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雨“啊”了一聲:“這樣說來,我們不但不能對採風行動剩餘的人員動手,還得將他們禮送出境,甚至還得祈禱他們平安返回家園?我操,這他媽的算什麼事兒啊。
王路也一臉苦笑,是啊,現在根本是溼手抓麪粉,沾上就甩不脫了。從保護自己的安全看,當然最好是趕盡殺絕,將家園剩餘人員一網打盡。可從長遠看,疫苗的問世對自己一家也是有着無可估量的好處的,那自己就該放走家園的人。可這些人回到家園,崖山和基地立刻成了家園的頭號大敵,到時候不要說從家園手裡獲得疫苗了,家園非把崖山和基地除之而後快。
甚至不用他們親自動手,只要說一聲拿王路的人頭來換疫苗,自己的大好頭顱就等着被無數倖存者隊伍來割吧。自己就算是在崖山全面實施了“三位一體”,可也架不住全天下的倖存者,甚至有心重新恢復人的身份的智屍的攻擊啊。當真成了國賊,人人得而誅之了。
這他媽的是什麼事兒啊,明明老子纔是受害人好不好?!這家園也真是的,你想獲得樣本,直接開口和我說就是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呢?你一說,我肯定會給的嘛,要血給血,要肉老子親自動手割一塊給你。至於鬧成現在這樣子嘛。
但王路也知道,這純屬自己的馬後炮,如果當時家園真的上門和自己聯絡要樣本,以自己一向以來疑神疑鬼的性子,早安排下重兵將家園的小分隊給收拾了。
這就是人性啊,兩千年前的楊朱就說過,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爲也。雖然只要拔一根毛就能讓天下人獲利,可任誰都不願意拔自己的毛--憑什麼老子吃虧讓人家佔便宜啊。兩千年前的人如此。兩千年後的人也是如此,子孫後代他媽的連一點長進都沒有。
王路咳嗽了一聲:“有的沒的就不用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全力搜捕家園採風行動的漏網人員,盡一切可能捉活的,如果不行,那就--當場擊斃,記住,必須破壞腦組織。”
包括周春雨在內。在座的所有成員,都站了起來,高聲應命。
周春雨雖然對家園的人抱有一點好感,但在涉及自己和家人的生死存亡時可毫不含糊,他想了想道:“採風行動肯定會在甬港市周邊選定一處地點。作爲中轉站,這地點離市區不會太遠,場地較大,能容動力傘起降,我們需要派出多支小分隊,對有上述地理特徵的地區進行搜索……”
王橋打斷了周春雨的話:“這些情況我早就已經考慮到了,事實上遇襲一個月來。基地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搜索入侵者,但是很遺憾,我們的搜索範圍甚至擴大到了東錢湖,卻依然沒找到可疑的外來人員……”
周春雨一拍桌子:“那就派出更多的人員!擴大更廣的搜索範圍!”王橋雖然是基地老大。但在周春雨眼裡,他實質只不過是只受王路異能控制的智屍,又何談尊重二字,說話就有些衝。
王路皺了皺眉。轉向周春雨,剛想說什麼。會議室的門咚咚地被敲響了,張駿大步走過去開門:“他媽的,不是告訴你們有重要會議,沒事別來打擾嗎?”
站在門口的一名基地槍手劈頭蓋臉頓了罵,臉色半青半白,但吭哧着道:“有緊急情況!”
張駿一臉不耐煩:“什麼事?快說!”
槍手指了指周春雨:“剛纔這位、這位……這位師傅讓我們把跳樓的智屍屍體處理一下,可、可我們到樓下找了半天,並沒有找到任何屍體痕跡。”
會議室內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王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了起來,扯着嗓子嚷道:“集合!緊急集合!派出所有的人手,搜索大樓,派出小分隊,以中信大廈爲中心,向外搜索!立刻!馬上!”
孫隊長,居然沒死!
王路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這種跳懸崖而不死的橋段,還真他媽的被自己遇上了,可這一次,自己卻成了大反派,孫隊長,卻成了有着不死光環的主角。
基地如同受到驚擾的馬蜂窩,立刻騷動起來,以月湖爲中心,一支支隊伍被派了出去,連王路從崖山帶來的人員也被派了出去,中信大廈已經被包圍得水泄不通,好幾支隊伍正在逐層搜索。
王路第一時間和崖山取得了聯繫,通過電話命令王德承等留守人員做好安全警戒工作,雖然孫隊長逆襲崖山有點不太靠譜,但王路不想出任何意外。
終於,有支搜索中信大廈的隊伍傳來了信息--在20層的位置,發現一家客房的玻璃被砸碎。
王路帶着衆人第一時間趕到了那間面朝奉化江的房客,臨江的窗戶玻璃果然被砸碎了,一股股江風吹得窗簾翻飛不停,王路站在窗口,向處探看着,下面是滾滾江水,他又扭過頭,向上面望去--“我操他媽的。”他惡狠狠罵了一句。
正如王路曾向孫隊長介紹的,中信大廈是座違章建築,爲了爭甬港市第一高樓的名頭,硬生生加蓋了一個高達20多米的平臺,因爲是臨時加蓋,所以這一層平臺與整體建築並不搭調,在原來的20層樓體上,加了一塊像麻將白板一樣豎着的長方形的平臺。
平臺和原來的樓體聯接處,有塊較大的空地--完全可以容人落腳。
孫隊長就是從樓頂跳了下來,跳到空地上,又翻身進了20層的客房,然後溜走了。
這一連串動作,說起來簡單,但實際難度卻極高,普通人是不用說了,就算是智屍,從20多米高度跳下來,稍有不慎,也會摔破腦袋。
但沒想到孫隊長這冒死一舉,還真成功了!
王路嘴裡噴出了連串的污言穢語。在場的衆人除了王橋和王比信,個個臉帶羞愧,不管怎麼說,這樣多人居然被孫隊長玩了個簡單的障眼法就騙了,的確像王路罵的“比豬他孃的還蠢”。
王路罵着罵着,突然一拍大腿:“我操,老子還在愁怎麼找到採風行動的剩餘人員呢,有這個姓孫的傢伙引路,我們正好可以一網打盡。”
他手指一點:“王比信、王橋。你們跟我組成一支隊伍,老子親自來追蹤這個孫子,嘿嘿,這小子可不就姓孫嘛。”
衆人齊齊一愣,周春雨第一個醒過神來。當下就跳了起來:“不行!絕對不行!王哥你怎麼可以親自去參加追蹤,這種事就交給手下的人去辦好了,你要是親自出馬,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嘛。”
不僅是周春雨,就連王橋和王比信也齊聲反對,王路一攤手:“這事兒還非得我出馬不可,這孫隊長本身就是有着豐富戰鬥經驗的士兵。成爲智屍後,更是如虎添翼,用普通的戰士追蹤,那就是給他送盤菜。人家吃了還不帶抹嘴的。對付智屍,只能用異能者或智屍。”
衆人仍然不依,一翻爭論後,決定由王路、王橋、王比信爲前鋒。後面由周春雨等人率領一支50人的精幹力量,攜帶電臺相隨。可以隨時提供支援,有什麼突發情況,還可以與基地的大部隊聯繫。
孫隊長跳下來時,身體多處還是受了傷,地上滴落了好幾點黑色的屍液,王路伸出手指,沾了點房間地毯上的屍液嗅了嗅,扭頭問同樣在嗅屍液的王比信:“怎麼樣?你找到他逃跑的蹤跡了嗎?”
王比信難得撈到在爸爸面前表現的機會,擡頭在空中抽了抽鼻子:“我也嗅到了,不過爸爸,我這兒還有樣好東西,你稍等一下,我這就叫人帶過來。”
很快,幾名基地的槍手牽着一條狗進了房間,王路的眼神一縮,這是隻拉布拉多狗,但是,確切地說,這是隻喪屍狗,只不過,並沒有在變形狀態。王比信像個孩子一樣地道:“爸爸,我呆在基地也沒什麼事做,就養了這樣一條狗,追蹤的話,它可比我拿手多了。”
王路伸出手摸了摸狗頭,喪屍狗舔了舔他的手,這倒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自己家裡還養着兩隻喪屍狗呢,的確,狗的嗅覺本就發達,變異成喪屍狗後,嗅覺更爲靈敏,連喪屍和智屍也遠遠不如它們,的確是追蹤好幫手。
王路一揮手:“出發。”
孫隊長在中信大廈內的逃跑路線很快被發現了,他從客房逃脫後,沒乘電梯,也沒走消防通道,而是從垃圾道里逃跑了。那垃圾道縱貫整幢大樓,王路估計那孫隊長是雙手雙腳頂着管道壁,一點一點挪下去的,這要換了普通人,就算是特種戰士也做不到,但孫隊長已經脫胎換骨,自然不在話下。
垃圾站就在地下停車庫旁邊,喪屍狗一直追蹤到一個掀開的陰井蓋前,王路搖了搖頭:“要鑽下水道啊,回家又要被謝玲說嘴了,這可是她親手改好的衣服啊。”說着,脫下了衣服,塞給旁邊的周春雨,這時,王比信已經抱着喪屍狗當先鑽入了陰井,王路和王橋也一前一後鑽了下去。
中信大廈位於奉化江邊,下水道直通奉化江,但孫隊長並沒有往奉化江跑,反而朝着江東區城區鑽去,下水道里有不少積水,喪屍狗時不時丟失了氣味,但王路和王比信、王橋總能找到正確的方向--這倒不是他們有什麼特異能力,實在是甬港市作爲一個從上世紀90年代纔開始大規模現代化建設的城市,下水道不像巴黎那樣錯綜複雜得如同迷宮一樣,裡面不但能走人,還能行船,在甬港市地下,能容人爬行的管道就那麼幾條,王比安和王橋稍多花點時間搜索,就能再次找到孫隊長留下的氣味。
王路正在管道里扭動,前面的王橋突然停了下來,“怎麼了?”王路問道,他的嗅覺比以前靈敏了許多,但同樣,在下水道里嗅到的臭氣也增加了幾倍,他又不是智屍沒有感覺,早就已經被這下水道不知沉積了多少年的污物薰得快暈倒了。心裡一邊詛咒孫隊長,一邊恨不能早點爬出下水道好透透氣。
王橋沉聲道:“沒什麼。是幾隻喪屍從前面經過。”
喪屍?王路一怔。“怎麼,下水道里的喪屍很多嗎?”
王橋道:“是有不少,事實上甬港市下水道已經成爲喪屍的一個小型城市了,我手下的人不止一次看到喪屍將大量的物資拖運進下水道,如果說在地面上基地的人員還能憑着手裡的武器和喪屍一搏的話,那麼沒有人--哪怕是膽子最大武裝最齊全的人進下水道,因爲這樣狹窄的管道根本沒法子戰鬥。”
王路對喪屍的下水道生活沒什麼興趣,他催促道:“我們繼續前進吧。”
王橋卻道:“等一等,讓我看看這幾隻喪屍的記憶。也許它們正好見過那個姓孫的傢伙。”
唉,這倒是個好辦法,王路靜下心來,等着王橋,稍過片刻。王橋道:“有了,有隻喪屍見過那個傢伙,跟我來,朝這邊走。”
有喪屍狗追蹤,又有遍佈下水道的衆多喪屍充當人形監視器,孫隊長几乎是無從遁形。王路在心中暗暗冷笑,這孫隊長啊。雖然是個優秀的戰士,但他身爲智屍卻不久,有關智屍的很多“功能”還是懵懂無知。在下水道潛行,雖然能避開一般人類的追蹤。可在身爲異能者的自己和身爲智屍同類的王比信和王橋眼裡,卻一覽無餘,這一場無聲的戰爭,戰場對王路來說幾乎是單向透明的。
在到達市公安局附近時。孫隊長終於離開了下水道,在地面以更快的速度前行。王路已經發現,孫隊長一直在兜圈子,忽南忽北,有時突然跑進一座大樓,有時又爬上了一段小區圍牆,在只能容足的牆體上前進,哈,這顯然是想迷惑有可能的追蹤者。
這一帶已經是基地控制的絕對安全區域之外了,沒有大型定居點,沒有哨卡,只有無數的喪屍在街頭遊蕩,如果換了周春雨等人來追蹤,孫隊長早就把人給甩得八百里遠了。事實上,載着周春雨等人的三輛裝甲車,已經多次被喪屍圍困,嗅到鐵皮罐頭裡人肉味的喪屍反覆用肉身衝擊着裝甲車,大大遲滯了車輛的前行,後續的部隊離不斷前行的王路等人越來越遠。
王路明知後續支援部隊離自己一行人越來越遠,但他心裡毫無所懼,因爲,他正處於無窮無盡的喪屍之中,而它們,都是他的人,不,都是他的屍體。屬於他的,臣服於他的,行屍走肉們。
孫隊長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了王路、王橋和王比信的眼裡,他是個英勇擅戰的士兵,但他也是個剛剛“出生”的智屍,如嬰兒一樣還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特殊能力,爲了擺脫身後有可能的追蹤,他用上了自己所熟知的所有的戰場手段,企圖迷惑、誤導追蹤者,甚至有時突然在某隱蔽處潛伏下來,準備給對手一個回馬槍。然而他的這些舉動,全被王路等人帶着一隻喪屍狗乾淨利落地識破,正如王路說過的,能對付智屍的唯有智屍,一如以華治華,以夷治夷。
孫隊長在進入鄞州新區後,速度陡然加快,王路知道,他心急了--孫隊長不得不心急,因爲他被俘這樣長時間,與外界失去聯絡,剛纔又從假扮成護士的陳瓊嘴裡,得知顧瑋受傷、第二小隊損失慘重,雖然這極有可能是敵人胡說八道用來擾亂自己的心緒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孫隊長急着趕往預定的匯合地點一查究竟。
王路可是甬港市的地頭蛇,他估摸着孫隊長的路線,突然道:“天宮莊園!”
王橋也想到了:“你是說採風行動隊員的匯合處是天宮莊園?嗯,很有可能,莊園內部複雜,有河流,有果林,有大片的空地,以前還是真人cs的遊樂場,有足夠的空間讓一支精幹的隊伍潛伏下來。而且這處莊園地理位置絕妙,進可攻打市區,退可沿着鄞縣大道退往外海……是了,肯定是這裡沒錯!”
王比信立刻道:“我這就通知後面的增援隊伍加快速度,直接趕往天宮莊園。隨隊行動的異能者幹什麼吃的,居然被喪屍耽誤了這樣長時間!”他這倒有點冤枉基地的異能者了,實在是孫隊長太精明,他一直尋找喪屍最密集處以及到處是毀壞的車輛的地段行動,打的主意就是利用喪屍以及惡劣的交通能力遲滯追蹤者,甚至還用自己初步領悟的智屍指揮喪屍的能力,向它們下了無差別攻擊令,這才鬧得基地後續支援力量手忙腳亂。
一旦確定孫隊長的最終目的地,王路立刻仗着自己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抄近路,趕往天宮莊園,提前在門口埋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