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期一 決裂
暴怒的大海,彷彿憎恨着這個世上的一切!那翻滾的海浪如同層層倒塌的高樓般向一艘一萬噸的客輪壓去,誓要侵吞掉這片人類僅存的諾亞方舟!海浪,漩渦,暴雨,漆黑的天空。所有的這些就是現在這個世界上所僅存的一切!那已經好幾日沒有散去的烏雲終日遮擋住陽光,除了那滴答作響的始終,已經沒有人能夠分辨何時是白天,何時是夜晚;哪裡是那充滿黑暗與無盡痛苦的過去,哪裡是那飄渺不定希望渺小的未來……
客輪只有一萬噸,容積並不算很大。但即使如此,船舶上的“旅客”總數還是不足短短的一千人……
一千人……整個印度加上非洲,總共存活人類的總數。
風暴依舊在肆虐,懂得操船技術的人們紛紛擔當起了船員的任務,努力把持着這首最後的希望之舟,迎向風暴,向南極圈駛去。但這些倖存者並不知道,除了那瘋狂的自然之外,船上……還有另一股潛藏的風暴,正在悄悄醞釀着……
“呯——!”
槍聲,在暴雨中響起。在一間船艙之內,冒着硝煙的槍口,握在林玲的手裡。而那顆飛向眉心的子彈,則被一條觸手所攔截……
觸手,輕輕鬆開。宛如撞擊在鋼板上的子彈壓縮成一點,掉在地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林玲!冷靜一點!先冷靜一點!”
喬烈急忙抓住林玲手握的手槍,連聲阻止。他的妻子甜兒也上來拉住已經淚流滿面的林玲,柔聲勸說着。
“別阻止我!你是惡魔……是惡魔!你這個見死不救的病毒,把我的楓樺還回來!把我原本寧靜的生活全都還回來!!!”
“林玲!”
喬烈用手重重切在林玲的手腕上,迅速拾起落地的手槍,交給自己的妻子。他知道,如果是拿在自己手裡,林玲說不定還會過來搶。可如果握在自己懷孕的妻子手裡,林玲行動之前就會冷靜一點。
甜兒摟住林玲的肩膀,扶着她坐在一旁的牀鋪上。失望透頂的少女不斷哭泣着,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想去阻擋,卻無論如何也阻擋不住。
楊楓樺的腦袋歪着,目無表情的看着林玲。他的眼睛裡閃爍着一種不太明確的色彩,但不管這種色彩如何的想瀰漫開來,那些黑色的火焰就會極力的將其壓制,不讓其有一丁點的外泄。
喬烈看着妻子和林玲,鬆了口氣。隨後,他接過妻子手裡的槍,上好膛,穩穩的抵住楊楓樺的眉心。
他的眼神,也是如此的冰冷。
“我知道這把槍殺不了你。”喬烈笑笑。
“……”
“但這卻代表了我的決心。”
“……”
“……”
“…………謝……謝你……”
“沒什麼好謝的。”
“不……我要……謝謝你……替我……照顧她……你……遵守了約定……”
喬烈冷哼一聲:“是啊,我遵守了約定。可現在,那個值得我去守約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我……不知道……”
“夠了,你的那些話我已經聽夠了。你還有什麼新鮮的沒有?”
“…………我……”
“說,爲什麼還要跟來。”
“我……不知……”
“別說什麼你不知道這,不知道那的。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你還知道些什麼?!現在的你已經完全沒有了束縛,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可以殺光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可以做這個世界的主宰!你最強,不是嗎?既然是最強的你,爲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這些苟延殘喘的人類,給我們一點最後活下去的機會——!!!”
“………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喬烈調轉槍口,指向大門,“出去。滾。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向你有一丁點的求助。你也不會再聽到任何人向你求救的聲音!你就抱着你自己的力量見鬼去吧!我告訴你,不管你有多強,在我看來你就只是一個沒用的廢物,孬種!一個只會顧影自憐的可憐蟲!一個毫無求生yu望的垃圾!我不像你,我有活下去的需求。只要可能,我會盡我的一切努力活下去!我有我的妻子,我還有我的孩子!爲了她們,我就算再斷一條胳膊,雙手雙腳全斷!我也要用牙齒啃着泥土,向未來爬過去!我要保護她們,這對於一個眼睛裡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存目的的你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可理解的事情,對嗎?”
“…………”
“好了,廢話說夠了。滾。滾啊——!!!”
喬烈踢開艙門,推搡着楊楓樺將他往外攆。其實憑他的力量,又怎麼可能攆的動他?但此時的楊楓樺卻如同一根無根的小草在暴風雨中飄蕩,喬烈的幾次推搡之後,終於將他徹底的推出艙門。那扇能夠看到林玲的大門,也在“碰”的一生中,徹底的關了起來……
船體,在搖晃。楊楓樺呆呆站在艙門之外,久久都沒有離開。他在想什麼呢?是在想着過去的一切?想着自己的一生?還是依舊在苦思自己的目標,在一片黑暗之中徘徊?
“林……玲……”
良久,那隻右掌終於擡起,撫mo着鐵製艙門。他念誦着女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每念一遍,那隻手的移動就會更爲輕柔,更爲緩慢。漸漸的,他的雙手都貼上了大門。原本語調冰冷,彷彿永遠都不會再有丁點感情的聲音,現在……卻多了一絲顫抖……
“林玲……林玲……林玲……!告訴我……告訴我該怎麼做?我求求你們……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
“我來告訴你該怎麼做。”
眨眼間,“夜”色逼近了。一隻銳利的弩箭準確的擊中楊楓樺的太陽穴,巨大的衝擊力將他的頭一時震開!與此同時,一團黑色的影子飛撲而至,抓住那隻彈飛空中的弩箭,對準楊楓樺的肩膀狠狠的刺了下去!
箭鋒入肉,沒有絲毫的懷疑。抓着弩箭的手並沒有因爲這些而稍有得意,她反而拉住箭身朝楊楓樺的背部割去,誓要將他整個割開!
C原始體又豈會容忍一個人來破壞自己的寄生體?黑色的觸手立刻從箭傷處涌出,如同百千條小蛇一般刺向握着箭身的那隻手。對方見情勢不妙,立刻撒手跳開,同時手中的弩箭發出兩聲弦響,黑色的毒蛇再次撲向楊楓樺的太陽穴!
事可一,不可再。一條觸手猛然從楊楓樺手臂中躥起,嘩的打開!圓厚的觸手立刻變成一塊黑色的薄盾!“嚓、嚓”兩聲,那兩隻弩箭刺破盾身,卻卡在裡面,再也無法向前移動一步了。
“嘩啦啦……”
觸手收回,弩箭落地。楊楓樺的眼神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空洞與落寞。他望着眼前這個駕駛着這艘客船,在大海中經過三天三夜奔波,救起已經精疲力竭的喬烈等人的女孩,緩緩說道——
“又見面了,葉小夜。”
“殺了你,下次就再也不會相見。”
漆黑的自動弩瞄準了楊楓樺的眼睛,目光冰冷的少女,那扣着弩箭扳機的手指沒有一點點的顫抖……