誰也無法改變,現在何達康處處跟我過不去倒是情有可原,怎麼你也跟着那班人一塊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呢?”
董勤河原本以爲自己今天要費一番脣舌才能打開黃一天的心扉,沒想到一進門自己剛說了一句話他就滔滔不絕把內心的委屈不滿全都一股腦說出來。
習慣了官場袖子裡玩火伎倆的董勤河突然有種嚴重不適應的感覺,官場中人平日裡說話不都是應該兜着圈子說嗎?怎麼這位黃書記這番話聽起來分明就是個官場愣頭青直腸子一棍戳到底?
董勤河使勁嚥了一下口水,腦子裡盤旋了半天終於把自己的思緒調整過來,他見黃一天當着自己的面一直說個不停,看樣子要是任由他這麼說下去他就是說到天黑也可能,他連忙趁着黃一天說話空隙插話:
“黃書記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其實我也沒想到何達康會是這種公報私仇的小人,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說到底我也是老領導馮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你又是老領導的未來女婿,無論如何咱們倆之間不該有隔閡,你說是不是?”
黃一天沒好氣道:“董書記,這事壓根就不是我的錯,你說說,要是我的幹部調整方案第一次徵詢了我的意見,能鬧出後面這些幺蛾子嗎?你董書記不是不懂當時事情的後果,還是一味的認爲到了常委會議上那就要結果,那時不現實的,到了常委會上研究的事情不了了之的太多了。
第二次上會本來我還是認爲你董書記一心爲公,大家都是爲了青龍縣的發展服務,爲了青龍縣的百萬百姓做事,可是有人卻在背後告訴我,何達康在背後和侯大海等人一起活動阻礙我的方案,那麼我只能動手,要想不被動只有主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你董書記希望的?”
“那肯定不是,肯定不是。”董勤河這時候也只能順着他的話說,一邊說話一邊腦門上不自覺有汗溢出來。
“就是嘛!你說他何達康算哪根蔥?一個科級幹部整天上躥下跳跟領導過不去?我看他壓根就沒把我這個新來的縣紀委書記放在眼裡,一個不尊重上級的下屬,我是不需要在我下面幹事,我也希望他不要有問題,否則,進去是遲早的事情!”
“何達康這樣做的確有不對的地方,可是”
此時的董勤河半點沒意識到,自己原先掌控的話語主動權如今全落到黃一天手裡,不僅如此,他說出的每一句話自己還得配合點頭。這會縣委書記辦公室裡兩人談話情形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董勤河在對一個脾氣火爆的官場愣頭青步步忍讓,其實更是他這個縣委書記被黃一天咄咄逼人的態度無計可施。
黃一天幾乎沒給董勤河多少說話機會,當着他的面拍着面前的茶几明明白白提出雙方和解條件:
“董書記,既然你說咱們倆不是外人,我也就說出我的要求,我就一個條件,請你務必秉公辦事把我那份幹部調整方案過了,然後我答應你,何達康和賈小微,這兩人你只能保一個!”
董勤河見黃一天三言兩語說到實質性問題,儘管今天談話到現在整個過程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卻還是本能維護自己圈內人。
他跟黃一天商量口氣:“黃書記,你提出的第一個條件我可以同意,幹部調整也就是不斷的研究的過程,下一回縣委常委會上隨便你報哪個人事調整方案我保證你全票通過,但是關於何達康和賈小微的問題,你看是不是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黃一天見董勤河這時候居然還做夢跟自己討價還價不禁好笑,沒等他說完打斷道:“那董書記的意思,讓我放過何達康和賈小微?那也行,既然董書記親自開口我也不好意思不給面子。”
董勤河見黃一天輕易鬆口心裡倒是一陣輕鬆,他正要對黃一天說些好聽的哄哄他,又聽見他無比冰冷語氣道:“既然董書記一心要保何達康和賈小微,那我就動了侯大海吧,反正他的辦公室主任孔傑如今就在我手裡,相信那辦公室主任熬不了幾天必定會把侯大海招出來,到那時”
董勤河聽了這話不由心裡一沉,他心裡最清楚,寧可何達康和賈小微兩人都出事也絕不能讓侯大海出事,否則後果將會比那兩人出事更嚴重。
董勤河忙不迭又跟黃一天商量:“黃書記,黃書記你先消消氣,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各退一步最起碼要保持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的和諧,你說你要是真動了侯大海,你自己又能落下什麼好?”
黃一天聽了這話一臉不爽看向董勤河衝他質問道:“董書記這話怎麼越說我越不明白了,你的意思不讓我動何達康,又不讓我動賈小微,現在連侯大海都不讓我動了,照你這意思,我之前受的那些氣全都是白挨?何達康侯大海都是人,就我黃一天不算個東西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能把我給踩了?”
“我不是那意思!”董勤河見黃一天一言不合衝自己急眼也有些發慌,趕忙解釋道,“我真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說”
黃一天算是聽出來了,今天就算跟董勤河談到天黑也說不出什麼一二三來,事情明擺着的,這老狐狸還是一如既往對自己的親信下屬一個勁的護短,他雖然在自己提出的幹部人事調整方案上做了退步,但實質問題不解決以後難免那幫常委會依舊不把自己這個縣紀委放在眼裡。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